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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日已过,一百五十六株流香橙灵树尽数运抵农灵寺。一时间,非但观察田内的火工道人倾巢而出、忙于栽种,就连寺中稍得清闲的文职道人,也被抽调来充作劳力。
耗费大半日工夫,众人终将这一百五十六株成树悉数栽入那两亩灵田。劳作间隙,栽种果树的道人们不免彼此交谈。
“听闻是天外良种,若真能结果,一颗灵橙便可抵三五日苦修之功。”
“我也听说了。县庙打算先在农灵寺试种一年,若能成功挂果,便可在研育之后,推广至各镇村落,使百姓广泛种植,成为我县又一经济作物。”
“一颗能抵三五日修行的灵果……此事若成,我县经济或许真能摆脱福地末位之苦,乡亲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不远处,那些文职道人听着这帮田间劳力的议论,只是彼此交换眼神,觉得这些下力人未免太过天真。
世上岂有不透风之墙?农灵寺内总有交好之人互通声气。
果不其然,至傍晚时分,连火工道人间也渐渐明白了内情。
饭堂之中,流言悄然扩散:
“听说寺里根本无意认真推行这种植计划?”
“你从何得知?”
“这还不明白?若寺里当真重视,岂会不派刘副寺长或霍老主持?即便再不济,也该专设一工作组慎重研讨。如今却只交由一个新来的火工道人负责——这分明是敷衍差事!”
“听闻这天外品种本就娇贵难养……照此看,寺里怕是早料定其难以成活,才出此下策。”
“如此说来,那新来的年轻火工,岂非要成替罪之羊……”
“唉,太阳底下无新事。历来如此,出了事,总是临时工顶缸……”
“嘘——噤声!那倒霉蛋来了。”
忽然有人低喝止住话头,众人只见秦川端着饭盒步入堂中。所有火工道人默契地收声,各自埋头用饭。
秦川行至窗口打饭,面色如常,仿佛毫不知情。
实则,以他那远异常人的神识,早已将议论听去七八分。只是他故作不知,心下亦是无奈——即便知晓,又能如何?
难道要他主动辞去这差事?绝无可能!他是从千万人竞逐的独木桥上拼杀出来的,好不容易才得此“上岸”之机,岂能再回乡间泥淖中挣扎?
眼下唯今之计,唯有险中求存,于死局中搏一线生机。
况且这三四日间,他也并非无所事事。
偷偷回炉了诸多农具内的法蕴后,于无人可察的识海深处,
那面虚幻面板之上,
法蕴一栏赫然已积至【10点】。
饭食过后,秦川重返田间。
他首先细细观察起这些流香橙树。但见株株枝繁叶茂、叶片油亮,显是培育多年的老树。初来乍到,一时倒也难以看出什么端倪。
但他仍是认认真真地将每一株果树都巡查了一遍。
忽然,他目光一凝——只见一株树的嫩芽处,竟附着了些蚜虫,正是灵植常见之害,学名“血灵蚜”。
秦川眼神微眯,毫不迟疑。
咻!
霎时间,树下白芒疾闪,根根银丝如急雨倾洒,快似电光,倏然穿透那片枝桠,一掠而过。
下一刻!
唰唰唰——
无数细如红盐的血蚜虫尸,纷纷如雪落下。
最终,十八枚银针如有灵性般,翩然回转,无声无息地收归秦川腰间针盒。
这一幕,恰被正踱步至木屋的霍老尽收眼底。
“咦?”
他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手针法……”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秦川所施的针法术物品阶并不高,至多相当于农灵寺《五灵翻土手》这类基础法术。
真正令他心惊的是——
“这小子莫非是家学渊源,打娘胎里就开始练这飞针之术?一门粗浅入门级的法诀,竟能被他使得如此炉火纯青……这般速度与威力,怕是寺里一些中品法术都未必能及。”
“亦或是说,他当真在修行一道上,有人所不能及的超然天赋。”
惊讶之下,心头不免更是可惜。
倘若秦川未曾卷入这桩麻烦,霍老或许真会为这年轻人的天赋所动。
毕竟到了他这般年纪,晋升无望,却也跌不到哪里去,唯一所念,便是将毕生所学所悟——尤其是他所创的那部《乙木青天诀》寻个合适的传人。
可惜,实在可惜。
秦川缓步走过灵橙田,回头望去,见霍老并未留意这边,心下不由一叹。
他本有意无意地稍展“天赋”,盼着这位老仙班能生出几分惜才之心,纵不能将自己从漩涡中拉出,至少也能得些帮衬。
如今看来,要么是自己这“天赋”还不足入对方法眼,要么便是霍老根本不愿蹚这浑水。
终归是自身价值不够。
无可奈何,唯有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又过一日,秦川终于将练气一层的修为彻底稳固。
望着那10点法蕴,他决意先给《五灵翻土手》这门基础法术加点。
咔嚓!
