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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江嬷嬷很生气,很为琉筝不值。但她再生气,也有顾及隔墙有耳,只是压着声音小声骂。
琉筝递上一盏茶。
“奶娘切莫动怒,动怒伤身。这凉茶不错,加了金银花。来,喝口凉茶,降火。”
江嬷嬷不解,都被禁足了,大小姐怎么还有闲心喝茶?
“大小姐,奴婢心性不如您,奴婢实在生气!”
养女无功无德,没有院子也要为她开个厢房出来。
亲女儿九死一生,为阮家挣下赫赫军功,却因为只是不愿意去状元府赔罪,就得吃冷菜冷饭。
这是哪门子的亲爹亲娘?
琉筝依旧很平心静气。
“放心,这口气,咱们很快就会出了。”
江嬷嬷愣了下,随即很惊喜地问:“大小姐,您有法子助咱们脱困了?”
“嗯。”
“什么办法?”
“等。”
“?”
“等早朝结束,父亲会亲自请我出院门。”
前世这一天,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与肃王有关。
这一世,琉筝也参与了此事。
……
紫禁城里,靖元帝震怒。
他黑青着脸,背着手在龙椅前来回走动。
底下重臣,皆大气不敢喘。
太子苏长峦跪在地上,额角冒汗,身侧的状元郎及几个大臣,更是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唯独肃王,安静立在一旁,仿佛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英俊的眉眼在外头漏进来的日光照耀下,依旧不见半点温度。
靖元帝震怒,是因私盐一事。
靖元帝派了肃王去查,限他三日之内必须查清。
太子本不在意,这么短的时间内,肃王是不可能查到他的身上的。
等肃王无功而返被陛下降罪责罚,他便可以利用这个事情将事情摘干净,彻底毁尸灭迹。
却不曾想,肃王还真查了过来,并且查了个清清楚楚。
许久,靖元帝终于停下脚步,冷冷扫视着跪着的两人。
“太子,你管教不严,让底下人出现了贩卖私盐的事,可知罪?”
听见这话,太子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
肃王呈上去的奏折,里头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却字字句句都指向他。
而现在,陛下只说他“管教不严”,这是将他摘出来了。
他忙俯身磕头。
“儿臣知罪!还望陛下给儿臣一个机会,日后儿臣一定对底下人严加管教,再不疏忽!”
“今日起,你禁足东宫一月,非召不得外出。可有异议?”
“儿臣不敢有异议,儿臣认罚!”
靖元帝冷哼了一声。
他并非不清楚,太子不是管教不严,而是私盐主谋!
可他是太子,皇后亲出,是国之根本。
且其他皇子,皆是平庸之辈。
靖元帝不打算废太子,只好压着火,将这件事从太子身上轻飘飘带过。
但他重重责罚了其他牵扯到私盐里的大臣,一人斩首,其他几人流放宁古塔,家眷全部贬为庶民。
而状元郎,正在流放宁古塔之列。
他脸色苍白如纸,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陛下包庇太子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他若在这时候站出来攀咬太子,下场就不只是他一人流放,说不定要满门抄斩。
其他几人亦是。
都不想祸及家人,全都认罪认罚。
早朝便在靖元帝的怒火之下结束了。
太子路过肃王。
他微微侧眸,看着不过比自己大了四岁,气势上却狠压他一头的肃王,微微拱手。
“六皇叔当真是能干,长峦望尘莫及。”
肃王回视过来,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让人感到明显的压迫感。
“时辰不早了,太子还不回东宫禁足?”
太子额头青筋狂跳,连胸脯都出现了剧烈的起伏。
但到底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拂袖离开。
世子沈赫安几步走上前,同肃王一起望着太子的背影,低声说:“这回你可欠了那昭勇女将军一个大人情,若非是她,咱们就跟无头苍蝇一样,转不出那岳阳城。”
肃王没理他,面无表情往前走。
沈赫安早已经习惯被他无视,又知他面冷心热,道:“不如我帮你牵线搭桥,在鸣鹤楼宴请她?”
肃王这时才终于微微侧头看向沈赫安。
“怎么?你要让全京城都知道,是她递了密信,揭发了太子一党?”
琉筝当时给肃王的密信上,只写了一个名字。
那人,正是状元郎的叔父。
他们正是顺着这个线索,才一举查到了太子。
若是叫太子一党的人知道,琉筝便成了靶子。
沈赫安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肃王没再说话。
只是等两人各自上马后,提了一句:“侯夫人是不是要五十大寿了?”
