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伽蓝旧梦 > 第二章  故都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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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衒之的讲述中,不知不觉夜幕已降临。今夜宿于何处,还未有着落。杨衒之和白曜起身离开了,向西顺着来时的路走去,路上见到一座残破的寺庙。寺庙主体保存还算完整,山门已倒塌,佛像也已被打碎,但禅房竟然还有屋顶。寺庙的名字已随山门的倒塌而不存在了。这座寺庙本来就籍籍无名,是民间集资所建,现在就更不知何名了。杨衒之也不记得洛阳还有这么一座寺庙存在。杨衒之和白曜走进寺庙,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过夜之所。于是他们去马背上取下行囊,在寺庙里搭起帐篷过夜。

    二人燃烛夜话,至夜半方寝。到了四更时分,寺庙中忽然闯进了一伙人,把他俩从睡梦中惊醒,那伙人把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很快,他俩就被捆起来了。

    一个头目样子的人发话:“尔等乃长安所遣细作乎?速速据实以告,否则大刑加身!”长安指的是西魏,而洛阳城则属于东魏的领土。

    “非也,我等自邺城来。”杨衒之从胸前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像是圣旨模样的黄色卷轴。

    对方一个下手从杨衒之的手中接过那黄色卷轴,然后交给那个小头目,小头目展开了黄色卷轴,读出了上面的文字:“敕杨衒之,拜洛阳抚军府司马,从者白曜……”

    “此乃君之敕牒耶?”

    “然。”杨衒之神情淡定地说。

    “君欲来此任吾军司马耶?”

    “然。”

    那军中的小头目的气焰有所收敛,但他还未完全信任杨衒之,他厉声说:“吾观君貌,终非善类。安知此敕非伪作耶?宁枉勿纵!”

    遂命左右:“缚之!诣府尹大人,辨其为西陲细作,抑或邺城司马耳。”

    一队人马押解着杨衒之和白曜,出了洛阳城内城的西阳门,前往位于外郭城的那群人的驻地。他俩被押解到了一处营房,推进一间小黑屋里锁了起来。

    等众人都散去了,白曜神情紧张说:“昔自邺城启程,曜尝建言多携从者,以备不虞。大人固谓无需,言二人足矣,且誉曜武艺超群,百步穿杨。今观之,曜虽负绝技,然独力难支,纵有扛鼎之能,亦无所施。今并陷缧绁,孰救大人耶?”

    杨衒之神情依然淡定,也没有怪罪白曜的意思:“无妨,俟其查实,自当释我,汝勿过忧。”

    白曜心里想:如果不能从这个小黑屋里走出去,把命丢在这里,那就太冤了!我跟着你这样的上司,真是够了!

    洛阳此时已处于两魏的交界线附近,非常不安全了,所以东魏才被迫迁都邺城。洛阳城虽然废弃了,但在军事上,仍是东西两魏的必争之地,所以洛阳附近常年驻有东西魏两边的守军。

    洛阳所在的郡即河南郡,河南郡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是河南尹。这天,一位下级军官模样的人急驰进了河南尹的府署所在地。他要见河南尹,但河南尹此时不在府署办公,只有河南尹的副职河南尹丞在。

    “报——下官求见府尹大人!”他就被下人带去见了河南尹丞胡孝世。

    那军官把收缴而来的杨衒之的委任状呈递给了胡孝世,得意扬扬地说:“吾等擒获一疑似细作,身怀此物,敢呈于公,度其为西遣之间谍也。”

    胡孝世接过委任状一看,惊呼:“所获者杨衒之耶?此吾故人也!速引吾往见之,尔曹可曾加刑乎?”

    “暂系之而已,未尝施刑。”

    “尔曹必多无礼矣。”

    “在下罪该万死!”那军官伏下就拜。

    那军官与河南尹丞胡孝世上马疾驰而去,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那军官先进去给杨衒之和白曜松绑,然后在杨衒之面前扑通跪下,猛叩头,口中不断说:“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胡孝世跑了进去一把拥住了杨衒之:“杨公!有失远迎,此乃孝世之过也!君远道跋涉而至,而吾之下属以贼虏视之,未尽地主之谊,愧甚!愧甚!”

