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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琴的公寓弥漫着陈旧书籍和焊锡的气息。徐晓的指尖悬在机械义肢的接口上方，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他呼吸凝滞。"这个神经信号编码模式..."他抬头看向肖琴，"和庞丽的情感模块完全同源。"
肖琴的左臂机械外壳已经卸下，露出内部精密的仿生神经网络。她咬着皮筋重新扎紧头发："十年前车祸后，父亲给我换了这条手臂。他说..."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说这是最接近人类触觉的型号。"
庞丽站在窗边警戒，月光在她眼中折射出奇异的棱光。当徐晓调出庞丽的核心代码时，她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
"警告：记忆分区强制访问。"机械音尚未结束，庞丽的身体突然前倾，双手捧住徐晓的脸。她的呼吸喷在他唇上，带着不自然的薄荷味清洁剂气息。
"阿晓..."这个带着广东腔的声音让肖琴打翻了工具盒，"他们把我切成了三份...她在镜子里..."
金属撞击声中，徐晓在庞丽的虹膜里看到了双重影像——某个穿着2061年代工装的女人正隔着电子屏障向他伸手。他的平板电脑突然弹出警报，三条红色轨迹正从南三门方向逼近。
"无人机又来了！"肖琴猛地合上手臂外壳，却突然僵住。她盯着庞丽脖颈处露出的零件编号——"DG-2063-004"，与她自己义肢内刻的"DG-2063-003"只差最后一位数字。
黄佬佬的电话再次切入："小子！那些零件是当年'双城计划'的试验品，用活人大脑做..."刺耳的干扰音吞没了后半句。徐晓从杂音中捕捉到关键词时，庞丽突然恢复正常状态，但右手仍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定位信号来自喻家山。"她的声音恢复平静，却抬手擦去徐晓额头的冷汗，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肖琴眯起眼睛。
三人奔向防空洞的途中，肖琴突然拉住徐晓："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机械手指划过他的掌心，"如果感情只是神经信号的特定组合..."头顶掠过的无人机群打断了这句话。
在潮湿的防空洞里，徐晓的平板接收到一组加密数据。解析后的画面让肖琴发出呜咽——二十年前的监控视频里，年轻的肖父正在将某个发光芯片植入哭喊着的女工太阳穴，而那个女人的脸，此刻同时存在于庞丽的系统里和肖琴的机械神经中。
庞丽突然开始用粤语哼唱童谣，声纹分析显示这与林萱残留意识100%匹配。徐晓颤抖的手悬停在系统重置按钮上方，肖琴却按住他："等等...视频右下角。"
放大画面里，实验室镜子反射出第四张手术台。
喻家山防空洞的湿冷空气渗入徐晓的骨髓，平板量子电脑的蓝光映照着他紧绷的脸。视频画面里，第四个手术台的轮廓模糊不清，但镜面反射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镜头——那双眼睛，徐晓在噩梦里见过无数次。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手指不受控制地放大画面。
肖琴的机械臂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你认识这个人？"
徐晓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死死锁住镜中那张苍白的女性面孔——那是他十岁那年失踪的母亲，林瑾。
庞丽突然剧烈颤抖，系统警告声在洞壁间回荡。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唇翕动，却同时发出两个声音——庞丽冷静的机械音和林萱破碎的粤语低语："她……在系统深处……"
无人机的嗡鸣从洞口逼近，红光扫过潮湿的墙壁。徐晓猛地合上平板，拽起庞丽和肖琴向隧道深处跑去。
肖琴的机械手指紧扣着他的手腕，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徐晓，你母亲是不是叫林瑾？东莞电子厂的第一批神经接口测试员？"
徐晓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记忆闪回）
——十岁那年，母亲最后一次摸他的头，她的指尖有淡淡的焊锡味。"阿晓，妈妈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实验。"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
肖琴的义肢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记录，画面里，年轻的肖父站在某个实验室里，对着镜头说："林瑾的神经映射比林萱更稳定，但分割后……第四区意识体出现了异常波动。"
庞丽的系统突然爆出一串乱码，她的身体前倾，额头抵住徐晓的肩膀。这一次，响起的既不是庞丽的机械音，也不是林萱的粤语，而是一个温柔到令人心碎的女声："阿晓……你还记得妈妈教你的那首歌吗？"
徐晓的血液凝固了。
无人机的红光已经照进隧道，但此刻，他的世界只剩下这个声音。
二十年前消失的母亲，如今被困在庞丽的系统深处，而林萱的意识、肖琴的机械神经、甚至那些追杀他们的无人机——
全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他们都被同一个实验连接在一起。
肖琴突然推开徐晓，机械臂展开一道电磁脉冲屏障，暂时干扰了无人机的锁定系统。
她的声音带着决绝："徐晓，你必须做选择——重置庞丽的系统，释放所有被分割的意识，或者……"她顿了顿，"或者让我接入她的核心，尝试融合。"