1点法蕴应声而碎。
霎时间,关于《五灵翻土手》的诸般经验与感悟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原本仅是按图索骥的粗浅法术,骤然蜕变!
轰!
五灵翻土手突破!第二层!
此术可调运土壤中的五行灵气,使其趋于作物所需的理想状态。
譬如有些灵植喜水,有些偏金。
当然,法术威能有限,不会真的改变环境,仅能稍作调和而已。
凭借这第二层的修为,接下来七日,即便是不常留意秦川那几亩田的火工道人也察觉出异样。
那片地中灵药、灵植的长势竟前所未有地好,不仅虫害绝迹,土壤也被翻整得恰到好处。
“这新来的竟如此擅长种地?”
同为火工道人的钟子衡大为吃惊,自己种了一年多的地,竟还比不上一个新人。
然而不少明眼人却心知肚明:这未必是好事。
职场上素有传言:若被同僚与上司知晓你特别能干,往后便少不了干不完的活。
果不其然。
这日中午,秦川刚到田里,便见这位已打过照面的同道凑了过来:
“小秦啊,今日忙不忙?”
秦川敏锐地听出话中深意,却未点破,反而温和一笑:“尚可,不算太忙。”
“不忙啊……”
钟子衡见秦川接话,心下得意,忙堆起笑脸,亲热地揽住他肩膀:
“哥哥我这儿倒有件急差!刘寺长刚从邻县采购了一批黑石竹苗,催着今日务必种下。可偏偏霍老那边又派了五月种植汇报的文书活儿,实在分身乏术啊……”
“这……”秦川故作迟疑。
“放心,哥哥绝不亏待你!”
钟子衡忙道:“你帮我种下这批竹苗,待刘寺长问起,我便说是你我合力完成,功劳平分!刚进来就能被领导记上一功的机会可不多……若非霍老的任务实在脱不开身,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话已至此,图穷匕见,接下来无论秦川应是不应,他都有后话等着。
不料秦川忽然抬头,望向那两亩灵橙田,淡淡道:“刘寺长交代的差事自然要紧。只是我这流香橙乃孙县隍亲自指派的要务,同样耽搁不得。若顾此失彼,误了县里大计,小弟实在担待不起。”
钟子衡面色一僵,万没料到这刚进衙门的新人竟活似混迹几十年的老油条,轻描淡写便化解他的话术,更抬出孙清寒这尊大佛反将一军。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说的是,是为兄考虑不周了。”
心下恼恨,他正欲转身离去,暗忖日后再找机会给这小子穿小鞋,却忽被秦川叫住:
“其实要帮钟道友这个忙,也非不可……只是若刘寺长问起,这种植黑灵竹的差事,须算在我一人头上。”
钟子衡猛然回头,深深看了秦川一眼,忽而笑道:“如此也好。”
心下却冷笑:原是在打这个算盘,我还当你多大能耐。
横竖种完竹苗也是由他去向寺长汇报,便道:“成!只不过小秦你可要勤快些,若今日种不完,寺长怪罪下来,这罚……可也得你一人担着了。”
“明白。”秦川伸手,“将你那片田的农具箱子予我便是。”
“农具?你这里不是有……”钟子衡话音未落,见对方面无表情,顿时恍然,干笑道,“是我疏忽了,不同灵土、灵植确需专用农具。喏,你去库房直接取三十号农具箱即可。”
秦川颔首,转身离去。
望着他背影,钟子衡面上浮起得意之色。不远处窥见此景的火工道人们也纷纷暗叹:
又是个被老油条拿捏的新人。
每个地方总有这般人物,巧借名目将活儿推给新人,自己躲清闲。
却无人知晓。
库房内,秦川握紧那只属于钟子衡的农具箱,指尖触及其内一件农具的刹那,嘴角悄然扬起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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