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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原对着自己的画像沉思了很久,最开始他认为二叔只是去雾山探险才不幸遇难,但眼下的情况却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这老家伙早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似的。他在柜台面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唤醒了那台休眠的笔记本电脑,想查一查二叔生前留下的一些线索。
但没想到,刚开机就被开幕雷击。
他黑着脸把弹出来的爱情动作片关掉,转而打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每一条链接都逐一点进去看一眼,试图从中寻找一些关于那场意外事故的蛛丝马迹。
只是相原还是低估了二叔的尿性,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足足点开了几百个网站,竟然全他妈带颜色。
但相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因为在大量的黄色网页之间,他终于找到了二叔经常访问一个论坛。
论坛的名字叫做通天塔。
这个论坛汇聚着全世界各地的超自然爱好者,保存了大量他们收集整理的神秘学知识,这些年二叔用来糊弄人的堪舆学和命数学大概率也是在这里学习的。
通天塔论坛的一个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2025年4月12日雾山诡异事件!”
相原以为自己发现了线索,摘掉墨镜给自己滴了几滴眼药水,集中精神点开了这个帖子。
“兄弟们,你们知道雾山封山的秘密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雾山一周前不就已经被封锁了么?气象局都预警了,近期好像有台风要来。”
“呵,孤陋寡闻了吧,雾山被封锁那是检测到台风之前的事情了。之所以封山,是因为有施工队在山里出事了,他们在挖掘隧道的时候,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家就住在雾山附近,茂海工业最近确实就在山里挖隧道。如果是封山的话,该不会是挖出古墓了吧?”
“楼上这位老哥说的对,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雾山确实挖出了古墓,但这座墓葬的形式,却是相当的诡异。施工队是在一座峡谷的天坑里发现的墓葬群,而且是在百米的竖井下方。古墓不是在地下,而是在一片森林里!”
“森林里?净扯淡,古墓要是不在地下而是在森林里,几百年过去早就风化的啥也不剩了,还能留下遗迹?”
“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了,那些古老的棺椁被悬挂在森林的藤蔓间,就像是一具具上吊的尸体一样。那些参天的古树上,都镶嵌着扭曲的人形,有的还能看到脸。施工队被吓得屁滚尿流,返途的时候山里却起了大雾,不少人都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十八个人进去,最后只回来了四个!“
“卧槽,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我要尿床上了!”
“这四个幸存者回来以后都疯了,施工队的老板还专门请大师过来看过。你们猜大师怎么说?大师说,这些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说完这句话,大师就转身就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片刻不敢逗留。”
“后来这件事惊动了官方,他们派人封锁了雾山,去寻找那个诡异的墓葬群。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们出动了多少人,都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地方。仿佛那地方,根本不存在。”
“听起来有点像是《桃花源记》,这故事根本不稀奇。”
“你们别不信,我有视频为证!这视频的最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你们绝对会被震撼!”
“来来来,借一部说话。”
相原果然在帖子底下找到了一个视频。
当他点开视频以后,却颇感意外。
因为这个视频是第一视角拍摄的,大概是有人把摄像机安在了头盔上,镜头很颠簸,大概是在跑路。
阴沉沉的天空被浓密的树影所遮挡,空气里弥漫着青色的云雾,雾气像是水一样流动,雾里还有茂密的尾叶樟,繁盛的枝叶在风里摇晃,就像是少女的裙摆。
泥泞的土地上遍布破碎的纱幔,像极了巨蟒蜕皮后留下的蛇蜕,除此之外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树木的骨骼。
千丝万缕的树藤像是蜘蛛网一样贯穿了这片树林,那些干枯的藤蔓上竟然真的吊着一座座破败的古棺,棺材上也挂着粘稠的蛇蜕,像是历经千年不朽。
拍摄者一路奔逃,那些参天的古树上赫然镶嵌着一具具惊悚的人形,有的早已模糊残破,也有的清晰可见。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也愈发沉重,若隐若现的风声就像是怪物的低吼一样,贯穿幽静的森林。
雾气越来越浓,雾的最深处竟然出现了两道灯光。
这或许是不应该出现在密林深处的东西,但它竟然真的存在,灯光照亮了雾气,也照亮了雾中的人。
那人不再狂奔,甚至一步都不敢再向前,因为他前方的雾气里映出了巨大的黑影,那东西就像是龙蛇一样盘踞在参天的古树之间,妖娆的躯体又如山脊般嶙峋,鳞次栉比的鳞片摩擦着树干发出一阵轰响,宛若奏乐。
若隐若现的雾气里仿佛映出了一张怪物的脸,祂居高临下的俯瞰,近在咫尺,赤铜鬼面,森然狰狞。
何等古奥绚丽的生物,所谓的灯光竟然就是祂的眼瞳!
