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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来了……“小舒,”邻座同事探过头,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张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现在。”
“这份策划案,”张总转过身,手里拿着她刚刚还在修改的那份文件,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动着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文件上,而是像实质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她低垂的眼睫,“是你负责的?”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漠然。
“是。”舒允晏的声音很轻。
“客户那边临时提了新要求,很急。”张总走近一步,将文件啪地一声轻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俯视的角度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需要大改,方向在这里。”他指了指文件上几行潦草的红字批注,“下周一的提案,必须拿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商量。
“知道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你不是在公司干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提离职?你的实习盖章不想要了?”
“额……我……”
“再考虑一下吧,我提前给你转正。”
“但是……”舒允晏的声音有些发哑,“不考虑了,谢谢张总。”
“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可能要换个城市了。”舒允晏如实的说道。
“怎么不继续在汉城发展了,频繁的跳槽对人生规划不利。”
“个人原因。”
“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嗯……”
舒允晏出了办公室,她以为张总早就想一脚踢了她,没想到最后会挽留她,这超乎了舒允的预料。
舒允晏刚回到座位,同事就凑了上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声:“你不是在公司干得好好的吗?上周张总还夸你那项目收尾漂亮呢。怎么……突然就要提离职了?”她眉头微蹙,是真切的不解,“而且,你实习期还没满吧?实习鉴定和盖章不想要了?这可是关系到毕业证的大事!”她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担忧,甚至有点替舒允晏着急
“再考虑一下吧?”同事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真诚的挽留,她轻轻碰了碰舒允晏放在桌面的小臂,“真的,别冲动,你看,你能力挺强的,上手也快,咱们部门氛围也还行吧?张总其实挺看重你的。”
“我会……好好想想的。”她最终说道,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像一句设定好的程序回复。
舒允晏没想明白,她在公司受排挤有一段时间了,按道理说听到自己辞职滚蛋,应该皆大欢喜才对,怎么还挽留起来了。
下班时间一到,舒允晏几乎是第一个抓起帆布包起身的人。
她低着头,避开任何可能交汇的目光,脚步匆匆地融入打卡下班的人流。
走向地铁站的路不长,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舒允晏最近常常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力不从心,不是那种熬夜加班后的虚脱,而是一种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持续不断的疲惫感,像生了锈的机器,每一个齿轮转动都发出滞涩的呻吟。
干什么都累,早上起床像要耗尽全身力气,对着电脑屏幕时间稍长,眼前就开始发花,太阳穴突突地跳,精神更是难以集中,策划案上的字会模糊成一团墨迹,同事说话的声音有时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过来,嗡嗡作响,抓不住重点。
她常常走神,思绪会毫无预兆地飘走,舒允晏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以前她从不会这样,虽然身体比较瘦弱,但充满了活力,最近常常半夜睡不着,白天又犯困,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舒允晏下了地铁才发现陈香兰打了好几个电话,地铁上人挤人,根本没空间看手机。
舒允晏回了电话,电话仿佛响了很久才接。
“有事吗?”
“你二叔死了。”
“他怎么会死了?”舒允晏一惊,二叔好像才50多岁吧。
“被人打死了,送医院没救回来。”
“那是要回来参加葬礼吗?”
“嗯……”
“知道了……”
“你明天就回来吧,你二叔的女儿舒金凤近几年对我们家帮衬不少,你要回来凑个人头。”
“我知道。”舒金凤近几年经常借钱给陈香兰。
距离上次和二叔舒正财见面已经是奶奶死的时候,遥远的像上辈子。
当时有人递给他一条黑纱,示意他系在胳膊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油光水亮的猪肝色皮衣,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一种极其不情愿,甚至心疼的表情。
他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灵堂空气,像一颗石子砸进了浑浊的死水:
“啧,我这皮衣……很贵的,新的!这黑纱别针,别把我衣服整坏掉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截粗糙的黑纱,犹犹豫豫地比划着,仿佛那件皮衣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生怕被那小小的别针玷污了价值。
舒允晏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抽条长个,像棵小竹子一样细瘦的年纪。
放学路上,她背着那个磨得发白的旧书包,里面装着几本薄薄的课本,还有一把路上顺手割的猪草,草叶的汁液染绿了书包的边角。
她抄近路,蹦跳着从二叔家那扇总是歪斜,关不严实的木板门前经过。
就在那一瞬间,门内爆发出巨大的,如同野兽撕咬般的声响!
“我操你妈的!老子的事情你少管。” 那是二叔舒正财的声音,嘶哑,狂暴,像烧红的铁块砸进冷水里,带着能把人耳膜刺穿的尖锐和暴戾。
紧接着是二姨尖利到变调的哭嚎和咒骂:“舒正财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拿去喝酒找婊子!你不得好死!啊……”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像鞭炮一样炸开!
舒允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钉在了原地,心脏吓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本能地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小鹌鹑,小心翼翼地,带着巨大的恐惧,从门板的缝隙里望进去。
昏暗的堂屋里,尘土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柱里疯狂飞舞。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在地上翻滚,像两条搏命撕咬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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