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法医张新1825 > 第七章:道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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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皇帝传召?!

    那骁骑营官员和兵丁们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张新也懵了。皇帝怎么会突然传她一个最低等的仵作?

    骑士目光扫过现场,冷声道:“怎么回事?”

    骁骑营官员连忙拱手:“回大人,下官正在稽查宫禁……”

    “皇上急召!任何事容后再说!”骑士毫不客气地打断,看向张新,“张领班,请速随我入宫!”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张新强压心中惊疑,立刻下车,对那骑士一拱手:“有劳大人。”

    她看也不看那骁骑营官员,跟着骑士快步走向宫门。王公公连滚带爬地跟上。

    身后,那骁骑营官员脸色青白交错,盯着张新的背影,眼神阴沉得可怕。

    一路无话。穿过一道道宫门,守卫见那御前侍卫腰牌,纷纷肃然放行。

    养心殿偏殿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几个太监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

    张新被引到殿中跪下。王公公则被拦在外面。

    上方,一个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抬起头来。”

    张新缓缓抬头。

    道光皇帝——爱新觉罗·旻宁,穿着一身常服,坐在御案后,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手中,正缓缓捻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而就在御案之侧,垂手侍立、面带恭谨忧戚之色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务府大总管——

    刘瀛。

    他的目光,似无意地落在张新身上,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嘉许?

    张新的心脏,瞬间沉入了冰窟。

    皇帝看着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朕,另有事交予你去办。”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御座上浸淫出的天然威压,每一个字都沉沉砸在偏殿光滑的金砖地上,也砸在张新绷紧的神经上。

    “祥妃之事,刘瀛已禀明朕。你,很好。”

    张新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心脏在胸腔里疯撞。刘瀛禀明?他禀明了什么?禀明她“恪尽职守”地得出了急病突发的结论?还是……别的?皇帝这句“很好”,是褒奖,还是催命符?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站在御案侧后方那个身影。刘瀛的存在像一片无形的、黏稠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偏殿,连空气都变得滞重。

    “朕,另有事交予你去办。”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疲惫感更重了几分,捻动佛珠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

    张新缓缓直起身,但仍垂着眼,视线落在皇帝常服袍角精致的龙纹上。

    “臣在。”

    “畅春园留守太监,昨夜递来密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于园内西北角废井中,发现一具尸身。经查,乃去年告病出宫之旧人,瑞嫔宫中掌事宫女,崔氏。”

    瑞嫔?崔氏?

    张新脑中飞快搜索。瑞嫔似乎早已失宠,居于冷宫多年,去年病故。她宫中的掌事宫女,在她死后告病出宫,如今却死在畅春园的废井里?

    “尸身腐烂不堪,但其左手紧握,掰开后,发现此物。”皇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件小东西,由旁边侍立的小太监接过,躬身递到张新面前。

    那是一小块玉佩。质地算不上顶好,边缘沾着些干涸的污渍,雕刻的图案却有些特别——并非寻常的花鸟祥瑞,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蝉,蝉翼薄透,形态精巧。

    “经内务府查证,此玉佩,乃当年瑞嫔赏赐崔氏之物。”皇帝缓缓道,“崔氏出宫时,并未带走。”

    赏赐之物,未带走,却出现在死后紧握的手中?

    “畅春园久已荒废,崔氏出宫后居于城中侄儿家,何以会死在园中废井?手中又紧握此物?”皇帝的目光落在张新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沉重,“朕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刘瀛举荐,说你验尸查伤颇有独到之处,心思也细。”

    刘瀛举荐?

    张新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她瞬间明白了!那骁骑营的刁难,皇帝的突然传召,根本就是刘瀛一手导演!他要把她调离紫禁城,调离祥妃的案子,扔到一件陈年旧案里去!甚至可能……畅春园就是另一个陷阱,等着她踏进去!

