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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失色,万物哀鸣。那冲天的黑红邪光不再是喷涌,而是如同溃堤的洪流,疯狂地从渊井之中倾泻而出!无数扭曲、狰狞、由纯粹恶念与负面能量构成的魔物,如同蝗虫般嘶嚎着爬出井口,扑向结阵的苍龙军士卒!
苍龙军煞大阵瞬间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暗青色的军煞光幕剧烈扭曲,明灭不定,每一次魔物的撞击都让结阵的士卒脸色一白,甚至有人当场吐血倒地,随即被蜂拥而上的魔物撕成碎片!
“顶住!死也要顶住!”纪凌霜的嘶吼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她已亲自冲杀在最前线,手中古朴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磅礴的军煞剑罡,将成片的魔物绞碎,但更多的魔物立刻填补上来,仿佛无穷无尽!
罪营所在的侧翼,更是瞬间化为了修罗场。防御工事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罪兵们惊恐地尖叫着,徒劳地挥舞着兵器,然后被黑色的潮汐吞没。
莫宁手持一柄从战死者手中捡来的完整制式长剑,将纪凌霜所授的军阵剑法施展到极致。但他力量被封印,仅凭肉身武技,面对这海啸般的冲击,立刻左支右绌。
嗤啦!一道阴影触手撕裂了他的肩胛,剧痛传来!
眼看更多魔物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咚——叮——咚——
一阵空灵、悠远、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琴音,仿佛从天外传来,轻柔地拂过了喧嚣惨烈的战场。
那些扑向莫宁的魔物,动作猛地一滞,变得迟滞僵硬。周围汹涌的魔潮,其攻势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涩。
莫宁趁机剑光暴涨,绞碎身前魔物,惊疑望去。
只见战场边缘一处最高的断塔残骸上,黄笙慵懒地坐在断墙边,裙摆轻扬,怀中抱着七弦琴,纤指轻拨。
“啧,真是热闹呀。”黄笙的声音透过琴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纪帅,多年不见,你这迎客的阵仗,还是这么别致。”
纪凌霜一剑劈碎骸骨巨兽,抬头望去,凤眸之中瞬间爆发出震惊、厌恶与深深的忌惮!
“黄笙?!你这惑乱人心的妖女!竟敢踏足我苍龙军驻地!”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显然旧怨极深。
“哎呀呀,纪帅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心。”黄笙故作委屈,指尖琴音一变,震碎几头飞行魔物,“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帮忙的。毕竟,这口破井要是真的炸了,大家都不好过嘛。”
她目光扫过莫宁:“顺便嘛,来看看我家不听话的小学徒,有没有被纪帅你给折腾死。”
小学徒?纪凌霜目光猛地一凝,锐利如刀地射向莫宁!
莫宁心中一沉!
果然,纪凌霜的声音瞬间冰冷彻骨:“他是你的人?!阴诏司果然贼心不死!当年你们……”
“打住打住!”黄笙懒洋洋打断她,琴音干扰着魔潮最凶猛的攻势,“陈年旧账就别提了。你们苍龙军一根筋,我们阴诏司嘛……只是比较务实而已。”
她指尖流淌出诡异的滑音,让一片魔物自相残杀,慢悠悠道:“说起来,纪帅你又何必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比起我这点‘小打小闹’,您当年为了心中那点念想,做的决断可也不小呢。”
纪凌霜脸色一寒:“妖女!休要胡言乱语!”
“胡言?”黄笙轻笑一声,琴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讥讽,“我哪有您纪帅义正辞严?至少,我黄笙敢作敢当!为了救我挚爱之人,我敢剑挑东荒学海有涯,逼山门封禁,与掌门东君君天涯死战到底!纵然身败名裂,沦为你们口中的妖女,我也认了!可不似有些人,明明心里惦记得要死,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把恨意发泄在无关之人身上,自欺欺人!”
她的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向纪凌霜!直接点破了纪凌霜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对明刑岳复杂的情感!
纪凌霜浑身剧震,脸色煞白,仿佛被撕开了最深的伪装,厉声道:“黄笙!你找死!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为了私情便可罔顾大义,覆灭宗门,堕落成魔吗?!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就是你追求的结果?!”
“我追求什么,不劳纪帅费心。”黄笙的声音冷了下来,琴音中透出一股森然寒意,“至少我活得真实。不像某些人,守着所谓的‘大义’,却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叛逃’,然后抱着那点可怜的恨意苟延残喘百年!”
这话无疑是在纪凌霜的伤口上撒盐!