    “此胡君耶?君犹滞留河南乎?音问久绝,未知君所任何职久矣。”

    “孝世始终坚守河南。昔迁邺之日,君赴新都,而吾滞留河南。尝谓此生不复相见,岂期今日重逢于此!”胡孝世说。

    “方今四海鼎沸,干戈日繁,自洛邑一别,音书隔绝,常忧故旧零落,不意今日竟在此得见故人,虽处困厄,亦云幸矣。” 杨衒之说。

    叙旧过后,胡孝世命令一众军人备足酒肉,热情接待杨衒之与白曜两人。

    久别重逢,两位故友有聊不完的话。谈起当初,胡孝世是管治河南郡的最高长官——河南尹,如今物是人非,胡孝世不再是河南尹,被降职为河南尹丞了,官名只是多了一个字,权力却极大地缩小了。杨衒之心想,胡孝世这些年必定经历了一番官场上的起落沉浮。只是自己初来乍到,没好意思向他细探究竟。

    河南尹丞只是河南尹的副职,权力有限。作为河南尹(京师地区最高行政长官)的副手,尹丞辅助河南尹管理首都洛阳(及周边地区),掌管军队,维持治安(或指掌管京畿卫戍),巡视所属各县,督导和鼓励农业生产,审核案件、审理囚犯(复查司法案件),赈济救助生活贫困匮乏的民众。品级只是六品上。

    杨衒之到洛阳出任抚军府司马,就是在河南尹辖区内的军队任职。品级是五品。现在,杨衒之的品级反而比胡孝世高了。

    抚军府就是抚军将军自行组建的府署。依据东魏朝廷的规定,抚军将军有权自建府署,并自选僚属。抚军司马是抚军将军的僚属。抚军将军为从二品官员,抚军府司马就是五品官员。

    白曜是鲜卑人,刚入伍不久,是一名新兵护卫,他本来在军中还没有职务,被杨衒之挑选出来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跟随杨衒之前来洛阳就职。

    杨衒之来到东魏抚军将军的驻地洛阳后,他的日常工作是军中的具体事务,例如整顿军务、布置防务、上传下达各种来自新都邺城的军令等。

    工作之余,杨衒之打算利用闲暇时光,带白曜去游览整个洛阳城。

    一天清晨,晨光熹微,杨衒之问白曜:“白曜,今朝得闲否?”

    白曜作揖说:“卑职终日闲散,正欲寻遣兴之事。”

    杨衒之:“善!今日当偕予游废城。”

    白曜肃然应答道:“谨遵钧命!”

    接着白曜又提议说:“大人,何不邀请胡公同往?”

    杨衒之沉吟片刻说:“胡君旦暮与此废墟为伴,宁有游兴乎?”

    “杨公与胡公皆曾目睹洛邑昔日之盛,同游话旧,必多慨叹。”

    衒之颔首:“诚哉斯言!且往邀之。”

    两人来到胡孝世的住处,他恰巧有空,就一起去了。

    他们仨从皇城西墙上的西阳门进入城内。沿着西阳门直通东阳门的这条东西向御道,一直走到位于皇城中央位置的皇宫正门。

    皇宫位于皇城中央,其正前方有一条东西向御道(皇城的东西向中轴线),御道以北为宫城区域,御道以南则分布着朝廷的各种行政机构。宫城正南门名为阊阖门,它不仅作为皇宫的入口,还正对着铜驼大街的起点,成为南北中轴线的核心节点。

    皇城的布局体现了严谨的中轴对称设计,营造出庄严肃穆的古典美感。杨衒之一路走过去,便把目之所及的国家建筑介绍给白曜。

    铜驼大街是皇城的南北向中轴线,从阊阖门向南延伸,贯穿皇城直达宣阳门(皇城正南门),并向城外延伸至洛水浮桥和四通市等地。这条街道两侧对称排布着国家最重要的机构,凸显了北魏时期建筑规划的秩序与威严。沿途的建筑布局如下(从北向南顺序):

    北端起点(阊阖门附近),大街东侧是左卫府(负责宫廷禁卫);大街西侧是右卫府(与左卫府相对,同样负责禁卫职责)。向南行进,大街东侧是司徒府(掌管民政事务);大街西侧是太尉府(掌管军事事务)。继续向南,大街东侧是国子学(国家级教育机构);大街西侧是将作曹(负责工程营造)。靠近南段,大街东侧是宗正府(管理皇室宗族事务);大街西侧是九级府(职能未详)。宗正府南侧是太庙(皇家祭祀祖先的场所);九级府南侧是太社(祭祀土地神的场所)。南端终点(宣阳门附近),东侧是扶军将军府(军事相关机构);西侧是司州牧官署(地方行政中心)。位于城南,扶军将军府南侧是衣冠里(管理当时衣冠的机构);司州牧官署南侧是凌阴里(西晋朝的藏冰处)。

