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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冬夜,寒风凛冽,刮过千户所后院,窗纸簌簌作响。林望舒在一阵头痛中惊醒。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陌生的轮廓。
冰冷的空气刺入鼻腔,带着一股淡淡的柴火和尘土的气息。
她缓慢坐起身,额角突突地跳,很多记忆碎片一点一点的进入脑海。
林如海的庶妹、远嫁边地的千户夫人、丈夫王铮常年戍边、婆母是王周氏,一个明事理而又有魄力的女人……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半生记忆,正强硬地与她的现代认知相互碰撞、融合。
她不是应该在值完夜班后,回到自己的公寓倒头就睡吗?怎么会在这里?
炕席还很温暖,被面很丝滑,有点象丝绸,身上的衣服质地也非常的好,不像她的棉绸睡衣,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不是在做梦——不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鞋子,自己的脚好小,鞋子也小,是绣花鞋。
有些冷,打了个哆嗦,她摸索着从床头拿起一件皮裘,裹在身上。
她摸索到桌边,颤抖着使用打火石点燃了那盏小小的油灯。
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方寸之地。
这是一间在现代称得上豪装的屋子,原主作为探花妹妹,虽是庶女,但是出身侯家,嫡母去得早,父亲不重女色,只得一个姨娘,不过兄长慈爱,嫁妆丰厚,只是北地的条件实在差。
墙上挂着一副弓袋,透着边塞特有的粗犷与冷清。
她走到一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轻愁,正是记忆中原主“林望舒”的模样。
真的是穿越了,不仅穿越了,还穿进了她曾为之叹息过的“红楼世界”。
茫然和恐慌只有片刻,她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作为专业医生,她习惯面对突发状况,只是这一次,状况离奇得超乎想象。
当务之急,是先了解这里的情况,适应新的身份和生活。
就在这时,隔壁传厢房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轻咳声,在寂静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应该是是周嬷嬷,原主的奶嬷嬷,陪嫁过来的,自小照顾她,是她在这北地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如今正病着。
对病人天生有着探究心理的望舒,端起油灯,推开房门,循声走向隔壁的耳房。
耳房的炕比主卧冷得多,应该是碳的原因,炕上躺着一个老妇人,盖着厚厚的旧被,正蜷缩着身体咳嗽,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蜡黄。
一个11、12岁的小丫头正靠在炕边打盹,被开门声惊醒,慌忙站起来:“奶奶,您怎么醒了?我睡着了”
林望舒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我来看看嬷嬷,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
丫头接过她手里的油灯,帮她照明,望舒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周嬷嬷。
呼吸急促,咳嗽声重浊,面色潮红,她伸手探了探嬷嬷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这时侯也没清醒。
周嬷嬷是积年的劳碌辛苦,加上北地苦寒,感染风寒后一直没能好好将养,拖成了现在这样。
“青溪呢?”林望舒问那小丫头,声音因刚穿越的冲击和寒冷而有些沙哑。
“青溪姐姐在外间守着炉火。”小丫头小声回答。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撩帘进来了,脸上带着焦急和困倦:“奶奶,您怎么起来了?可是被娘吵醒了?”
