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玄铁剑与石墩相击的脆响混着山风,在空荡的场子里回荡。他的额角沁着薄汗,青布衫被剑气带得猎猎作响,可动作始终凝滞昨日在藏经阁被老周头点破“噬音体质”后,他总觉得体内有团乱麻,运功时总被莫名的音波干扰,连最基础的“玄机诀”都使不顺溜。“哟,这不是咱们玄衍宗大名鼎鼎的‘噬音公子’么?”
阴阳怪气的调笑从演武场入口传来。林风收剑转身,见三个外门弟子倚着石栏,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的瘦高个,腰间挂着串铜铃,正是前几日刁难他的王虎。
“听说你昨日在藏经阁翻出本破书?”王虎晃了晃脖子上的铃铛,“那书可是禁物,你就不怕被执事堂抓去关地牢?”
林风没搭话。他注意到王虎腰间的铃铛与昨日万窍楼黑衣人腰间的铃铛极像,都是青铜质地,刻着歪扭的“万”字纹。
“怎么?哑巴了?”王虎上前一步,鞋尖踢飞林风脚边的碎石,“我可听说,你那骨笛能引动杂音,前日还伤了楚家的圣女?”
“住口!”林风攥紧剑柄。他昨日确实在市集与楚晚音交手,可那是因为对方先动手但此刻人多口杂,他若解释,反倒坐实了“私斗”的罪名。
“怎么?心虚了?”王虎的笑声更尖了,“你当自己是音神后裔?我爹说,当年音神就是因为招摇,才被万窍楼灭了满门!”
“够了!”
清冷的女声破开人群。苏清寒抱着个青瓷药罐从演武场侧门走来,月白道袍纤尘不染,发间的玉簪在晨雾里泛着幽光。她扫了王虎一眼,目光如刀:“王虎,你昨日偷溜去后山采朱果,被巡山弟子逮住,还是我求了执事堂才饶了你。今日又来寻林师弟的麻烦?”
王虎的脸瞬间白了。他偷采朱果是犯了门规的重罪,若被执事堂知道,少说也要罚三个月苦役。他讪笑着退后两步:“苏师叔,我就是跟林师弟开个玩笑”
“玩笑?”苏清寒走到林风身边,将药罐塞给他,“这是治你昨日运功岔气的药,喝了。”她转头瞪向王虎,“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林师弟,我便去执事堂领罚,连坐你一月打扫藏经阁。”
王虎连滚带爬地跑了。剩下两个跟班也缩着脖子溜走,临走还不忘回头瞄林风腰间的骨笛。
“谢师叔。”林风捧着药罐,指尖触到苏清寒的手背她的手总是凉的,像浸了晨露的竹叶。
“不必谢我。”苏清寒望着他腰间的骨笛,目光微沉,“昨日藏经阁的事,老周头没告诉你?”
林风摇头。老周头被袭后,他只在现场捡到半块带血的绢帛,其余线索都被玄衍宗封了口。
“万窍楼的人在找你。”苏清寒压低声音,“老周头昨日被袭前,曾在我这里借过《镇音石志》。他说,那本书里夹着张残图,与你怀里的骨笛有关。”
林风的手一紧。他摸出骨笛,暗红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幽光:“残图?”
“嗯。”苏清寒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绢帛,正是老周头昨日塞给她的,“老周头说,这是他年轻时在漠北游历时捡到的,上面画着九块骨笛,与你这块能拼成完整的。”
林风将两张绢帛并在一起。半块与半块严丝合缝,组成一把完整的骨笛图样,断口处的暗红纹路如血痕般相连。绢帛边缘有行小字:“音神遗骨,九块合一,可开穹音。”
“穹音?”林风喃喃,“是穹音秘境?”
苏清寒点头:“玄衍宗的古籍里提过,穹音秘境是上古音神的陵墓,里面藏着能净化杂音的‘镇魂钟’。但秘境入口被九块镇音石封印,需用九块骨笛才能打开。”她望着林风,“你爹留下的骨笛,是其中一块。”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小风,音波里藏着最真实的情绪。若有一日你见到和我一样的人,替我问声好。”
“师叔。”他轻声问,“我爹他真的是音神后裔?”