“你!”纪凌霜气得几乎要吐血,手中长剑都在嗡鸣!
黄笙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琴音再转,变得幽深难测:“至于我教出来的小学徒,好歹还知道些分寸。不像某些人的‘好副将’,教出来的尽是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亡命打法!怎么?自己走了极端,教出来的徒弟也只会往死路上逼?”
她这是在暗指明刑岳(铁面)训练莫宁的方式!
纪凌霜如遭雷击,死死盯着黄笙,又猛地看向莫宁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带着明显极限训练痕迹的伤口,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终于明白莫宁身上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战斗风格的差异,更是一种训练理念的截然不同!一种近乎摧残的、追求极致杀伤与生存的……魔鬼训练!
是了!只有明刑岳那个疯子,才会用这种方式训练人!
“他……”纪凌霜的声音干涩无比,“……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黄笙嗤笑一声,指尖琴音如泣如诉,“或许和纪帅你一样,都想堵上这口破井呢?只是用的方法不同,走的路径不同,便成了你口中的叛徒?纪凌霜,百年过去了,你的眼光还是这么狭隘!”
“苦衷?”纪凌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有什么苦衷?!临阵脱逃,窃取重宝,致使同袍惨死,这就是他的苦衷?!黄笙,你与那叛徒都是一丘之貉,休要在此巧言令色!”
“是不是巧言令色,纪帅心中当真毫无疑虑吗?”黄笙逼视着她,琴音带着一种直刺人心的力量,“训练这小子的时候,我可没少费心思。他那身保命的玩意儿,一半算是出自我手。至于另外一半嘛……”
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纪凌霜:“……教他另一半的那位,性子是别扭了点,手段是狠辣了点,但他做的事,未必就如你想的那般不堪。有些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也。就像我当年杀上学海有涯,你们谁又知道君天涯那老东西对我爱人做了什么?”
铁面!她再次强调铁面冥渊有苦衷!
纪凌霜踉跄着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失。黄笙的话,连同之前发现的种种疑点,如同重锤般一次次敲击着她的心防。那坚固了百年的仇恨壁垒,正在悄然开裂。
她看向莫宁,目光无比复杂。原来这把“刀”,是这样被锻造出来的……由两个她极度厌恶却又不得不承认其强大的人……
就在这时,渊井的爆发再次加剧!更多的恐怖魔物嘶嚎着冲出!
军阵光幕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崩溃!
黄笙秀眉微蹙,指尖在琴弦上猛地一划!
铮——!
一声裂帛之音,无形音波如镰刀横扫,斩断数头庞大魔物!但她手指也微颤一下,负荷极大。
“纪帅!旧怨以后再算!先想想怎么把这窟窿堵上吧!”黄笙声音带上严肃。
纪凌霜猛地回过神,看着岌岌可危的防线,眼中闪过决绝。她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重新举剑:“苍龙军!死战!”
“死战!”残存的士卒发出悲壮的怒吼。
黄笙摇了摇头,琴音再变,开始与苍龙军煞之气隐隐呼应,音波化作辅助、干扰、治疗效果,极大减轻了压力。
激战中,黄笙的传音单独落入莫宁耳中:“小子,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放心,你那个宝贝旌剑门,还有你那病恹恹的妹妹,好着呢。天律殿那帮死脑筋的家伙这会儿正派重兵‘保护’着他们,安全得很,短时间没人敢动。”
莫宁心中一直紧绷的弦骤然一松!旌剑门和阿凝没事!
“至于为什么?”黄笙传音带着戏谑,“当然是因为你现在‘价值’不一样了嘛。阴诏司的魂印,苍龙军的罪兵,还牵扯到那口破井……啧啧,天律殿最讲究‘平衡’和‘观察’了。”
价值?香饽饽?莫宁心中冷笑。
“专心点!”黄笙传音陡然严厉,“别死了!你那位‘半个师父’(指铁面)为了把你塞进来,费了不少劲,别浪费了他的‘苦心’!”
半个师父?铁面的苦心?
莫宁眼神一凝,还想再问,但魔潮攻势再次加强,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应对。
有了黄笙这名强援,苍龙军堪堪稳住阵脚,但渊井爆发依旧猛烈,双方陷入残酷拉锯。
纪凌霜、黄笙、莫宁,这三个关系复杂、旧怨新仇交织的人,在这末日战场上,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同盟。
而莫宁心中清楚,眼前的魔潮或许只是开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一场揭开所有真相的前奏。
他手中的剑,挥砍得更加坚决。而他的目光,则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口不断喷涌着黑暗的深渊——一切的起点与终点,似乎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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