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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宫宫门外,跑出殿外的郑宝林脱力般地靠在宫墙上。她捂着嘴,竭力压抑自己的抽泣声。
夜色倾覆,她的脊背缓缓地往下滑,跌坐在地。
她原以为,她是受苏修仪胁迫,不得已才背刺嘉婕妤截她的宠。可江映梨提出要为她迁宫的那一瞬间,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太后罚跪江映梨时,为何她会生出快慰。因为,她嫉妒她。
同样是低微的出身,她却能得到陛下宠爱,而陛下连正眼看一眼都不屑,她不甘。
所以,看着江映梨被罚跪,落入下风,她心里的不平衡终于得到了缓解。
也许,她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得到别人的喜爱。谁会喜欢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呢?
启祥宫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怨不得苏修仪那样对待她,她就是如此的下作,她就是该被那样对待。
郑宝林缓缓站起身,她已经没了平日的仪态,拖着身子,一步一步迈向启祥宫。
苏修仪一直在主殿来回踱步。
她虽然需要郑宝林截江映梨的宠,但是,听到陛下真的又去了昭华宫后,她心底的怒火久久难以平静。
江映梨江映梨!她到底有什么好!
新人入宫,陛下到现在只翻过宋婉言的牌子!短短五日,陛下去了昭华宫两回。
饶是江映梨再貌美,在肃王府四年,陛下还没看厌吗?
苏修仪不甘攥紧了手。
“娘娘,郑宝林回宫了。”
苏修仪神色一滞,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张望,一边焦急地问道:
“她一个人回来的?陛下可来了?”
通报的小宫女面色一凛,都不敢大声回答。
“宝林一个人回来的。”
“真是废物一个!枉本宫专门为她挑了那件月华裙!”苏修仪怒不可遏地踢倒一个凳子。
她今日精心上了妆,挑了件最衬她容貌的红色宫裙,没想到做了无用功。
郑宝林出现在殿门口的时候,苏修仪三两步走上去,狠狠地一巴掌下去。
“废物!”
这一巴掌力道实在太大,郑宝林唇角都出现了血迹。
她擦了擦,看着手背上的血,她笑起来。
苏修仪看到她这副反常的神色,又羞恼又狐疑,“贱人,你笑什么?”
郑宝林看向苏修仪,“娘娘何必着急呢,陛下今夜虽然没有来,但明日一定会来的。”
苏修仪怀疑地盯着她,“你莫不是疯了?敢骗本宫,本宫定让你痛不欲生。”
郑宝林轻笑,“这有什么好骗的,明日陛下不来,嫔妾不就露馅了吗?何必编造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话。”
苏修仪见她如此笃定,怀疑消散了大半,心里升腾起期待与喜悦。
“果真?陛下对你说了什么?”
“自然是真的,说起来,还得谢谢娘娘的衣服。”
郑宝林扬起手臂,展开飘逸的袖子,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苏修仪,缓缓道:“陛下说,嫔妾很适合白色,夸嫔妾如花儿一般。”
话音刚落,苏修仪狠狠掐住了郑宝林的胳膊,警告道:“果真是狐媚子,本宫告诉你,明日陛下来的时候,你敢出头,你就死定了。”
“娘娘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么?”郑宝林淡淡笑了笑,“有娘娘在,陛下怎么会看嫔妾一眼。”
郑宝林前半句话让苏修仪觉得火大,但是,后半句话她又听得舒心,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发火。
但郑宝林笃定陛下会来,让她心中的欢喜压倒了一切。
“罢了,今夜你就回去吧。”苏修仪道,“记住本宫的话。”
郑宝林深深看了一眼苏修仪,“还请娘娘,做好准备。”
郑宝林走后,苏修仪急急地走到铜镜面前,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怒色褪去,洋溢着欣喜与期待。
她一刻也忍不了禁足了,待陛下明日宠幸于她,她正好求陛下解了她的禁足。
**
第二天早晨,江映梨倏地睁开眼睛,外头的秋霞听见动静,连忙掀了帘子进来。
“小主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江映梨摇头,“噩梦倒算不上,梦里没什么景象,一片混沌,只是我心里忽然开始蔓延不好的预感。”
秋霞扶着江映梨坐起来,江映梨吩咐道:“你让小夏子找个由头去启祥宫外头转一转,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回来禀告。”
秋霞一听又是郑宝林的事儿,十分打抱不平:“郑宝林那样对小主,昨夜还拒绝了小主的好意,小主竟还想着她。”
江映梨听完便要下床,“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怎么样不要紧,却是要想着陛下。陛下才刚登基不足半年,这宫里,杖毙了一个,禁足了一个,若是启祥宫再闹出什么事,那陛下岂非要被传成暴君?哪怕她们是自作自受,传到外头白的也变成黑的。”
秋霞扶住江映梨,“小主别急,我去就是了。”
秋霞急急忙忙出去,给外头的小夏子交代了一番。
江映梨靠在床头,心里的不安挥散不去。
她身侧的位置,放着昨夜萧承澜换下的外衣。
按例,这衣服一早就要拿下去洗的,但是,她特意吩咐了不必那么早拿走,左右陛下也不缺这一件衣服穿。
江映梨拿起那件外衣抱在怀里,眼神里有几分执着。
陛下不该因任何人而受到非议。
包括她自己也不行。
她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也会阻止别人给陛下带去不好的影响。
快午时的时候,小夏子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江映梨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不安落到实处。
“可是启祥宫出了什么事?”
小夏子气都喘不匀,急急道:“虽暂时还未出事,可奴才总觉得不对,就赶紧回来禀报。奴才在启祥宫外转悠,碰见启祥宫内一个浣衣的小宫女神色怪异,奴才上去套话得知,她今日路过夕颜阁三回,郑宝林先是裁了许久的衣服,然后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她说今日郑宝林的举止与神色实在有些奇怪,平日她这个时辰可都是在绣帕子。”
连翘听了也感觉怪异得紧。“裁衣服?大白天的裁什么衣服,宫妃又不用自己做衣服。”
江映梨兀地站起来。
“快!随我去启祥宫。”
秋霞惊讶道:“小主,启祥宫主位可是苏修仪,有什么吩咐我们去就是了,小主何必亲自前去?”
江映梨摇头:“我必须出面,而且耽误不得了,要出事了。”
……
此刻,启祥宫,门扉已经紧紧闭上的夕颜阁内。
郑宝林脸上未施妆粉,憔悴的面容一览无余,她的头上,只挽了个极素净的发髻,唯一的装饰便是一根蝴蝶吐蕊簪。
但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未有一刻这般真心实意过。
“苏清容,不是想让陛下来么?”
郑宝林幽幽地冷笑了一声,将一根由衣服布料结成的长绫甩向了房梁。
她站在凳子上,眸光安静盯着启祥宫主位的方向,黑眸里没有一丝神采,脸上的笑意病态又怨恨。
“一会儿,陛下就会来了,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我成全你。”
就算她这条贱命不足以威胁苏修仪的地位,但陛下那样的人,眼里绝无可能容下沙子,有逼死宫妃这样的丑事,还想当皇后?
做梦去吧。
她的血,就用她的青云路来殉。
夕颜阁外春光明媚,阳光照不进紧闭门扉的阁内。
郑兰儿攥紧了长绫,将自己的脸轻柔地穿过去,然后,蹬开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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