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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提醒你，协议里的‘夜间活动范围’条款吗？苏、小、姐。”厉夜宸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丝，紧紧勒住了苏甜甜的呼吸。书房里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处灼灼发亮，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被侵犯隐私的震怒，有秘密被窥探的冷厉，或许，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苏甜甜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她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想说她不是故意要偷看……但所有的语言在对方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确实越界了，在深夜，闯入了他的私人领域，撞破了他可能不愿示人的一面。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不成调，“我……我这就回去。”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脚步因为紧张而有些虚浮，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站住。”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定身咒，让她瞬间钉在原地。
厉夜宸没有动，依旧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能感觉到他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背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看到什么了？”他问，语气平静得可怕，却比怒吼更让人心惊胆战。
苏甜甜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咬着下唇，脑子里飞速旋转。该说实话吗？说她看到了那张有猫的家庭合影？说他小时候似乎并不怕猫？这无疑会进一步激怒他，触碰他极力掩饰的禁区。撒谎？在他面前，她那点蹩脚的谎言恐怕瞬间就会被拆穿。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选择了一个模糊而谨慎的回答：“……看到您在看书……看相册。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
身后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只有沉默，沉重得如同实质般的沉默，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厉夜宸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苏甜甜身体一颤，犹豫着，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厉夜宸已经走回了书桌后，重新坐在了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台灯的光线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苏甜甜依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那张硬木椅子上坐下，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厉夜宸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回到那本摊开的相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的边缘。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但紧绷的下颌线依旧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奇？”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好奇是件危险的事情，苏小姐。尤其是在不该好奇的时候。”
苏甜甜低着头，不敢接话。
“协议第一条，记住你的身份。”他继续说，声音平稳，却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你是厉太太，至少在名义上是。你的言行举止，不仅代表你自己，也关系到厉家的颜面。深夜在别人家中乱闯，不是厉太太该有的行为。”
“是，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苏甜甜低声应道，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这样高高在上地教训她？如果不是他那份该死的协议，她又怎么会陷入这种境地？
但她把这些情绪死死压了下去。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又是一阵沉默。厉夜宸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相册，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时空。书房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忽然，他合上了相册，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苏甜甜身上，那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明天早上，赵经理会来老宅。”他话题转得突兀，语气公事公办。
赵经理？那个拆迁经理？苏甜甜的心猛地一提，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赵经理来老宅做什么？难道……
“拆迁的事情，需要做个了结。”厉夜宸淡淡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和我，一起见他。”
苏甜甜瞬间明白了。这就是他带她回老宅的真正目的之一。不是为了什么家庭团聚，而是为了“履约”——利用她“厉太太”的身份，去彻底解决老洋房的拆迁问题。他要让赵经理，以及赵经理背后的人亲眼看到，她苏甜甜现在是他厉夜宸“罩着”的人。
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清晰地涌上心头，让她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签下协议的目的吗？保住奶奶的老洋房。现在，他正在履行他的承诺，虽然方式让她有些难堪。
“我……我需要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厉夜宸看着她，眼神锐利，“只要记住你的身份，站在我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明白了。”苏甜甜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回去吧。”厉夜宸挥了挥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桌上的电脑屏幕，下了逐客令，“记住今晚的教训。”
苏甜甜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直到回到自己那间客院的卧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厉夜宸冰冷的眼神、那张泛黄的照片，以及赵经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第二天早上，苏甜甜被佣人叫醒时，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她用冷水反复拍脸，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早餐依旧是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的，柳玉茹没有出现，只有她和厉夜宸两人。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昨夜书房里的对峙从未发生。
早餐后不久，老管家便来通报，赵经理已经到了，在前厅等候。
厉夜宸放下餐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从容不迫。他看向苏甜甜，目光平静无波：“走吧，厉太太。”
“厉太太”三个字，他叫得极其自然，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苏甜甜一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再次走进昨天来过的那个主厅，气氛却截然不同。赵经理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厅堂中央，原本油光满面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谄媚和紧张的笑容，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当他看到厉夜宸走进来时，腰立刻弯了下去，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厉总！早上好！打扰您休息了！”
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紧跟在厉夜宸身后、穿着Eva为她挑选的那身得体裙装的苏甜甜时，那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那表情混杂着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迅速升腾起的恐惧。
“苏……苏小姐？！”他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
厉夜宸没有理会赵经理的失态，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他端起佣人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抬眼，目光淡漠地扫过僵在原地的赵经理。
“赵经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赵经理浑身一颤，“听说，你最近很关照我太太家的老宅？”
“太……太太？！”赵经理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厉夜宸，又看看站在他身边、低垂着眼眸的苏甜甜，腿肚子都在打颤。“厉总……这……这一定是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我不知道苏小姐是……是您的……”
“现在知道了？”厉夜宸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知道了！知道了！”赵经理点头如捣蒜，差点就要跪下了，“厉总，您放心！那栋老宅……不，厉太太的宅子，我们绝对不敢动！不仅不动，我们还会派人定期维护！保证完好无损！”
“只是不动？”厉夜宸轻轻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吓得赵经理又是一个激灵。
“不不不！”赵经理连忙摆手，急得语无伦次，“那个项目……我们重新规划！绕开！对，绕开那一片！绝对不影响厉太太的产业！之前……之前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厉太太！我道歉！我郑重道歉！”他说着，竟然真的朝着苏甜甜的方向鞠了一躬。
苏甜甜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昨天还趾高气扬、逼她签字的赵经理，此刻在厉夜宸面前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权力和地位带来的差距吗？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拼尽全力也无法解决的难题，碾碎成齑粉。
她下意识地看向厉夜宸。他依旧端坐着，侧脸冷硬，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晕。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厉太太”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巨大能量，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
厉夜宸似乎对赵经理的表态还算满意，没有再继续施压。他又简单敲打了几句，便挥挥手，像打发苍蝇一样让如蒙大赦的赵经理退下了。
赵经理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离开了厉家老宅。
厅堂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那种无形的、共同面对“外敌”的微妙氛围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疏离。
苏甜甜还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中，有些回不过神。
厉夜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掠过她有些恍惚的脸，淡淡地说：“问题解决了。记住你该记住的。”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厅堂通往内院的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苏甜甜和厉夜宸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柳玉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披着一条柔软的披肩。她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厉夜宸和苏甜甜之间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苏甜甜那张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看来，我们夜宸……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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