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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逃成功,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之人,自然是如今早已被下了大狱的孙傅,以及今日被孙傅当做棋子,吸引到府中,给太子逃亡充当掩护之人了。
太子出逃,范琼等叛臣也彻底撕破了脸。
“诸位,是老夫对不住你们了。”大牢之中,孙傅起身,对朝中还效忠大宋的人躬身行礼。
众人看着孙傅如此,也是神色复杂。
当然,也有心思摇摆不定之人,此刻看着孙傅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本以为只是参加个简单宴请,抨击一下朝中佞臣,最终也很可能是像之前一样,不了了之,毕竟这事孙傅不是第一次干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来当个混子的,结果孙傅这货不声不响搞了个大的。
竟然用他们所有人做饵!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傻了才会跟他玩,他们就想当个骑墙派,两边都沾着,等到最后一刻,再投降金人,如此也不会留青史骂名。
现在好了,他们这些人,被成为忠臣了?这简直是造孽!
“哼!”人群中,有被坑的骑墙派心中有怨愤,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死,顿时起身怒斥道:“太傅,你可知冒然动国本的后果?”
所有人都知道,孙傅此举没错。
可现在的重点是发泄不满,顺便赶紧做出跟孙傅划清界限的姿态,看看能不能被范琼注意到,做出些许补救措施。
不过,有些话不能明着责骂,所以只能从孙傅的冒险做法上来发泄了。
“不错!”又有人站出来,直指孙傅,怨恨道:“官家和太上皇都在青城,更是下旨让太子前往青城,你竟敢抗旨?”
不少骑墙派都是人精,这个时候哪还不知道赶紧拿出个姿态来,纷纷朝孙傅开始发难。
“你简直该死!”
“太子出走,万一有个闪失你如何交代?”
“若是惹得金人不快,拿官家开刀,以至于宋金决裂,你就是罪人!”
“……”
孙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忠臣,竟然会转头朝他发难。
最重要的是,他觉醒的怪诞,也没有提示这些人有问题啊,他们为何如此大的恶意?
一时间,孙傅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就像当初看到“六甲神兵”被金人砍瓜切菜一般干掉时一样,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够了!”就在骑墙派纷纷发难,想要通过诘难孙傅来向外界释放信号,表明立场的时候,一声低喝在牢房里响起。
一袭紫色官袍,约莫三十多的中年男人站起身,面容肃然,目光如电,环视着一众骑墙派。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史中丞秦桧。
只见秦桧整了整衣冠,戟指那率先发难之人,厉声喝骂:“无耻小人,还不住口!”
“尔等魑魅魍魉,也配在此狂吠?!”
“孙太傅擎天保驾,护我大宋国本,此乃忠贯日月之举!”秦桧说话间抱拳向孙傅,继而又怒视一众骑墙派喝骂出声。
“尔等食宋禄、受宋恩,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临大事则首鼠两端,恨不得效墙头之草,随风而倒,竟还有脸在此狺狺狂言?”
说话间一步踏前,气势逼人,目光扫过那些面色阴沉的骑墙派,言辞愈发犀利。
“我且问尔等,‘骑墙’二字,可写得体面?欲做娼妓,偏要立牌坊吗?”
“既要卖身投靠,又恐青史刀笔,天下岂有这般便宜事?!”
“尔等此刻心中所念,不过是惧金人雷霆之怒,断尔等富贵前程!想着若能在此将孙公骂得体无完肤,或可令牢外范琼走狗听闻,以为进身之阶,是也不是?!”
这番话,着实是骂的不轻。
一众骑墙派此刻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既有被骂的愤怒,亦有被揭穿内心想法的羞愤。
一个个攥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此刻依旧还是大宋忠臣的秦桧,却是没打算就此放过这些人,继续喝骂!
说完,秦桧猛地一挥袖袍,声音如同惊雷,在牢房中炸响:“无耻之尤!”
“太子在,则社稷有继,天下有望!此乃三岁小儿皆知的道理!”
“尔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莫非都就着粟米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忠义’二字,尔等不配提!‘后果’二字,尔等更不配问!”
“若依尔等所言,莫非要将太子双手奉于虏酋阶下,摇尾乞怜,方为‘不负皇恩’?才叫做,‘不通金人’?”
“尔等可去照照镜鉴,看看自己那副嘴脸,与范琼何异?!皆是沐猴而冠之辈!”
言罢,秦桧最后转身,对着孙傅深深一揖:“孙公,何必与这些无胆鼠辈、无脊椎蠹虫多言!彼等心中,只有身家性命,何曾有过半寸江山?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桧一席话,引经据典虽不多,却字字如刀,剥皮见骨,将一众骑墙派的心思揭露得淋漓尽致,骂得他们面无人色,羞愤难当。
一个个指着秦桧,哆嗦着嘴唇,想要骂回去,可看着那一个个站起来,聚拢在秦桧和孙傅身边的忠臣,顿时闭嘴。
这些人中,有尚书右仆射何栗、资政殿学士刘韐(ge)、吏部侍郎李若水。
虽然绝对忠臣不多,可在几人那恨与怒的目光下,骑墙派终究是败下阵来不再言语。
实在是正如秦桧说的,他们刚才那些话,太过直白露骨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打算,这个时候犯了众怒,自然不敢造次。
而孙傅看着这些人,却是神情暗淡,这些人都是他自觉的大宋肱骨忠臣。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遇到事后才发现,什么才叫人心隔肚皮。
听到秦桧安慰自己,孙傅深吸口气,看着这位年轻的御史中丞,不禁心下感慨:
“家贫见孝子,秦桧这样的人才是忠臣啊!”