    “朕命你,”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即刻前往畅春园,查验崔氏尸身,查明死因,三日内,给朕一个交代。”

    “奴才……领旨。”张新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叩首接旨。她没有选择。皇帝金口已开,抗旨即死罪。

    “刘瀛。”

    “奴才在。”刘瀛上前一步,躬身应答,语气恭顺无比。

    “一应人手,由你调配给张新。务必查明真相。”

    “嗻。奴才遵旨。”刘瀛应下,转向张新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又疏离的表情,“张领班,随杂家来吧。”

    退出养心殿,夜风一吹,张新才惊觉自己里衣已被冷汗浸透。刘瀛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脚步无声,像一道飘着的幽影。

    “张领班年少有为,能得皇上亲自差遣,可是天大的恩典。”刘瀛的声音尖细柔和,如同耳语,“畅春园路远,杂家已备好车马人手。秦公公会随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秦公公?那个笑面虎心腹!

    张新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谢总管安排。”

    宫门外,一辆青篷马车已然候着,车旁除了几个低眉顺眼的杂役太监,果然站着那位面白微胖的秦公公,见了刘瀛和张新,立刻挤出殷勤的笑容。

    “秦宝,”刘瀛淡淡吩咐,“好生伺候张领班办差。园子里的事,一五一十,都要回明了,不可有丝毫遗漏。”

    “嗻!奴才明白,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张领班,事事回禀总管。”秦公公躬身应得响亮,话里的钉子却磨得尖利。

    刘瀛点点头,不再多看张新一眼,转身便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消失在宫门深沉的阴影里。

    “张领班,请吧?”秦公公笑眯眯地拉开马车帘子。

    马车颠簸着驶离皇城,朝着西北方向的畅春园而去。车厢里,秦公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句句不离刘总管的“恩典”和“提携”,眼神却像刷子一样,时不时扫过张新面无表情的脸。

    张新闭目养神,脑中飞速运转。

    瑞嫔,失宠病故。掌事宫女崔氏,告病出宫,却死在畅春园废井,手握当年未带走的赏赐玉佩。

    太巧合了。巧合得像是有人刻意将一件无关旧事,包装成谜案,塞到她手里。

    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支开她?

    还是……这崔氏之死,本身也藏着什么?甚至可能与祥妃之事有某种隐秘关联?

    蝉形玉佩……蝉……

    她猛地睁开眼!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闪过脑海!

    祥妃遗体颈部那伪造的勒痕边缘,靠近耳后发际线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模糊的陈旧疤痕,形状……有点像一只展开翅膀的虫子?当时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银针和勒痕上,未曾深究!

    难道也是蝉?

    她心跳陡然加速。这可能吗?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后宫女人,一个最新暴毙的宠妃,一个早已湮没无闻的旧人,通过一个蝉形标记联系起来?

    畅春园。她必须去,但绝不能按照刘瀛设定的步骤走。

    天色蒙蒙亮时,马车抵达了畅春园。昔日皇家园林,如今荒草萋萋,殿阁蒙尘,透着一片死气沉沉的荒凉。

    崔氏的尸体已被从井里捞起,暂时停放在一处偏僻的杂物房里,盖着草席。腐败的气味远远就能闻到。

    秦公公捏着鼻子,站得老远,尖声道:“张领班,请吧?杂家在外头候着。”

    张新看了他一眼,带着王公公和两个仵作房跟来的杂役,走了进去。

    揭开草席,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暴露出来,面目难辨,蛆虫蠕动,恶臭扑鼻。王公公当场就吐了。

    张新却面不改色。比这更惨烈的尸体她也见过。她戴上自备的粗布手套,开始仔细检验。

    尸身软组织大部分已液化,但骨骼完好。颈部舌骨大角有骨折迹象!是生前所致!

    她仔细检查着尸身的双手,尤其是那只据说紧握玉佩的左手。指骨僵硬,但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缝隙里,她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不同于井底淤泥的颗粒——一种罕见的红色黏土?畅春园一带,似乎并无此类土质。

    而那只左手的手腕处,腐烂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道陈旧的、扭曲的疤痕,环绕一周。像是很多年前被什么东西严重烫伤过。

    她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尸身的腹腔和胸腔。内脏大多腐烂,但在胃部残留物里,她发现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植物纤维和种子,颜色形态特殊……不像寻常食物。

    最让她注意的是,在尸体的后背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层里,嵌着一点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异物。

    她用小镊子,极其小心地将其取了出来。

    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那异物显出形状——是一小片极薄极锋利的金属碎片,边缘闪着幽蓝的光,材质绝非民间可见。形状……像某种特制暗器的尖端残片!