她看到林望舒站在炕边,连忙上前,“这里冷,您快回屋歇着吧,娘这里有我呢。”
这就是青溪,周嬷嬷的女儿,也是原主身边最得用的小丫鬟。
林望舒没有动,她凝神再次检查了一下周嬷嬷的状况,结合现代医学知识,确认这只是重感冒引发的气管炎症,并未发展成肺炎。
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若不好生处理,也足以要了一个老人的命。
她不能用过于突兀的方法,但一些温和的、符合此时此地认知的手段却是可行的。
“青溪,”她开口,语气虽然温和带了些上位者的强势,“你去厨房,按我说的找几味材料来熬水:生姜五六片、带须葱白三段、紫苏叶一小把……若有陈皮也拿些来,再要些红糖。”
青溪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奶奶此刻清晰冷静的指令,但立刻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快步出去了,棉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望舒又让那小丫头去打盆热水来。
她则坐在炕边,用帕子沾湿了热水,仔细为周嬷嬷擦拭额头和脖颈处的虚汗。
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变得熟练起来,仿佛这具身体里残存的记忆正在苏醒。
她此刻的情绪,来自于原主的残留意识,原主应该是放不下奶嬷嬷的,对原主来说,这个是除了姨娘最亲密的人了。而她的行为则来源于一种职业本能:看到病患,就想了解病情并进行医治。
何况在这全然陌生的境地,周嬷嬷和青溪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林望舒”这个身份紧密相连的人,是她在此时此地的“自己人”。
青溪很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回来了,浓重的姜葱和紫苏气味弥漫在小小的耳房里。
林望舒试了试温度,然后和青溪一起,小心地将周嬷嬷扶起些许,慢慢地将药汤喂了下去。
周嬷嬷要起来行礼,被望舒拦住了,“嬷嬷你好好休养,我还等你好了帮我呢,快休息吧,我回屋了。”
周嬷嬷躺下后,她又仔细叮嘱青溪如何观察嬷嬷的体温变化,咳嗽是否减缓,要注意保暖但也要偶尔通风透气。
她言语平和,条理清晰,青溪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她的目光里除了往日的恭敬,更多了几分感激。
一番忙碌后,周嬷嬷的咳嗽似乎平缓了一些,呼吸也逐渐均匀,沉沉睡去。
林望舒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她拒绝了青溪和小丫头的护送,让她们轮流看护病人,自己回到了那间主屋。
她独自坐在炕沿,终于有时间梳理那纷乱如麻的记忆和思绪。
最大的冲击,并非身份的转变,也非环境的剧变,而是这个世界本身。
林如海、贾敏、林黛玉……还有那个早夭的侄儿。
记忆里,原主出嫁前,还曾抱过那个玉雪可爱的小侄女黛玉,当时的黛玉不足周岁。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绛珠仙草,她的泪尽而亡,竟可能是未来真实的命运。
而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侄儿,似乎也会早早夭折。
她既然来了,是不是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作为现代穿越而来的主任医师,黛玉的病应该是可以治疗的,需要时间调养,侄儿的死因原著里未说,大都猜测生病,目前并未收到消息,明天得给娘家书信一封,探探路,得个准信吧。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了,总得搏出个样子来,按照时间第一步肯定是救侄儿的命,这孩子是林家的男丁,有他在,黛玉才算真正有了依靠,自己虽然是姑母,却是外嫁女,名不正言不顺,先看看嫂嫂怎么说吧,离侄儿3岁还有大半年呢。
原主虽是侯府千金,来自富庶繁华的扬州,却因一桩并不显赫的联姻,远嫁到这苦寒的北地边镇。
丈夫王铮是名武将,常年驻守边关,夫妻感情平淡,结婚刚三年有余,尚无子嗣,好在婆母和丈夫不曾为此为难过,也没有纳妾。
婆母虽然亲和,但是不通笔墨,难以和原主有共同语言。
原主自身性格又敏感内向,难以适应这巨大的落差,终日郁郁,几乎将自己封闭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只与几个从扬州带来的仆从相依。
大概这也是身自己穿越而来的原因,原主除了对奶嬷嬷有留恋,其他没有任何意识残留。
“你安心去吧,我会治好周嬷嬷”,望舒轻语,不管原主是否听得到感受得到,她得给出一个交待,她使用了原主的身体。片刻后,望舒感觉到了身体的适配度,终于可以自如控制了。
北方边境的艰苦,宗族关系的复杂,自身身份的尴尬……每一样都像这北地的寒风,冷飕飕地刮在她脸上。
她吹熄了油灯,重新躺回冰冷的被褥中,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
寒夜漫长,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开始一点点盘算起来。
要强的林望舒,前世28岁就能成为主任医师,来到红楼这个男人为尊的世界,她要当强者,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宁护的人,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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