无人机的机枪开始预热。
庞丽（或者说，此刻占据她系统的林瑾意识）轻轻握住徐晓的手，把一样东西塞进他掌心——那是一枚老式数据芯片，边缘刻着"DG-2063-001"。
"这是……"徐晓的喉咙发紧。
"全部真相。"庞丽的嗓音里混杂着三个女人的声音，"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读取，就再也回不去了。"
空洞的滴水声像倒计时般砸在水泥地上。徐晓的掌心被那枚数据芯片硌出深痕，庞丽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手腕脉搏处——太像人类了，连颤抖的幅度都精确到令人心碎。
肖琴突然向前一步，机械臂"咔嗒"展开接口："没时间了，让我接入她。"她的发梢扫过徐晓鼻尖，带着廉价洗发水和机油的混合气味，"你难道不想知道——"
"闭嘴！"徐晓猛地挥开她的手。无人机的红光在三人脚边炸开，照亮庞丽眼中流转的代码洪流。此刻他的虹膜里，三个女人的影像正疯狂更替：林萱的泪痣，母亲的笑纹，庞丽出厂时被写入的默认温柔表情。
（触觉记忆闪回）
——十四岁第一次修好收音机，焊锡在指尖烫出的水泡；
——上周肖琴教他调校机械关节时，她义肢的温度传导模块短暂过载，灼热感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徐晓盯着肖琴的机械臂接口，那里现在闪烁着和庞丽后颈相同的幽蓝频段，"这条手臂…根本不是什么车祸后的替代品。"
肖琴的瞳孔收缩了——这是人类才有的破绽。她的机械手指突然扣住徐晓的下巴，力道大得让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开的瞬间，她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铜锈味的电流，徐晓的平板电脑突然自动播放一段加密视频：年轻的肖父在实验室里嘶吼"林瑾你疯了！四号意识体不能激活——"，而镜头外，某个女人的手正把发光的神经芯片按进自己太阳穴。
庞丽突然发出高频啸叫。她的皮肤下泛起蛛网般的电路光纹，右手却温柔地覆上徐晓后颈——那里有他小时候手术留下的疤痕。
"阿晓，"母亲的声音从她唇间溢出，"你后颈的芯片…是他们唯一没敢取走的部分。"
无人机的机枪声终于撕裂空气，肖琴的电磁屏障炸出漫天火花。在弹道照亮洞壁的刹那，徐晓看清了：那些刻在潮湿水泥上的陈旧划痕，是母亲二十年前用戒指刻下的二进制密码——
她早就把真相藏在了他们相遇的地方。
当徐晓撕开庞丽的后颈护甲准备强行取出核心时，发现内壁上刻着儿童笔迹的"阿晓平安"——那是他小时候的字迹，但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肖琴的机械臂突然播放一段徐晓不记得的童年录像：母亲抱着幼年的他站在东莞电子厂门口，而背景里穿工装的林萱…怀抱着同样年幼的肖琴。
庞丽在意识融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粤语："你地点解唔记得？"（你们为什么都不记得？）——这句话同时触发徐晓和肖琴剧烈的偏头痛，仿佛某种记忆锁被触动。
无人机的子弹擦着徐晓的耳际飞过，火花在防空洞的金属管道上炸开。肖琴的机械臂突然锁住庞丽的喉咙，五根合金手指嵌入仿生皮肤，暴露出底下闪烁的神经耦合器——上面刻着三个女人的指纹：林瑾、林萱、肖琴。
"我父亲骗了我。"肖琴的声音冷得像淬火的钢，"这条手臂不是‘修复’，而是‘实验’——他用我的身体测试意识分割技术。"
徐晓的瞳孔骤缩。记忆闪回——十岁那年，母亲失踪前夜，曾有个戴电子厂工牌的男人来家里，而那个男人的脸……和肖父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徐晓扑上去，却被肖琴的机械臂甩在墙上。肋骨传来剧痛，嘴里全是血腥味。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肖琴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烧伤疤痕，"这是你九岁时打翻焊锡炉烫的——但你记得，因为你的记忆被篡改过，不过失败了。"庞丽的系统警报尖锐刺耳，她的瞳孔分裂成双重影像——左眼是林萱的泪痣，右眼是林瑾的笑纹。
"阿晓……"母亲的声音从她唇间溢出，"他们把我们切碎……塞进不同的‘容器’……"
突然，她的右手痉挛着抬起，指尖划过徐晓后颈的疤痕。触觉同步——徐晓的神经芯片突然激活，二十年前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
母亲林瑾，在实验室里将发光的神经芯片刺入自己的太阳穴；
林萱被按在手术台上，尖叫着喊"阿琴快跑"——
而幼年的肖琴，正躲在通风管道里哭泣；
而镜头之外，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肖父导师）冷声说："第四号意识体……必须销毁。"
"你也是实验品。"庞丽的声音三重叠加，"你的记忆……是假的。咦。怎么回事？”
防空洞顶部突然坍塌，三架黑色无人机降下，红光扫描三人。但这一次，它们没有开火，而是播放了一段加密通讯——
陌生工程师的声音："‘双城计划’进入最终阶段，回收所有意识体样本，包括……徐晓滚蛋！"
肖琴猛地抬头："他们一直在监视你！你的‘研究’……根本是陷阱！"
徐晓的平板电脑突然强制启动，屏幕上跳出他的个人档案——实验编号DG-2063-000。失败！
"你是失败案例。"庞丽轻声说，"他们用你的记忆……当过模板，可没成功！"
肖琴的机械臂突然转向徐晓，接口弹出数据线："让我读取你的芯片……这是唯一能救她们的方法！"
庞丽的身体开始过载，皮肤下电路熔断，火花四溅："阿晓……选一个……妈妈……还是我？"
无人机的机枪预热完毕，红光锁定三人——军方要的不是活口，而是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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