    这种对称排列不仅强化了空间的仪式感,还展示了北魏洛阳作为都城的宏伟气象。建筑群的功能涵盖了行政、军事、教育和祭祀,体现了古代皇城规划的实用性与象征性统一。

    当杨衒之与胡孝世、白曜三人沿铜驼大街缓行,这条曾象征北魏皇权的南北轴线却已面目全非。两侧官署与宫殿仅剩断壁残垣,鸱吻坠地,柱础裸露,昔日覆压数里的太极殿仅存台基杂草。阊阖门前象征“天下归顺”的铜驼像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两个石头基础矗立在那里。

    偶有乞丐蜷缩在残檐下,御道被野蒿侵占,唯有寒鸦盘旋于焚毁的阊阖门残楼上。杨衒之记忆中当年廊庑绮丽,列槐荫途的景象,而今却见佛寺经幢半埋土中,北魏迁邺时未及运走的石像,头颅滚落沟壑;西域商贾遗留的玻璃残片在夕照中闪烁,恍若旧日繁华的幽灵。

    他们仨从宣阳门出城,朝城南的报德寺走去,报德寺是孝文帝迁都来洛阳建的第一座寺庙。

    报德寺位于洛阳城南开阳门外三里处,开阳门是城南最东端的一个门。白曜跟随杨衒之来到报德寺,看到报德寺的形制不大,建筑也不怎么雄伟壮观,一点也没有皇家寺庙应有的豪华排场,跟民间普通的佛寺没啥差别,虽未完全倒塌,但也是破败不堪了。白曜有些失望。

    杨衒之解释说:“报德寺之朴,盖孝文帝崇俭故也。时朝廷初徙洛邑,百废待举,资用未充,故无暇营构华寺。及后世子孙,竞相兴造,穷极奢丽,梵刹相望,皆胜报德远矣。”

    他们仨在报德寺已经转了一圈,见已经没啥好看的了,杨衒之提议说:“二君可有意移步国子学堂乎?”

    胡孝世和白曜都表示赞同提议。

    国子学堂紧邻报德寺,在开阳门御道东。国子学堂是东汉朝廷设立的教育机构的旧址,主要用于教授儒家经典,如《春秋》《尚书》等。

    他们仨移步到国子学堂,迈进学堂,见到的也是一片残破景象。

    在杨衒之的印象中,国子学堂前有用三种字体刻成的石经十八碑,正反两面都刻有文字,刻写的是《春秋》《尚书》这两部经,用了篆体、科斗文、隶体三种字体来刻字,是东汉右中郎将蔡邕书写的笔迹。石经是东汉时期所立,当时共立下二十五碑。到北魏时,还留存十八块碑,其余的都已残毁,但现在啥都没有留下了。

    另外还有石碑四十八块,正反两面都用隶书刻写《周易》《尚书》《公羊》《礼记》这四部经书。还有一块《赞学碑》,都在国子学堂前面。

    此外,还有六块石碑刻着曹魏文帝曹丕所写的《典论》,到太和十七年(493年)尚存四块碑。

    这附近还有辟雍(周天子所设的大学)和太学(国家最高学府)。孝文帝重视文化教育,就将这片区域题名为“劝学里”。到了武定四年(546年),使持节、尚书令、大行台、渤海王高澄把石经都搬迁到邺城去了,此地不再留有任何石经。

    白曜拱手问道:“胡公、杨公,某鄙陋,不识石经之用,敢问此乃佛经耶?”

    胡孝世正色答道:“非佛经也,此乃儒家经典,圣贤之书。读书人若想在朝廷当官,必研习石经所刻之文章。朝廷取士,必考其文。”

    白曜挠了挠皮弁:“这般石头刻字,比咱们贺兰山岩画还费事,汉家夫子何不书诸羊革?”