摄像头跌落,无意间映出了怪物面前渺小的工人。
暴雨倾盆,这一幕仿佛朝圣。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伴随着贴主最后一条回复。
“看到了么?这是一座……龙的墓葬!”
相原不知不觉长舒了一口气,这很明显是人工合成的视频,可能是某个游戏或者电影的宣传片,但不知道为何做的压迫感十足,让他看完以后有些恍惚。
帖子里的视频下方还有许多回复,但都没有什么意义。
相原出于好奇还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相关的信息,可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因此这件事大概率只是杜撰的。
虽然他从小就接触玄学,但他心里还是一个坚实的唯物主义者,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信,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他当场就把这个电脑屏幕吃掉。
二叔要是真的信了,那真是脑子瓦特了。
但不知为何,相原看完这个帖子以后总觉得有点心悸,他不知道二叔的死是否与之相关,但这事儿显然很扯。
也就是在这一刻,店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尖锐的铃声在寂静里格外的突兀刺耳。
相原被吓了一跳,如梦初醒。
“你好。”
他随手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清冽的女声,听起来相当年轻:“您好,请问您是雾蜃楼的老板吗?”
相原愣了一下:“算是吧。”
电话里的女孩回答:“我十五分钟以后到店里。”
相原一愣,这是有客人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才接手店铺的第一天就要接待客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片刻说道:“您贵姓?”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暴雨突然下得更大了,浩浩荡荡的。
暴风雨的喧嚣里,电话里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我姓阮,我叫阮祈。”
·
·
中府街似乎被暴雨给灌满了,黑色出租车像是猎豹一样冲破雨幕划停在路边,雪亮的车灯照亮了夜色里的漫天雨滴,也隐隐照出车里的司机和后座上的阮祈。
“看起来传说是真的,怪不得只有拿到了信物才能找到传说中的雾蜃楼,它竟然真的藏在一片未知的异侧里,没有相应的指引,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阮祈放下手机,屏幕壁纸是她自己的一张照片,在海边拍摄的,阳光明媚。
雪淞般散落的白发,精致又稍显稚气的面容,眉眼的线条像是柳叶一样婉约,浓密的睫毛纤长蜷曲,漆黑的瞳孔外是一抹纯净的白,没有化妆却有冰晶般的肌肤质感。
但现在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袭黑色的长风衣搭配深蓝的牛仔裤,双手戴着皮质的手套,长筒靴上满是泥泞。
看起来风尘仆仆,裹得很严实。
“小姐,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过去么?”
司机低垂着头:“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阮祈不以为然道:“雾蜃楼的老板多半是个异类,我也是一个异类,我为什么要怕他?我要付钱买他的服务,又不是白嫖他的。再说,现在外面全都是猎人,从雾山逃出来以后,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司机的回答很是沉闷:“自从您变成这样以后,性格就变得极具攻击性,我只是怕你们起冲突而已。没人知道雾蜃楼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万一你栽在里面呢?”