“好在,太子殿下已经逃出生天,太子虽然年幼,却表现不凡,定可拯救大宋!”
“阿嚏!”
大雨冲刷,山间野林里,赵谌打了个喷嚏,又是密道水中浸泡,又是大雨冲刷,冷风裹挟,身体也终于是感受到了冷意。
吸了吸鼻涕,赵谌抬头望天,心底轻叹:“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会亲自来追。”
“范琼已经失势,金人肯定会派一个信得过,有足够分量的人前来追捕……”
从固子门出来,一行人没有耽搁,沿着乡野山间,朝着西北方狂奔,可终究还是被范琼,以及追捕的金人发现了踪迹。
即使有大雨掩盖痕迹,可留给他们逃亡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些。
对于金人来说,自己这个宋太子,就是合理灭掉宋廷法统的最后筹码,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很合理,就剩下自己这个国本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自己逃走。
而对于范琼来说,要是自己跑了,那他对金人来说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绝对会被处死,所以抓住自己,就是保他的命!
双方都有必须要抓住自己的决心,逃跑一次就成功,岂有那么容易?
就在赵谌心头计算着,差不多到时间的时候,耳边响起吴革带着决然的声音。
“殿下,我们被包围了!”吴革深吸口气,严肃道:“我会带人为殿下引开追兵,其他人会继续护送殿下西进关中!”
黑夜里,吴革虎目中闪烁着令人信服的光泽,语气带着视死如归。
“好!”黑夜里,赵谌与之对视片刻,没有多余的废话,语气中也听不出害怕,只有一个充满信任和决然的“好”字。
“嘿!”黑夜中,吴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咧嘴一笑,看着赵谌道:
“吾主虽然年幼,却有人主之资!”
“某相信,上天不会薄待吾主,若某身死,幸得天有灵,也定护吾主平安!”
话毕,吴革直接跪在地上,而在他身后,十名军卒此刻也跟着下跪,齐声低喝:
“愿以吾等血肉,为殿下筑此关山!”
“愿以吾等魂灵,为殿下点燃烽燧!”
“殿下,保重!”
声虽压抑,却如山崩海啸,撞在每个人的胸膛。
雨水从这些铁汉脸上纵横而下。
然而行至这一步,没有一个人会害怕。
吴革重重叩首三次,起身时,额头已见血痕,却又被雨水冲刷干净。他深深看了一眼赵谌,似要将这幼主的身影刻入轮回。
“待他日殿下克复中原,莫忘……在汴京城外,烧一纸捷报予某!”
“臣等,先行一步!”说罢,他毅然转身,抽刀出鞘,对那十名死士吼道:
“儿郎们,随某来!”
“让胡虏鹰犬,见识见识,何为汉家英魂!”
十人轰然应诺,再无回首。
如同一把灼热的尖刀,决绝地刺入冰冷的雨夜,扑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与追兵。
此时前锋两人早已被杀,后卫也跟着撤回,十五人的逃亡队伍,只有十三人。
吴革想要把人引开,为赵谌撕开一道逃亡的口子,带走了十名忠心军卒。
留在赵谌身边的,除了那要背着他的壮汉,总共就三人!
“殿下,我们走吧!”等到后方喊杀声爆起,那背着赵谌的壮汉蹲下了身。
赵谌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紧紧攥着拳头,凝视着远处的雨夜密林。
深吸一口气,转身爬上了壮汉的背。
三人继续朝着西北方疾驰前进,然而赵谌知道,既然已入了包围圈,就注定逃不掉。
果然,行进没多久,便在密林开阔地,看到了一束束雨夜中烧的噼里啪啦的火把。
远处战马上,坐着一名,年约四十六七岁的中年金人。此人给赵谌的感觉,不像是个将军,倒像个身居高位的贵族。
“殿下!”背着赵谌的壮汉和两位军卒,面色一冷,不过却第一时间抽出长刀。
“放我下来吧。”赵谌拍了拍壮汉的肩膀,到了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不会立刻重开,很多人该见的还没见,必须要见够了才行。
至少范琼还没有见到!
壮汉依言将赵谌放了下来,三人呈“品”字将赵谌护在中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你就是宋太子,赵谌?”金人坐在马上,俯视着赵谌三人,神情间带着好奇。
“起初我以为策划此次逃亡,还成功之人,会是吴革或是孙傅,可看到你,我突然不这么想了,”金人说着,双腿轻夹马肚,微微上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谌:
“没想到,赵宋皇室,破灭之际,却有真龙出世,只是可惜了。”
“你是何人?”赵谌觉得此人不简单。
听到赵谌问话,金人张口,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的整了整马鞭,笑道:
“大金,国论忽鲁勃极烈。”
他突然想多试试,眼前这个只有十岁的宋太子的成色,看看他对大金有多少了解。
然而赵谌听到“国论忽鲁勃极烈”这几个字,再看到对方的模样气度,目光不由一凝。
他本以为来人会是一个普通的金人将领,如果不是,也可能是暴虐刚猛的完颜宗翰,可他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是此人!
难怪,率先找到自己的是金人,而非此刻急需将功赎罪,想抓住命的范琼。
若是此人,这就不奇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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