苏清寒沉默片刻。她望着远处飘着白云的山巅,声音轻得像叹息:“三百年前,音神与万窍楼大战,镇音石被劈成九块,散落三界。音神陨落后,他的后裔带着骨笛隐世。你爹是最后一代。”
“那万窍楼为何要灭落音村?”
“因为他们要找骨笛。”苏清寒的手指扣住林风的手腕,“万窍楼主想用九块骨笛打开穹音秘境,夺取音神之力。你爹为了保护你,把半块骨笛留给你,自己引开了他们。”
林风的手指抚过骨笛上的暗红纹路。他能感觉到,那些纹路里浸着血与火,还有父亲未说出口的不舍。
“师叔。”他说,“我想去南疆。”
苏清寒猛地抬头:“不行!”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万窍楼的人在找你,玄衍宗也在盯着你。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可我爹在等我。”林风的声音轻,却坚定,“老周头说,镇音石的秘密关乎三界存亡。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苏清寒打断他,“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你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她的声音哽咽了,“我爹娘当年也想救天下人,结果呢?他们死在杂音里,我躲在衣柜里,听着他们的惨叫,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风望着她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小风,要好好活着。”
“师叔。”他轻轻抱住她,“我不会死的。我会找到真相,替我爹,也替你爹娘,好好活着。”
苏清寒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林风能感觉到,她的泪水浸透了自己的青衫,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影。林风坐在桌前,将骨笛与绢帛并排放好,用镇纸压住。他翻开《玄音秘录》,第三百二十七页的绢帛被他小心展平,父亲的字迹清晰可见:“吾儿小风,若见此信,速去南疆蛊域,寻苗族大巫‘阿朵’。镇音石的秘密,关乎三界存亡。”
“阿朵”林风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想起老周头的话:“令尊说过,这是‘音神遗骨’,能引动天地间的音波。”
“在想什么?”
苏清寒端着茶盏走进来,发间的玉簪在阳光下闪着光。她将茶盏放在林风手边,自己则倚着书架,目光落在绢帛上:“我昨日去膳堂取了桂花糕,给你留了块。”
林风拿起茶盏,茶水里浮着片桂花瓣。他抿了一口,甜糯的香气漫过舌尖:“师叔,你说玄衍宗为何要收我做外门弟子?”
苏清寒的手指顿了顿。她望着窗外的竹林,轻声道:“因为你体内的噬音体质。玄机子说,这种体质能‘引动天地音波’,或许能帮他打开穹音秘境。”
“所以他才留我在宗门?”林风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实验品?”
“我起初以为是。”苏清寒转身面对他,“但后来我发现,玄机子看你的眼神不像看棋子,倒像看一件‘必须得到的东西’。”
林风想起昨日在藏经阁,玄机子盯着他怀里的骨笛,瞳孔里泛着贪婪的光。他握紧茶盏,指节泛白:“师叔,你说‘莫信正道,莫惧邪途’,是什么意思?”
苏清寒的身体一僵。她低头绞着帕子,声音轻得像蚊鸣:“是老周头说的。他说,这八个字是他师父传下来的,让他在遇到‘音神遗骨’时,切记莫要轻信任何人。”
林风的呼吸一滞。老周头的尸体还躺在藏经阁的书堆里,可他的话却像根刺,扎进林风心里。
“师叔,你信我吗?”他突然问。
苏清寒猛地抬头。她望着林风的眼睛,那里面有困惑、不安,还有未被磨平的棱角。她忽然笑了,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我信你。”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望着苏清寒眼底的温柔,突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什么音神之力,而是眼前人的信任。
傍晚时分,林风在竹屋后的小溪边练剑。
溪水潺潺,映着晚霞的红。他的剑招依旧生涩,可每一次挥剑,都能感觉到体内的音波在流动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像溪水般清澈的旋律。
“不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风收剑转身,见楚晚音倚着溪边的老槐树,手里把玩着半块青铜铃铛。她的玄色劲装沾着草屑,发间还别着朵野菊,像是刚从山林里钻出来。
“楚姑娘。”林风握紧剑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玄衍宗的‘正道’逼死。”楚晚音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昨日在市集,我见你被王虎那伙人围攻,便想着来瞧瞧。”
林风皱眉:“你跟踪我?”
