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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周遭的喧哗声浪几乎要掀翻广场的穹顶。“石灰粉!他居然用石灰粉!”
“无耻!下作!这是我见过最卑鄙的赢法!”
“可是……他赢了不是吗?规则没说不让用啊……”
“呸!赢了也不光彩!简直是我落霞宗之耻!”
各种议论、鄙夷、惊诧、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恨,如同实质般的针芒,刺向正被钱满仓和石大锤搀扶下来的王多宝。
王多宝低着头,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身体因脱力和神识刺痛而微微颤抖,但他对周围的声浪充耳不闻。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刚才的消耗——又少了几张保命的符箓,以及……即将到来的、必然的狂风暴雨。
钱满仓一边费力地架着王多宝,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语气里半是后怕半是佩服:“王哥……你这……你这招也太……太狠了!不过效果真好!就是估计把人都得罪光了……”
石大锤则闷声道:“王师弟,没事,能赢就好。”他警惕地环视四周,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尽可能地为王多宝隔开那些过于咄咄逼人的目光。
然而,一道身影,比任何目光都要冰冷,比任何议论都要沉重,拦在了他们面前。
是赵毅。
这位真传大师兄此刻面沉如水,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之前只是在高台上震怒,此刻却亲自下场,堵在了通往休息区域的路径上。他的目光没有看钱满仓和石大锤,如同两柄淬炼过的寒冰利剑,直直地钉在王多宝身上。
冲突,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不再是隔空的眼神交锋,而是面对面的、地位与实力都悬殊的对峙。
钱满仓和石大锤瞬间僵住,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地就想把王多宝往身后藏。
王多宝心中长叹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了。他轻轻推开两位同伴,站稳了身体,尽管依旧狼狈,却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赵毅那足以让普通外门弟子心胆俱裂的目光。
“赵师兄。”他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却并无畏惧。
赵毅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王多宝,目光在他流血的手臂、沾染尘灰的衣袍、以及那双因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服输光芒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失望:
“王多宝。”
仅仅三个字,仿佛重若千钧。
“连续三场。一场靠诡辩激怒对手,一场靠他人扰乱规则,这一场……”赵毅的目光扫过擂台上还在被同门帮忙清理石灰粉、痒得涕泪横流惨叫不止的刘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中的寒意更甚,“……竟用如此污秽不堪的手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盖过了一切声音:
“歪门邪道!难成大器!”
这八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砸下。许多弟子被这气势所慑,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王多宝感觉周围的压力骤增,但他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眼神依旧倔强地看着赵毅。
赵毅向前踏出一步,逼近王多宝,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告诉我,王多宝!修仙之路,漫漫长远,凭的是持之以恒的勤修苦练,凭的是堂堂正正的道心修为!你今日靠这些鬼蜮伎俩即便赢了一时,赢得了所有吗?你如此心性,将来如何面对心魔劫难?如何能走得长远?岂不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仙缘,更玷污了我落霞宗的门楣!”
这番质问,义正辞严,充满了正统修士的坚持和傲气,也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体面人”的心声。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大师兄说得太对了。
若是平时,王多宝或许会虚与委蛇,低头认错。但此刻,身体的痛苦、连续被逼入绝境的压抑、以及对这种“何不食肉糜”式质问的反感,混合在一起,化作了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破罐破摔的戾气)。
他忽然笑了,笑声很低,带着嘶哑的自嘲,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
“呵呵……赵师兄,您说得对,修仙之路,确实漫长。”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直地看向赵毅,那眼神里的疲惫依旧,却多了一丝尖锐的讥诮。
“可是赵师兄,您告诉我,像我这样资质平庸、一无所有的外门弟子,该怎么去‘勤修苦练’?”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自己,“是靠每天吸这比凡间好不了多少的稀薄灵气?还是靠宗门每月发放的那几块塞牙缝都不够的下品灵石?”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
“我没有好的功法!没有充足的丹药!没有师尊指点!我甚至连安安静静修炼,不被人欺辱打扰都是一种奢望!今天这小比,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扬名立万的舞台,而是活下去,争取一点点资源,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掉队的救命稻草!”
他猛地指向擂台,指向那些衣着光鲜、气息沉稳的内门弟子:“您跟他们说堂堂正正!他们有的是资本堂堂正正!可我不行!我输不起!我输了,就可能万劫不复!您告诉我,除了用尽我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哪怕这办法难看,哪怕这办法下作,我还能怎么办?!难道就因为要顾及您口中的‘体面’,就活该我认输,活该我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广场上,也敲打在许多底层外门弟子的心上。不少人感同身受,眼神复杂地低下了头。
赵毅显然没料到王多宝会如此激烈地反驳,而且话语中的现实沉重感,竟让他一时语塞。他自幼天赋异禀,资源不缺,从未体会过这种为了一块灵石都要拼尽全力的挣扎。他的“正道”,在王多宝血淋淋的“生存”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心志坚定者必有机缘”之类的话,却发现此刻说出来是如此的无力。
最终,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王多宝,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却又无法在道理上彻底驳倒对方。他不能承认宗门的资源分配有问题,不能承认底层弟子的挣扎是合理的。
“……强词夺理!”赵毅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脸色铁青,“无论如何,擂台之上,绝非你行此龌龊之事的理由!你的行径,我已看在眼里。若再犯,绝不轻饶!”
这已经是某种程度上无奈的警告,而非最初的绝对否定。
王多宝见好就收,微微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神色,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虚弱:“师弟……谨记大师兄教诲。”只是那语气,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
赵毅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们,转身拂袖而去,那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冲突,暂时以双方各退半步(或者说,谁也没能真正说服谁)告终。
钱满仓和石大锤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王哥……你……你也太敢说了……”钱满仓声音都在发颤。
王多宝疲惫地闭上眼:“不说,憋着更难受。扶我回去,我得尽快恢复……下一场,才是真正的硬仗。”
他知道,经过这么一闹,下一场对手,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而高台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孙长老,看着王多宝被人搀扶下去的狼狈身影,又看了看赵毅离去的方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有意思的小子……胆子够肥,嘴皮子也利索。看来,能榨出的油水,比预想的要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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