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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卿棠等人一系列雷霆手段的严密管控下,疫区三日新增病例数急剧下降。叶卿棠连日潜心钻研药物,从前那个世界依靠科学家提取病毒,经复杂处理后制成疫苗,使人产生天然抗体,但在这个连电灯泡为何物都茫然无知的异世,此法显然遥不可及。
她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中草药之上。
新增病例的锐减并未让叶卿棠有丝毫松懈,反而像一根绷得更紧的弦,驱使她一头扎进了弥漫着苦涩药香的临时药庐。
前世那些关于病毒、抗体、疫苗的科学概念,在这个连显微镜都无处可寻的世界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狭窄的药庐里,烛光通明。
空气中混杂着浓郁到刺鼻的药味,那是数十种甚至上百种草药被不断蒸煮、研磨、炮制时散发的混合气息。
案几上,地上,堆满了从州府库房紧急调拨与士兵冒险深入山林采掘来的药材,形态各异,有的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
叶卿棠几乎是不眠不休。
她的眼窝深陷下去,布满了血丝,映着跳跃的灯火,像是燃烧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手指因为长时间翻阅那些泛黄脆弱的民间验方手札和残破不全的医书而沾满墨迹和灰尘,指腹更是被滚烫的药炉边缘燎出细小的水泡。
“百岁!”
她的声音带着长时间未眠的沙哑,却依然锐利,“将昨日那份方子再煎三份!一份浓度加倍,一份浓度减半,另一份按原方!”
“是!”
百岁应声,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嬉笑,只有凝重。
他小心地称量配比,动作一丝不苟。
这几日,他亲眼看着叶卿棠如何近乎疯狂地筛选,组合,验证。
叶卿棠依据前世参与过相关研究的记忆,结合当下能搜罗到的所有关于温病,疫疠的记载,不断提出新的配伍思路,又不断在简陋的条件下进行验证。
试药的过程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叶卿棠深知其中凶险,可是现在已经顾不得太多,她将自己作为第一个试药的人。
药汁苦涩难咽,有的入口便如火灼烧,有的则引发剧烈的恶心呕吐,她强忍着不适,仔细记录下身体的每一丝反应。
心跳是否加速?
体温有无异常?
咽喉有无肿痛?
精神是亢奋还是萎靡?
这些原始而痛苦的人体试验,是她唯一能依靠的数据。
“叶姑娘,您歇歇吧!”
百岁看着叶卿棠又一次因试饮一份药性过于猛烈的方子而呛咳不止,脸上满是担忧,递过一碗清水,“这般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药效非一日之功……”
叶卿棠接过水碗,漱了漱口,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辛辣苦味勉强压下。
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穿透药庐简陋的窗棂,望向隔离区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百岁,你我都清楚,隔离只能阻其蔓延,不能断其根本。那些已经染病的人,每一刻都在与阎王争命!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等。”
必须快!
更快!
她重新拿起炭笔,在一张几乎被各种符号和批注填满的草纸上重重划掉一行字,又在旁边飞快写下新的药材组合。
炭笔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死神争分夺秒。
灯火将她伏案的剪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那身影单薄却倔强,像一根深深扎进疫病土壤的、誓要汲取生机的根茎。
临时营帐间,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渐渐被一种更深沉复杂的苦涩药香所覆盖。
这气味,是新生的希望,也是叶卿棠用近乎燃烧生命的方式,为这片绝望之地奋力撕开的一道微光。
就在这时,红尘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灰败,眼袋深重如沟壑,连日的操劳让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
百岁刚从药炉旁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见状立刻皱眉迎上去,“红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红尘停下脚步,抬手揉了揉红肿得几乎不能屈伸的手指,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倦意,“叶姑娘那防护服是好是好,隔绝疫毒没话说,可这没四个时辰一换的规矩,生生把人逼上绝路!”
她深深叹气,“消耗量太大,现在赶制的人手根本不够用。我……我的手都快缝肿了,针都捏不稳,还是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布匹、针线,样样吃紧,再这么下去,别说防护,连件完整的衣裳都凑不齐了!”
叶卿棠猛地从堆积如山的药方中抬起头。
她看向红尘那双红肿变形的手,又扫过药庐外忙碌却明显疲态毕露的防护服赶制队伍。
皱眉,下令,没有一丝犹豫。
“防护服消耗必须降下来!”
她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红尘的抱怨和药炉的咕嘟声,“四小时一换的规矩,即刻调整!非连续操作、非被明显污染者,单件使用时间延长至六个时辰,但消毒必须加倍。”
她侧目看向百岁,继续。
“立刻调配人手,在营帐区和诊区出入口设立消毒点,每件脱下的防护服,必须用烈酒喷洒浸泡半刻钟,尤其是袖口、前襟和接缝处,阴干后检查无误后可以第二次使用。但是但凡有一丝破处都需要立刻销毁。”
“明白!”
百岁没有丝毫质疑,转身便吼着调配人手和烈酒,动作迅捷如风。
叶卿棠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件能加快赶制防护服的工具。
缝纫机!
前世那能飞速穿针引线的机器轮廓在她疲惫却高速运转的脑海中骤然清晰,她顾不上解释,立刻扑向一旁堆满药方的矮几,飞快地抽出一张相对干净的硬黄纸,又抓过一支炭笔,指尖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颤。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怀砚瞬间锁定了她这异常的举动,他并未出声询问,只是身形微动,人已无声地站到了她身侧。
那双洞察秋毫的寒眸,沉沉地落在叶卿棠轻轻触碰着纸张的炭笔上。
叶卿棠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眼前的阵阵晕眩,将前世记忆中那机械的构造强行从纷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急切地划动,勾勒出一个奇特的框架,她画得飞快,线条时而流畅,时而因颤抖而歪斜。
每一个关键部件的轮廓都在她近乎燃烧的专注下渐渐显现。
她甚至顾不上炭灰沾满了手指和袖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脚踏驱动,曲轴带动,针要上下直刺,梭子要勾住线环……对,就是这样……”
一张结构精妙,前所未见的器械草图在傅怀砚深不可测的注视下,迅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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