“谈不上跟踪。”楚晚音将铃铛抛起,又接住,“我只是好奇,音神后裔的噬音体质,到底有多厉害。”她盯着林风的骨笛,“昨日你用骨笛震开我的音杀,是怎么回事?”
林风想起昨日的交手。他当时被楚晚音的音杀之力压制,几乎要失控,可骨笛突然发出嗡鸣,竟将他体内的杂音吸了个干净。
“我不清楚。”他摇头,“可能是骨笛的作用。”
楚晚音眯起眼。她伸手触碰林风的骨笛,指尖刚碰到笛身,便被一股温和的力道弹开。她惊讶地挑眉:“这笛子能护主?”
林风没说话。他望着楚晚音腰间的软剑,突然问:“你昨日为何要救我?”
楚晚音的笑容僵住。她低头拨弄着铃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师父说,万窍楼要找的‘音神遗骨’,其实是‘灾厄之源’。他说,当年音神陨落,怨念凝结成杂音,若让万窍楼得逞,三界都会被杂音吞噬。”她抬头看向林风,“我虽为焚音谷做事,却不想看着天下人遭殃。”
林风望着她眼底的真诚,突然觉得,这个被称作“圣女”的女子,或许与他一样,都是被命运裹挟的“异类”。
“楚姑娘。”他说,“你可知穹音秘境的入口在哪?”
楚晚音的瞳孔微缩:“你知道?”
“老周头说,需要九块骨笛。”林风将绢帛递给她,“这是我爹留下的线索,与你说的可对得上?”
楚晚音接过绢帛,指尖轻轻抚过骨笛图样。她的声音突然发颤:“这这是我师父的笔记。”
“你师父?”
“嗯。”楚晚音将绢帛还给林风,“他说,九块骨笛散落三界,南疆蛊域有一块,极北冰原有一块,万窍楼总部有一块”她顿了顿,“还有一块,在玄衍宗的镇音石里。”
林风的心跳如擂鼓。玄衍宗的镇音石那正是落音村守护的东西,也是被玄机子视为“镇派之宝”的存在。
“师叔说,玄机子想用骨笛打开穹音秘境。”林风轻声道,“可楚姑娘,你说穹音秘境里藏着镇魂钟,能净化杂音。那玄机子为何要这么做?”
楚晚音望着远处的山影,声音低沉:“或许他自己也被杂音控制了。”
林风想起玄机子昨日看他的眼神,那种贪婪与疯狂,不像是被控制的模样。他握紧骨笛,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的路,比想象中更黑。
夜凉如水时,林风躺在竹床上,怀里的绢帛被体温焐得温热。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走到院外。
月光漫过青石板,照在藏经阁的飞檐上。他望着“音律阁”的匾额,忽然想起苏清寒的话:“莫信正道,莫惧邪途。”
“正道”他低声念道,“玄衍宗是正道吗?焚音谷是邪途吗?万窍楼又是什么?”
风突然大了些。林风打了个寒颤,正欲回屋,却听见藏经阁的方向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又像是某种东西被撕裂的脆响。
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到藏经阁外。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光。他推开门,只见老周头趴在书桌上,花斑猫缩在他脚边,而原本堆满古籍的书架,此刻倒了大半,典籍散落一地。
“周前辈!”林风冲过去,扶起老周头。老周头的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指缝间夹着半张绢帛正是林风白天在《玄音秘录》里发现的那张!
“小小友”老周头抓住林风的手腕,“快快去南疆找阿朵”
“周前辈!”林风急得眼眶发红,“您怎么了?是谁干的?”
老周头望着他怀里的骨笛,笑了笑:“是是万窍楼的人。他们说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他的手垂了下去,花斑猫“喵呜”一声,跳上他的膝盖。
林风颤抖着摸了摸老周头的鼻息已经凉了。
他抬起头,望着满地狼藉的典籍,忽然看见书架最里侧的檀木匣里,露出半截红绸。他走过去,掀开红绸,里面躺着块半旧的玉佩,上面刻着“玄音”二字。
玉佩下压着张纸条,是老周头的笔迹:“音神遗骨,九块合一。莫信正道,莫惧邪途。阿朵在南疆,等你。”
林风握紧玉佩,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明白从落音村被毁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早已不在玄衍宗的掌控之中了。
2029字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