    胡孝世捻须笑道:“小郎有所不知,昔年蔡中郎奏请刊石,正是为定经义、息讼端,防止私篡经义。昔董卓焚洛阳,惟此石经与太学门阙岿然独存。”

    胡孝世抚碑沉吟:“石虽不能言,但最可信。纵兵燹毁城,终不灭圣贤之道。”

    接着,杨衒之便向白曜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儒家经书流传,一直以来都靠手抄。最早是抄在竹简或木简上,叫简册,讲究一点儿的,抄在缣帛上,叫帛书。东汉造纸术发明之后,因为纸张更为轻便,抄书就逐渐改用纸张了。但由于辗转传抄,经书难免会抄错,不但错字、漏字、串行、脱句都难以避免,就是整章整段地颠倒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读书人所用的经文,往往文字不一。而朝廷考试,只能以官府官定的经文为准,所以往往发生文字的争端。为此,不仅博士之间互相攻讦,甚至还发生过考生贿赂主管政府藏书的官员,企图偷改藏书的经文以符合个人私藏本的丑闻。

    本来,到东汉后期,太学的学风已经日益败坏。汉安帝时期的太学里,博士倚席不讲,学徒相视怠散。学舍颓敝,沦为菜园。放牧的人在校舍里放牧,打柴的人在校舍里打柴。

    到汉顺帝时,虽然修复了许多校舍,但学风还是每况愈下。到了汉灵帝熹平四年,灵帝下决心把标准的经文刻在石碑上,立在太学里,作为朝廷法定教材向全国公布,意在统一全国的经文,以杜绝私弊。所以石经一刊布,马上受到读书人的欢迎。每天前来观看或抄写经书的人所乘的车有千余辆,填塞街陌。

    白曜抚膺而叹:“噫!鄙人竟不知石经之重若此!”

    劝学里周围还有大觉寺、三宝寺、宁远寺、承光寺四座寺庙。他们仨顺路都一一去参观了一遍。

    每座寺庙的周围都有果园包围,出产珍奇的水果,有大谷梨和承光柰。

    杨衒之拊掌而叹:“吾尝闻耆老者言,报德寺产大谷梨,俗谓‘含消梨’。其汁若琼浆,其味胜甘露。至大者重可十斤,坠地辄化水,诚异事也!”

    白曜倾身问:“杨公曾尝此梨否?”

    杨衒之摇首:“未得亲尝,某亦道听途说耳。然以理度之,其肉必酥脆,触地即碎,入口即化。”

    白曜不觉咽津,拊髀叹曰:“若得此梨,虽千金亦愿易之!”

    当时承光寺也多果树,其中的柰味道最美,人们便将二者并称,“报德之梨,承光之柰”皆为京师之冠。

    然后杨衒之介绍了京师的建寺历史:报德寺开了在外郭城建寺之风。孝文帝迁都洛阳时曾有规定:城内唯拟建永宁寺等极少数大寺,外郭城内亦拟严格控制新建寺宇。当然,这一规定过于严苛,孝文帝本人也未能完全遵守,他在迁都后便在外郭城南建有报德寺。其后宣武帝在景明年间(500~503年)再次重申‘城内不造立浮图、僧尼寺舍’。但这条禁令从未被严格执行,城内先后建造了瑶光寺、胡统寺等皇室所建佛寺,以及如建中寺、长秋寺、昭仪尼寺、景乐寺、愿会寺等由权力顶端和拥有相当财富的贵胄、宦官所建佛寺。

    孝文帝的四弟元羽和七弟元详都在报德寺之东建了寺庙。报德寺往东,广陵王元羽建造了龙华寺;龙华寺再往东,北海王元详建造了追圣寺,两寺并在报德寺的东面。两寺僧房的数量以及举行佛教法会的数量都与秦太上公寺相当。

    胡孝世拱手问:“彭城王元勰未曾建寺乎?”

    杨衒之答道:“勰亦建寺。城东明悬尼寺即其所立。然高祖孝文帝七兄弟中,惟二弟元禧、三弟元干未建伽蓝。”

    白曜拊掌而疑:“此二人独不事佛耶?抑或贫不能建?”

    杨衒之捻须笑曰:“非也。元干与孝文帝同殁于太和二十三年(499年),元禧继薨于景明二年(501年)。时迁都甫定,建寺之风未炽。若使二人得至孝明朝,以彼贪财竞奢之性,必起金刹凌云,岂让诸王哉!”

