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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枝听着混不吝语调,反手攥住对方手腕,“想疼我,可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啧,半年不见,还是这样嚣张,当心走夜路被打。”
眼前昏暗消散,不等鄷荣反应,自己先落入高枝怀中。
“诶我去,你几个意思啊,成了婚的人了,还勾搭小爷。”
高枝嗅着熟悉馨香,眼眶微热,忍住落泪的冲动松开人。
鄷荣还是察觉不对,蹭过她的眼睛,“受委屈了,我这次回钦州,在沈家本家耗费太久时间,听说了姜透和太子的事,
那帮狗杂种,我迟早帮你剁了他们,别难过,心肝儿。”
高枝没忍住笑了出来,“谁能给我委屈受,是我识人不清,以为姜透和你一般,待我真心,
至于太子就更不用说了,我同他并无感情,他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在意,只是厌他欺瞒我罢了。”
鄷荣听了这话才展颜,“我就知道,我家心肝儿是最通透的。”
高枝笑了下,时隔一世,目光不禁打量起鄷荣。
这人着碧玉色鎏绣梨花长袍,乌发高束,鄷荣最喜风流蕴藉的儿郎打扮,偏眉眼尽态极妍,作为郎君来看过分妖冶。
因鄷荣历过一次婚姻,又喜儿郎打扮,就算样貌艳极,都没人敢追求,生怕外界传言她被前夫伤了心,生了磨镜之癖的事是真的。
“瞧你这桃腮粉脸的,和心上人成婚的感觉不错吧。”
鄷荣痞笑,“先前还跟我说,等鄷彻回来,你不会饶了他,现如今人带了孩子回来,你都不计前嫌要嫁过去。
我如今可后悔极了,回京路程该再加快些,亲自见你们二人大婚,才不负我当年谶语。”
高枝没好气瞪着人。
犹记书院时,鄷荣总爱说日后她会和鄷彻成婚的话。
前世未实现的事,今生却如了愿。
“不过,我可不信鄷彻那家伙会在外面乱搞。”
鄷荣挑眉,“只怕那仨孩子另有说法。”
高枝一愣。
这丫头真是乖觉,神机妙算的本领比在书院时只好不差。
“你们血脉相连,自然是要替他说话的。”
事关辽人,高枝不敢顺着人的话往下说,只转移话题:“你也是,今日沈老爷子大寿,他和你母妃都素来不喜欢你这打扮的,做什么要讨他们不喜。”
“非也。”
鄷荣摇晃着手里的折扇,摆出唱戏的姿态,“这身打扮,是为了给我家老爷子演一出他最爱的《打花鼓》。”
高枝被人逗笑,“原来是为了给老爷子唱戏,那怎么还待在这儿?”
话音落下之际,高枝身后出现另一道温醇男声。
“荣儿,戏台子在催你过去了。”
高枝回首,见熟悉的清俊面容,当真是恍如隔世。
“沈昔。”
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朝她作揖,“王妃。”
“跟我这样见外了?”