他强调道:“更何况,您还受了伤。”
阮祈瞥了一眼窗外的暴雨,瞳孔里倒映出长街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她轻哼一声:“如果我栽在里面,那你赶紧逃得越远越好,记住我的故事,替我活下去。更何况……就算我现在受了伤,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推开车门下车,撑起一柄黑色的雨伞。
电闪雷鸣,暴雨下的更大了。
“走了。”
阮祈走进了暴雨滂沱的小巷,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不知道通向何处何方。
“祝您好运,小姐。”
出租车的车灯熄灭。
阮祈继续前进,看到了中府街十二号的生锈标牌,一棵枯死的梧桐树摇摇欲坠,沿途有些坍塌废弃的商铺,破旧的招牌被埋在泥泞里,露出一角猩红字迹。
她能嗅到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隐约还能听到不知道来自哪栋楼的惊惶尖叫。
小区里的住宅楼有十几栋,但明明已经入夜却没有一户人亮灯,漆黑的窗户后隐约有黑影一闪而过,再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仿佛是错觉一般。
坍塌的报亭都已经烂穿了,巷子里的楼洞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开裂的墙上有漆黑的荆棘缠绕,随处可见诡谲怪异的涂鸦,仿佛精神病人的创作。
与其说这是一个小区,更不如说是一座坟墓,偏偏还符合某种风水堪舆学的规律,透着异乎寻常的气息。
“没有一个活人在这里。”
阮祈分不清这座异侧形成于哪个时期,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流动,她完全嗅不到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这地方太不正常了。
唯一有光的地方是一栋带院子的矮楼,它在一片夜色里是如此的温暖祥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它看起来实在是太普通了,在这座死寂的坟墓里显得格格不入,未必是什么避风港,甚至有可能更加危险。
在一个不正常的地方,越是正常的东西就越不正常!
也就是这一刻,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古香古色的房间,空气里氤氲着一股缥缈的檀香,柔和的灯光下是四面做旧的老式壁龛,千奇百怪的古玩像是被蒙尘在时光里的精怪似的,仿佛向她投来好奇的一瞥。
门内有一个人正隔着雨幕眺望她。
或许这就是雾蜃楼的老板!
阮祈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但她第一时间却没有向前,而是抬起了低垂的眼眸,屏气凝神。
她需要确定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资格为自己解惑,也要展示自身的实力,避免被当成猎物一样吃掉。
暴雨下的更大了,水波荡漾的水坑隐约倒映出她的眼瞳,千丝万缕的血红在瞳底深处凝聚,仿佛深不见底的血潭晕染开来,隐约浮现出鬼魂般的轮廓。
轰隆!
电闪雷鸣。
这是独属于她的能力,她的眼睛能够释放出磅礴的龙威,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崩溃或昏厥,就连那些围猎她的人也不敢跟她对视,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如同巨龙俯瞰蝼蚁。
但这一次,事态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请问是阮小姐么?”
温暖的灯光里,有人说道。
对方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好像她的示威只是小孩子的玩闹。
她的威严失效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这地方不是很好找吧,快请进。”
这似乎是不容拒绝的邀请,阮祈走进店里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悚,仿佛心脏骤停。
如今的她算是见多识广很少大惊小怪,但这位传说中的雾蜃楼老板,赫然有着一张被黑雾缠绕的诡异面容。
而黑雾下的目光,仿佛在审视一只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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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原刚才什么都没有看清,因为今夜的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雨幕里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淹了似的,他的视力又非常的差,只是看了个大概。
客人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在雨里傻愣愣的瞅着他,也不知道是在瞅啥,可能是没见过帅哥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惋惜。
虽然继承了二叔的事业,但他却打心里觉得玄学这东西就是一些骗人的小把戏而已,多数看起来挺玄乎的命理算术放在狗身上都能中那么一两条,偏偏还有大把人信。
这类人往往人傻钱多,比如眼前这个大冤种。
能找到雾蜃楼,也算是倒了霉了。
他表现出一副热情的样子,递上了毛巾和热水,温和说道:“能来到雾蜃楼,您可是有福了。”
相原这一行算是服务业,但他性格天生比较孤僻,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但眼下他却不得不在言行中透露出亲近的意味,因为客人迟迟不进来,或许是有些紧张。
想来也是,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显然不会有什么安全感。
阮祈沉默了一秒,收起湿漉漉的雨伞,接过了毛巾和热水,矜持地走进门内,默默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
“深夜来访,打扰了。”
自始至终,阮祈的心脏都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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