    他们仨沿着东城墙根向北走,来到城东的明悬尼寺。明悬尼寺是彭城王元勰所建的,在建春门外石桥南。三人走进寺内参观,看见寺内只有一座三层宝塔,简朴得很,没有过多的修饰。他们也没有逗留很久就走出来了。

    寺的东边有晋朝时叫作“常满仓”的大粮库,高祖孝文帝元宏曾经下令将它改称为“租场”,天下各地向朝廷上缴的租税贡赋大都聚存在这里。

    建春门是皇城东墙北起第一门,阳渠在建春门附近汇合流向东,建春门外有一座石桥。明悬尼寺就在石桥的南边。

    “明悬尼寺,此寺名有何深意?”胡孝世问。

    杨衒之便给他解释:《易。系辞上》说‘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意思是说高悬于天空的显著且明亮的物象(如日月星辰),没有比日月更大更亮的。强调日月作为天象中最宏大、最醒目的存在。元勰取这句话命名自己的寺庙为“明悬”,意思是他的寺庙就如日月高悬,光辉灿烂。尼寺,表明这是一座尼姑寺。

    榖水围绕着洛阳城,一直流到建春门外,再向东流到建春门外的阳渠石桥下。

    谷水是洛水的支流,它的上游发源于渑池县,称为渑水。榖水从上游流至洛阳城的西北角(金镛城西边附近),注入阳渠。阳渠原本是环绕洛阳城一整圈的护城河,阳渠的水源来自榖水,因此阳渠也可以叫作榖水。榖水绕城一圈后,向东流至建春门外,再向东流便注入洛河。

    洛阳城内还有许多渠道,其中较大的一条西入阊阖门(西墙北起第二门),穿城而过,东出东阳门(东墙北起第二个门);另一条西入西明门(西墙北起最后一门,即西墙最南一门),东出青阳门(即东墙最南一门),水源都来自谷水。

    建春门外的那座石桥,有四座石桥墩,在建春门外御道南的石桥墩上刻有“汉阳嘉四年(135年)将作大匠马宪造”的字样。

    到孝昌三年(527年),由于受到大雨的冲击,使得桥基倾塌颓倒,南面的石柱当时就被埋没,北面的两根石柱,至今还留存着。

    杨衒之这座石桥很有兴趣,他研究过刘澄之《山川古今记》和戴延之《西征记》里的记载,他们皆称这座石桥乃是晋太康元年(280年)建造。杨衒之认为他们的说法距离史实相去甚远。杨衒之认为其实桥是东汉阳嘉四年(135年)建造的。据杨衒之查实,刘澄之等人都出身于江南一带,没有在中原一带长时间游历过,只是借南朝军队征战之机偶尔途经此地,稍有了解,至于洛阳城的历史掌故,绝大部分他们是没有亲自经历和了解过的,仅仅是道听途说,便穿凿附会,他们的错误论断,影响后人已经很长时间了。

    胡孝世拱手赞曰:“杨公于斯事钻研之深,令某叹服!”

    他们仨都感觉有些累了,打算走到建春门外御道旁的小酒馆里吃点东西,歇歇脚。

    酒保见客至,堆笑相迎:“贵客临门,请入雅座。”

    他们选了一间凉爽的房间坐下了。“店家,可有酒食?”白曜操着生硬汉话问道。

    黧黑的酒保抹着陶案赔笑道:“贵客安坐。本店有新醅黍酒,燔羊肋喷香,还有渍芹、盐豆佐餐。”

    杨衒之颔首道:“且炙烤二斤羊肩,切一盘酱牛肉,另要菘菜羹一盆。”

    “诺!顷刻便备。”须臾肴馔齐列,三人便动筷开吃,他们一边吃菜一边还喝点小酒。

    等酒过三巡,杨衒之话又多起来:“报德寺者,孝文迁洛未几,为冯太后荐福所建,报抚育之德,故以‘报德’名之。”

    胡孝世问道:“当初迁都草创,万机待理,何以专建梵刹?”

    衒之正色曰:“冯太后实为魏室砥柱,于孝文教化至深。微冯太后,岂有孝文帝迁洛之举耶?”

    各位看官,请跟随杨衒之他们回到北魏的平城时代去一睹那个时代的女强人冯太后的风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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