除了温禾,属沈昔在书院中对她帮助良多,前世沈家儿郎尽数丧命,她为之唏嘘伤心良久,还曾给沈昔烧去纸钱。
眼瞧着人活生生站在眼前,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恻隐。
沈昔是沈重长子,官居步军都指挥使,外人称一声沈步帅,因父亲重罪丧命,短短半年,沈家几乎灭门。
事情沸沸扬扬,当时就连高枝都无法判断,素有忠正廉明美誉的沈重有没有做出贪污之举。
直至沈昔的妹妹沈青入了东宫,假意讨好,谄媚奉上。
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最后一举揭发沈重贪污一事是太子构陷,为沈家平了反。
案子才得以昭雪。
也因此,太子一应恶行被揭发,储君之位被废。
“高枝。”
沈昔掩去眸底落寞,“先前护荣儿去本家,没能赶上你大婚,过几日定送上厚礼,以表歉意。”
“同我客气什么,都是同窗好友。”
高枝笑了笑,决计这辈子不能让沈家再步前尘,按住心底忧思道:“老爷子还在等你们,先去吧。”
待两人离开,高枝脸上笑容才淡下去。
只是不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当是谁在这儿,远远就瞧着一身晦气。”
随姜透走来的,正是在鹤云茶馆逼高枝下跪的几个贵女。
同为将军府出身的邹好自几人结交时,就待高枝很是淡漠,前世高枝不知缘由,等化为魂魄,跟随鄷彻后才知晓真相。
邹好自少时恋慕鄷彻。
蹉跎到如今双十年岁还没嫁,就是惦记鄷彻,数次接近,甚至想方设法爬鄷彻的床。
最后自然没得逞。
让苍术捆了,衣衫不整扔出了王府。
她也因此坏了名声,后来被邹家一根白绫断送了性命。
高枝瞧着眼前年轻秀丽的面容,不禁惋惜,又生厌恶。
惋惜的是生命,厌恶的是人不知进退,愚不可及。
先前她和鄷彻有婚约在身,邹好自是不喜欢她的。
如今两人成了婚,这敌对的心思便更重了。
“邹姐姐,如今枝枝是怀安王妃,你可不能这样跟她说话了。”
姜透拉住邹好。
一旁的史真却嗤:“怀安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没看见方才怀安王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真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让王爷为她倾倒。”
邹好听了这话眼底更沉,“王爷并非贪色草包,高枝,我若是你,自知高攀,便识趣早早同王爷分开。”
“分开?”
高枝笑了声,“给你让位子吗?”
邹好愣了下,随即骂:“你胡说八道什么?”
“别和她争了。”
窦香儿思及父亲只是翰林院小小承旨,可不敢跟人胡闹,劝道:“席面也用过了,不如先走吧,免得又生出流言蜚语。”
这话却使得邹好越发气恼,“难不成我还怕她?”
瞧着高枝那张水灵的脸,邹好忿忿不平,逼近道:“上回,你在茶馆逼得姜透给你下跪,还散布谣言,今日合该给姜透下跪道歉才是。”
高枝挑眉。
四周无人,是以邹好才敢让她下跪道歉。
“邹好,你父亲冠军大将军三品官员,而我是一等亲王妃,你爹见了我都得行礼作揖。”
高枝歪着头,忍俊不禁,“你让我给你下跪?你回去问问你爹,他老人家敢不敢受我一礼。”
邹好攥着拳,“你如今所得不过是王爷赐予你的,你有什么……”
“我高枝有学识、有家世、有样貌、武功超群,聪明出众。”
高枝微微一笑,“我一不贪夫婿钱财,二不图夫家权势,我连他的名声地位都不在乎。”
邹好一顿。
“我有的,你永远都比不上,也永远抢不走。”
高枝笑容礼貌。
“你挑衅我。”
邹好深吸一口气,身躯止不住发抖,余光瞥见人身后那泥泞池塘,眼底闪过几分寒光。
“姜透因你受尽委屈,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绝不允许你这样欺凌她。”
邹好扯动嘴角,威胁道:“若今日,你不肯跪地道歉,我不介意让你这漂亮体面的模样在今日荡然无存。”
“听邹姑娘的意思,是想动手?”
邹好同样出身将军府,自幼学了些身手,虽不说和男子匹敌,但像高枝这样的半吊子,她认为对方可不是她的对手。
“我若是想跟你动手,你奈我何?”
邹好不屑一笑,“高枝,你若是识趣,就趁早下跪道歉,凭借着昔日几分情谊,我不会为难你。”
“若我不识趣呢?”
高枝抬眼,“你要…做什么?”