“对,我娘生辰就在五日后……”
话说到一半,沈赫安一拍脑袋。
“明白了!我一定将请柬送到昭勇将军府。”
肃王没回应,一甩鞭子,策马飞奔而去,很快回到了乌衣巷王府。
待下了马,他正好瞧见对面的昭勇将军府里,一名女娘款款从马车上下来。
肃王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女娘穿一身长春大锦对襟褙子,云母白镶金线裙子,高高的发髻上,插了根挂着珍珠流苏的金簪子,衬得她原本漂亮的脸,越发绝色。
却,不是大军回朝那日,白马上英姿飒爽的昭勇女将军。
肃王眼底一闪而逝的亮光飞快消失,却正好被那女娘捕捉到。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阮芸筝。
她是第一次见肃王,心中难掩惊艳之色。
想不到传闻中那跋扈、狠辣的肃王,竟这般英俊。
她还以为,会是个五大三粗的莽人,却瞧着,竟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容貌甚至不输太子。
又瞧见肃王眼底的光亮,两颊顿时涨起绯红之色,羞涩低眸。
待平稳呼吸再抬眼看去时,那抹玄衣已然不见,只看到那缓缓合上的王府朱漆大门。
“三小姐,怎么了?”素萝收好马凳。
她并未瞧见肃王,只是看到自家小姐出神地望向对面大门紧闭的王府,不由得疑惑出声。
阮芸筝摇摇头没说话,却在只剩她们主仆二人时,忍不住问:“素萝,你觉得肃王如何?”
素萝一愣,问:“小姐怎么问起肃王?”
“你回答就是。”
“听闻那肃王嚣张跋扈,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就连早朝,都是随心意决定去不去……奴婢还听说,从前肃王有位王妃的,但新婚不过三日,那肃王妃就被发现淹死在了王府的水井里……实在吓人!”
阮芸筝莞尔一笑,道:“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有柔光。
“小姐何出此言?”
“直觉而已。”阮芸筝没细说,更没跟素萝提起那温柔一眼。
这是她与肃王的秘密。
只是可惜,命中注定她是要嫁太子,成为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
但心中想想,未尝不美。
是女人,都希望自己能被众星捧月,让全天下的男子都仰慕。
阮芸筝将自己跟肃王的小秘密,轻轻放在心底深处一角,决定不与任何人分享。
主仆二人很快回到了听竹院找大夫人。
得知大夫人跟老爷都在皓月院陪阮长筝,两人又扭身去了皓月院。
今日要下雨,阮老爷不必去书院,夫妇二人一同帮阮长筝亲自上了长公主府的神药。
阮长筝见了那药就害怕,怕自己又生烂肉。
可老爷在此,他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懦弱,忍着疼,任由他们上药。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阮长筝又跟浑身在水里游过一般,浑身都是汗。
大夫人吩咐丫鬟替阮长筝更衣,扭过头,悄悄流泪。
“母亲别哭。”阮长筝忍着疼,说:“儿子没事,等儿子好了,又能陪您去西山看日出了。”
母子二人从前有一次去西山看日出,那一日,是大夫人近十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大夫人红着眼睛点头,心里对琉筝的恨,又多了一点。
“到时,父亲也一同去,如何?”阮长筝说。
他从大夫人这里得知,自从搬来将军府,阮翰墨每日都宿在苏姨娘房里。
他有意拉近爹娘的关系。
阮老爷还是给儿子面子的,点头道:“好,等你腿好了那日,咱们一家便去西山。”
恰在此时,阮芸筝进来了。
“爹,娘,你们要去西山?”
“对,还有芸儿,芸儿也一同去。”大夫人说。
没人提起琉筝。
阮芸筝在门口已经听了个大概,刚才只是故意问了一句。
她笑道:“不管去哪儿,女儿都跟您一块去。”
这话一出,三人都想起大军回朝那日,养女要同他们共生死。
阮老爷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动容。
他问:“馨娘怎么说?”
他并不知道,馨娘根本就没生琉筝的气,她生的,是大夫人的气。
她觉得大夫人的行事作风太愚蠢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惹了长公主很不快,暂时不想与她来往。
但阮芸筝最擅长安抚人,只是几句话,就将馨娘哄好了。
她道:“我哄了好一阵,馨姐姐才有了笑表情。不过好歹算是哄好了。”
阮老爷舒了一口气。
独峰书院能有那么多学子,靠的除了去世的老太爷剩下的一点点威望,就全是靠状元郎这个活招牌了。
若是馨娘吹一吹枕头风,让状元郎也不同他们来往,来年书院再收人,怕就没什么人来了。
“你做的很好。”阮老爷称赞道:“该好好嘉奖你,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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