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请在我凋零前杀了我 > 第120章 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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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的时候流行打疫苗,没人清楚具体预防什么,只知道要交十块钱。

    对舒允晏来说,这不是个小数目。

    她忐忑地回家,磨蹭了半天,才敢向爷爷开口。

    爷爷正就着咸鸭蛋喝酒,闻言皱了下眉,嘟囔了一句又是钱,但还是从裤兜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递给她。

    舒允晏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语文课本中间页的夹层里,觉得那里最安全。

    她甚至想象着交钱时,能像其他同学一样顺利。

    可第二天,当她郑重地翻开书页,那个夹层却空空如也。

    那张绿色的钞票,不翼而飞了。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舒允晏疯了一样地把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一本本书抖落,铅笔盒里的每一寸都翻遍了,没有。

    哪里都没有……

    十块钱,就这么消失了。

    是谁拿的?她不敢问,也不敢声张。

    巨大的恐慌和委屈淹没了她。

    舒允晏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家要了,爷爷不会给,甚至可能还会骂她。

    奶奶更不会管。

    于是,到了交钱的时候,全班只有她一个人,低着头,空着手。

    班主任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她甚至没问一句原因,就用那种冰冷又厌弃的眼神盯着舒允晏,仿佛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没钱?”班主任嗤笑一声,“别人都交得起,就你交不起?你爸妈是干什么吃的?”

    “上来!”班主任厉声喝道,“站到讲台边上!让大家都看看,不交钱是什么样子!”

    后来读到6年级,班主任得了某种肺病,舒允晏还买水果去看望她,得益于从小被灌输尊师重道,老师是一个伟大的职业,后来想想真是傻缺。

    班里有个姓谭的女同学,家境非常贫寒,穿着总是破旧不合身。

    更令人心碎的是,她似乎患有某种先天性的皮肤疾病,皮肤异常粗糙,褶皱,颜色也不均匀,看起来确实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班主任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抓住了这一点,极尽羞辱之能事。

    她几乎从不叫这个女孩的真名。

    在课堂上,如果女孩回答问题声音小了,或者低头不敢看她,班主任会刻薄地冷笑:“谭母狗,你没吃饭吗?声音大点!还是说你只会学狗叫?”

    发作业本时,她会把本子随手扔在地上:“谭母狗,过来捡!你这手跟老树皮似的,也不怕把本子划破了?”

    甚至女孩只是因为紧张不小心碰掉了铅笔盒,都会引来她尖酸的嘲讽:“谭母狗,毛手毛脚的!跟你那身皮一样不利索!”

    谭母狗这个充满恶意的绰号,就这样被班主任在班上公然叫开。

    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

    每逢镇上赶场的日子,空气里就多了几分热闹和活络。

    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聚拢来,沿着镇中心那条主要的街道,摆开各式各样的摊子,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熟人打招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瓜果蔬菜的清新气,油炸糕点的甜腻香,还有牲畜家禽特有的味道。

    舒允晏的外公也会在这天早早起床,骑着敞篷三轮车,上面捆着精心编织的簸箕,竹筛子等……

    他的摊位就在集市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但他手艺好,东西实在,总有些老主顾光顾。

    舒允晏有时会跑去集市找外公。

    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看到外公蹲在摊位后面,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专注地看着来往的人流。

    看到她来,外公那总是紧抿着的,显得有些严肃的嘴角会微微松动一下,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外公!”舒允晏挤过去。

    “嗯。”外公应了一声,从面前卖得的零零散散的毛票里,摸索出一两张一块的,塞到她手里,“拿去,买点零嘴吃。别乱跑。”

    钱不多,但每一次都让舒允晏心里暖乎乎的。

    这是外公沉默而实在的疼爱。

    而几乎每次赶场日,当舒允晏拿着外公给的一两块钱,心满意足地溜达回家时,总会看到家门口那熟悉的一幕。

    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理发老头,已经准时上岗了。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工具很简单,一把老式的手动推子,几把剪刀,一把木质梳子,一块看起来用了很多年,边缘都磨破了的围布。

    他的店面,就是舒允晏家大门旁,最显眼的是那根长长的,黑色的电线,从屋里拉出来,插在客厅墙角的那个插座上。

    电线的另一端,连着一把老旧的,嗡嗡作响的电推子。

    这是老头唯一的现代化工具。

    老头技术娴熟,专给镇上的老大爷们理发,剃头,刮脸,修面,一套下来清爽利索。

    他的手很稳,一边干活,一边还能跟等待的老主顾们唠嗑。

    舒允晏常常搬个小板凳坐在门里边看。

    这时,常来的张爷爷正坐在那张充当理发椅的旧木椅上,围着破围布。

    “老哥,今天还是老样子?推短点?”理发老头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短点,凉快!”张爷爷眯着眼,“后脖颈子给刮干净啊,最近刺挠得很。”

    “好嘞!您就瞧好吧!”老头拿起电推子,嗡嗡声响起,花白的头发簌簌落下。

    他动作麻利,一边推一边闲聊:“今儿场头热闹吧?我看西头那边猪肉价又涨了点儿。”

    “可不是嘛!”张爷爷附和着,“啥都涨,就咱这脑袋不值钱,剃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收十块!”

    理发老头哈哈一笑:“老哥哎,咱这手艺,赚个辛苦钱!十块钱,包含我这电费,”他朝屋里那插座努努嘴,“还得给主家点租地钱不是?亏不了!”

    理完了,老头拿着刷子蘸点肥皂沫,仔细给张爷爷刷满下巴和鬓角,然后用一把锃亮的剃刀,唰唰几下,刮得干干净净,最后用热毛巾一敷。

    “嗬!舒坦!”张爷爷对着老头递过来的小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眯起眼,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手艺没得说!”

    “下场还来啊老哥!”老头笑着接过钱,小心地放进一个铁皮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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