方才她辞别萧氏时,听人说了一刻钟后会回来,她可以在此等候。
既然邹好非要往她手里送,那可就别怪她无情了。
“不管我做什么,眼下你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可会吃亏哦。”
听着小姑娘的威胁,高枝只觉好笑,余光瞥过姜透隐隐皱起的眉头。
看来这场戏的主角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打算呢……
“邹姐姐。”
姜透拉住人的衣袖,“今日是沈家宴席,沈贵人亲临,公主亦在,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
啪的一声,邹好将衣袖扯开,“你怕什么,让你动手了?这还不是在为你出头。”
姜透眸底浮过几分讥诮。
近来官家盯着她,沈贵人眼皮子底下,她可没打算搞事情。
邹好实在蠢的厉害。
不过也好。
由这人出面,姜透便能躲起来。
“枝枝,你还是向邹姐姐道歉吧。”
姜透水眸满是担忧。
高枝嗤笑:“姜透,你这样担心我,不如你代我向邹好跪下道歉?”
“猖狂!”
邹好忍无可忍,挥掌袭去。
她可没打算打高枝。
不过是送她入池塘洗洗澡,让怀安王和宾客们看看,这位王妃狼狈起来是何等模样。
左右这儿没旁人。
谁又能作证是她动手推了高枝。
事情如她料想般顺利,高枝挨了她一掌,趔趄地往泥塘中跌去。
“扑通——”
“啊!”
女眷们正随着萧氏往回走,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好像是有人掉下泥塘了。”
有贵女说。
萧氏皱眉,担心自家公公这场寿宴被搞砸,忙领着人过去。
“高枝,你……”
史真震惊地看着完好站在塘边的高枝,她正漫不经心将头顶的玉簪和金步摇都扔在地上,发髻松散凌乱。
泥塘虽只有半人高,但邹好方才被高枝狠狠踹了一脚,手骨剧痛得好似断了般,抬不起来,慌乱中喝了不少泥水进去。
“救…救命!”
“高枝,你怎么能将邹好踹下去呢?”
窦香儿惊诧地捂住嘴,也不敢上前搭救,怕惹恼了这男人婆。
“我什么时候踹她了?”
高枝抬眉,清亮眸子唯余茫然,一边将衣袖和衣衫揉乱了些,“分明是她方才要来打我,结果自己没站稳,掉进了泥塘中。”
“我们都看见了……”
史真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高枝冷冽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高枝听着杂乱脚步声靠近,回首朝塘里挣扎的人微微一笑,“邹姑娘不是想看本王妃狼狈不体面的模样吗?这就配合你。”
泥潭中好不容易站稳的邹好直觉不妙,见方才还站得笔直的高枝,这会儿竟柔弱无骨般栽倒在地,发出惊呼声。
“救命——”
“?”
邹好懵了。
她娘的,她还没喊救命呢。
“你瞎喊什么呢!”
史真二话不说拉着窦香儿上前,想将高枝扶起来。
“谁害你了不成?”
窦香儿可怕这吆喝声将人给喊过来,帮忙拉住高枝另一只手。
姜透眼睁睁瞧着人群涌过来,暗叫不好,只是暗示了好几声,史真和窦香儿都充耳不闻,着急要将高枝给扶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中年男声落下时,高枝略惊诧地从两人拉拽她的臂弯中悄然看去。
不止萧氏带着女眷回来,男宾竟也过来了。
“心肝儿!”
鄷荣焦急的一把推开舅父沈重,接连踹开窦香儿和史真,随沈昔一块冲过来,“没事吧?怎么成了这样?她们跟你动手了?”
瞧着鄷荣眼底烧起怒火,高枝朝人递了个眼色,前者随即反应过来,松了口气。
“你们竟敢打王妃。”
鄷荣质问声高昂。
沈昔方才没错过两个小姑娘的互动,余光瞥见轮椅驶来,不易察觉退回人群。
“我们哪里打她了?”
史真揉着被鄷荣踹痛的屁股,对于高枝的倒打一耙相当震惊,“是她先动手!”
鄷彻视线落在高枝凌乱衣襟,眸底暗流攒动。
“王爷,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邹好将脸上浑浊泥水擦干净,哭得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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