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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香兰撑着胳膊,费力地坐直了一些,目光像钩子一样锁住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彭警官,你问了这么多……拐弯抹角的……你不会是怀疑……梅查志那个老畜生的死,跟我女儿舒允晏有关吧?”她甚至不需要彭思辉回答,就自顾自地,用一种极其笃定又充满讥诮的语气说了下去,语速快得惊人:“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警察破不了案,就开始胡乱咬人了?”
“我告诉你!我女儿舒允晏!从小心地就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是真的!”
陈香兰激动地挥舞着枯瘦的手臂,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偏执的光彩,仿佛要用力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我是对她不好!我从小打她骂她,把对我那死鬼男人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她恨我!她当然应该恨我!她说过巴不得我一个人在老家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一滞,声音诡异地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自我感动的哽咽: “可是呢?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她嘴上说得狠,转头就拿了钱,把我送到这全市最好的精神病院来治病!每个月按时交钱,从不拖欠!她要是真那么心狠,她管我死活?她让我烂在老家不正好称了她的心?”
她用一种你看我多懂我女儿的眼神盯着彭思辉,语气越发坚定,几乎是在呐喊: “她就是这么个嘴硬心软的孩子!她心里有苦,但她干不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杀人?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是搞错了!”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这番辩护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可没说人是她杀的。”
陈香兰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缩回自己的世界里,眼神再次变得涣散和混乱,开始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疯子……疯子的话不能信……报应……都是报应……”
彭思辉知道,今天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得到了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甚至推翻了他之前的某些假设。
舒允晏对父亲的冷漠,非但没有洗清她的嫌疑,反而让她身上笼罩的迷雾更加浓重。
她的动机成了一个更深的谜团。
彭思辉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仿佛与世隔绝的陈香兰,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陈香兰停止了呓语。
她缓缓地转过头,望向窗外那方被铁栏杆分割的天空,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荒芜。
……
南城……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舒允晏和黎江租住的老式小区单元楼内,寂静被一阵急促,有力,不容拒绝的敲门声悍然打破。
“咚!咚!咚!”
敲门声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沉重,规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一下下砸在寂静的清晨,也砸在屋内人的心口上。
舒允晏率先惊醒。
她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瞳孔在微弱的晨光中急剧收缩,里面没有刚睡醒的朦胧,只有一种敏锐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她全身的肌肉在百分之一秒内绷紧,像一只被突然惊动的猫。
身边的黎江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谁啊……大清早的……”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搂住舒允晏,却被她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透过并不隔音的木门传了进来,清晰而冰冷:“开门!警察!”
两个字,像两颗冰弹,瞬间击碎了黎江残存的睡意。
他猛地坐起身,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惊慌失措地看向舒允晏,嘴唇哆嗦着,用气声问道:“警……警察?他们……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怎么办允晏?会不会是因为谢良安的事情?”
与黎江的惊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舒允晏异乎寻常的平静。
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些许,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舒允晏飞快地扫了一眼窗外,楼下停着的,确实是警车。
她没有回答黎江的问题,也没有丝毫犹豫。
舒允晏掀开被子,动作极其迅速地套上一件外套,手指甚至没有明显的颤抖。
整个过程冷静得让人心寒。
“咚!咚!咚!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采取行动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意味。
“来了!”舒允晏扬声应了一句,声音听起来甚至还算平稳,她看了一眼吓得几乎要僵住的黎江,低声快速说了一句:“穿上衣服,别乱说话。”
然后,舒允晏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
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
黎江手忙脚乱地抓衣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舒允晏走向门口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却挺直,仿佛要去面对的不是一场灭顶之灾,而只是一次普通的查访。
舒允晏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可以通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
她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她停顿了最后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拧动了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清晨和黎江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被缓缓拉开。
门外冰冷而严肃的世界,和门内尚未消散的,夹杂着恐惧和最后一丝温存的气息,骤然相遇。
刺眼的楼道灯光和几名警察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射了进来,将舒允晏笼罩其中。
来者是警察安阳康。
舒允晏微微蹙着眉,脸上带着刚被吵醒的惺忪和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警官,有什么事吗?这么大清早的……”
安阳康没有迂回,直接亮明来意,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舒允晏女士,我们是南城区刑警队的。关于梅查志死亡的案件,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啊?”舒允晏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真实的,毫不作伪的惊愕。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无意识地张开,那是一种听到完全意外消息时的本能反应,极其自然。
舒允晏甚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梅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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