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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巨响夏日的午后闪电划破长空,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被昏暗的乌云覆盖住。
空中飘来泥土的气息,没一分钟就暴雨倾盆。
程霄云转头出去收个被子的功夫,身上全湿完了。
听着如柱的雨声,程霄云没来由的心慌。
黎向晚如何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
程霄云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想起早上出门前,黎向晚跟他说过的她跟钱婶出去摘草药了。
但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摘完回来。
她会不会路上也碰到了暴雨?
路上有地方躲雨吗?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这些念头像雪花片片一样,从心间飞出来,快得抓也抓不住。
虽然他讨厌极了黎向晚总是出去跟外面的男人约会,但总不想她出事的。
程霄云手指头攥得有点紧。
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就隐约瞧见雨幕里冲进来一道披着蓑衣着急的人影。
“霄云,出大事了!”
“你媳妇,你媳妇……”
程霄云眉心猛地一跳,指尖掐进了冰凉的掌心里。
“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孙志刚气喘吁吁地脱下身上的蓑衣,“她,她把村头的王寡妇一家人给揍了!”
*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孙志刚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也进水了。
不然他刚刚怎么会听见程霄云说,要自己送他去王寡妇家,去找他媳妇儿呢?
先不说程霄云跟他媳妇儿的关系如何水火不相容,就说他回来的半年都没出过家门。
突然间说要出门的消息,就已经够让人他消化的了。
孙志刚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听见门外自行车铃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大喊声响起。
“霄云!”
“徐叔!”
“叔要去王寡妇家,你去不去?去的话叔捎你一段路!”
*
李家院子里围了一堆人,闹哄哄。
村长赵大强也在,听着耳边嘈杂的吵闹声,他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听说王寡妇的儿媳妇正好好地生着孩子,程霄云这小子的媳妇,闯进了人家产房把人家婆婆给赶了出来。
黎向晚刚嫁过来半年,除了骂人厉害,她一个未生育过的小姑娘,给人家接什么生!
王寡妇可请了公社里最有名的赵稳婆过来的,这不是瞎胡闹嘛!
“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刚刚好好的在家,她冲进来就把我打了一顿,害得我手也断了。”
“我现在头也晕,手也疼,哎呦……我命真苦啊……”
王寡妇摸着脑袋装柔弱,钱婶子气得要死。
“你个老货,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嘴巴撕了!谁把你手打了,你再说我就真打断它。”
“村长你看钱翠花……”
王寡妇哭声细细密密,钱翠花怒声冲天。
“好了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心烦!”
赵大强被这两个女人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要不是刚下过雨,王寡妇和钱翠花两人甚至还能在地上扭打。
“你别哭了行不行?至少稳婆还在里面。”
“你大儿媳生孩子怎么你大儿子一直不见人?”
“你说你是在家,但我怎么听说你是跟你儿媳妇吵架才让她早产的?”
村长赵大强吵不过中年妇女,但偏偏他怎么问,王寡妇都是支支吾吾的。
赵大强刚想蹲下,但眯起的目光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眼睛倏地一亮,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还未等程霄云从徐老汉的车后座上下来呢,村长赵大强就已经立在车边了。
“霄云!”
“霄云你赶紧管管你媳妇儿!”
“她非要说人家是什么羊水栓塞,她一个小姑娘没生过孩子,她知道怎么生吗就给人胡来……”
羊水栓塞……
听着赵大强的埋怨声,程霄云目光遥遥地落在紧锁着的那间房门上。
虽然看不清,但鼻尖似乎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丝孱弱的呼吸声,他也能听得见。
就跟他八岁那年经历过的一样。
那年他八岁,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他爸他妈大吵一架后砸了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爸刚出家门,她妈就肚子疼得浑身都是血。
程霄云急匆匆地追着他爸的脚步出去,却没找到人。
他恐惧地盯着他妈妈的身体渐渐失去机能。
才二十分钟,就在他怀里变得僵硬。
为了不被外人知道,他爸一直对外宣扬他妈妈当年的死因是因为她有家族遗传病-肺癌突发死掉的。
程霄云知道不是。
他十八岁去军营里当兵之后,某次听说有个同营的战友的老婆也是生孩子时因为羊水栓塞去世的。
那时都躺手术台上了都没救回来。
程霄云一辈子都记得八岁时怀里那冰冷的温度。
程霄云闭了闭眼,坚定道:“叔,我相信我媳妇!她说能治就能治!”
“你,你们一个个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赵大强气得厚嘴唇抖动。
“她都能治好钱婶的孙子山娃身上的五步蛇蛇毒,那帮孕妇接生,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别忘了,她妈妈曾经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她妈是赤脚大夫,黎向晚是吗?”
“黎向晚她妈去世时,黎向晚才多大?她叔婶那个德性会给她机会上学?”
一个书都没读过几页的小姑娘,知道救人两个字怎么写吗?
赵大强手一甩,额头上的川字更深了。
这两公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都一样会气人。
气死他了!
*
半个小时之后
赵稳婆脚步轻快地把擦好身子的婴儿抱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襁褓里响起孩子微弱的哇哇哭声。
王寡妇接过襁褓里的婴儿,激动地大叫。
“祖宗保佑!我的大孙子!”
“大仙算得真准,在家里生就准是个男娃。”
“哎呦看着小脸,这小嘴长得多像你爸啊,奶奶给你起名字就叫耀祖好了……”
“乖乖……”
黎向晚身体乏力,靠在冰凉的墙上,听着外面激动的声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产床上,卢红柳涟涟泪水,从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里流出来。
黎向晚拿指尖轻轻擦拭了下,是凉的。
“月子期间别哭,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的,我是伤口还没好,疼的。”
卢红柳孱弱的身子轻轻地在被子下抖动,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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