    这不是失足落井!是谋杀!死后抛尸井中!

    凶手力量极大,从后方勒毙(或打晕)了崔氏,甚至勒断了舌骨。崔氏可能抓挠过凶手,指甲缝里的红色黏土或许是线索。她胃里的特殊食物,表明她死前最后一餐不在寻常地方。而背后那枚暗器碎片……说明凶手可能使用了武器,且身手不凡!

    那枚蝉形玉佩,果然是死后被人塞进手中的!

    “如何啊?张领班?”秦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耐,“可查出什么了?这天气,臭得很,赶紧验完了事吧?”

    张新迅速将那片金属碎片藏入袖中专用的小皮囊,又将指甲缝里的红色黏土小心刮取少许,用纸包好。

    她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厌恶:“验完了。确系失足落井身亡。尸体腐烂太甚,无其他可疑伤痕。”

    她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秦公公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松了口气,又堆起笑:“既是意外,那便好,便好!咱家这就去回禀……”

    “有劳公公。”张新打断他,语气急促,“此处污秽,我等先去河边清洗器具。请公公先行整理文书,我等清洗完毕即刻来会合,一同回城复命。”

    不等秦公公回应,她已带着王公公和杂役,快步朝着远处隐约传来水声的园林河流方向走去。

    秦公公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穷讲究……”倒也乐得不用跟去闻臭,自去安排文书事宜。

    走到河边,确认无人跟来,张新立刻对王公公低声道:“你立刻带人,沿河往下游方向,仔细查找!看是否有那种红色的黏土,或者……有没有丢弃的马车车辙印!特别是那种颜色深红的黏土!快!”

    王公公虽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连忙带着两个杂役沿河搜寻。

    张新则快速清洗着工具,脑中不断整合信息。

    崔氏是被谋杀的。凶手可能用车搬运尸体(车辙印?),崔氏挣扎中可能抓下了凶手身上或车上的红色黏土。凶手用了特殊暗器。崔氏死前吃了不寻常的东西。

    那蝉形玉佩,是故意留下的。为什么?指向瑞嫔?瑞嫔都死了一年多了!

    等等。

    瑞嫔是怎么死的?也是“病故”?

    一个失宠嫔妃,一个出宫宫女,都被杀了。都与“蝉”可能有关。

    而祥妃,新死的宠妃,颈部也可能有蝉形旧疤。

    这绝不仅仅是支开她的阴谋!这背后,一定有一条隐藏的线,串联起这些女人!

    “张爷!张爷!”王公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捧着一把湿漉漉的、颜色暗红的黏土,“找到了!下游拐弯处,岸边有好大一片这种红泥!旁边、旁边的泥地里,还有好几道很深的车辙印!像是停过不小的马车!”

    张新眼睛一亮、

    果然有马车!

    “走!回去!”

    她必须立刻回城!查瑞嫔的病案!查那种红色黏土的来源!查那暗器碎片!

    回到停尸的杂物房外,秦公公已经写好文书,正等着他们。

    “张领班,可以回了吧?”

    “走。”张新点头。

    马车启动,驶离畅春园。行至半路,经过一片密林时,张新突然开口:“停车!”

    “怎么了?”秦公公疑惑。

    “内急。”张新简短道,跳下车,快步走向树林深处。

    秦公公皱皱眉,却没多想,只在车上等着。

    密林中,张新迅速脱下身上的仵作号衣,反过来穿上——里面竟是另一套普通杂役的灰布衣服!她又从怀里摸出一点炭灰,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将头发扯乱。

    然后,她沿着树林边缘,朝着另一个方向,发足狂奔!

    她根本没打算跟秦公公回内务府复命!刘瀛给她设套,她就将计就计,利用外出查案的机会,跳出紫禁城的牢笼,自己去查!

    瑞嫔的病案,或许在刑部档案库还有留存!罗文洞!

    她必须赶在秦公公发现她失踪、派人追捕之前,找到罗文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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