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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时,土坡上的血腥味混着晨雾飘来,七玄门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磕头声,像钝器敲打着青石板,沉闷而绝望。周藏岳咬着牙扛起昏迷的上官静媛,脚步踉跄却坚定,直奔左侧乱石沟 ,那里藏着他和李二柱、韩立的秘密基地。“必须去老地方。” 他在心里默念,指尖因用力而掐进上官静媛的衣角,布料被汗水浸得发潮。去年入门前,他们三个半大孩子在乱石沟探险时发现了那处山洞,洞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狭小得刚够两人蜷缩,却足够隐蔽。此刻土坡上的血迹已被晨露冲淡,暗褐色的斑块顺着地势蜿蜒,像一条条凝固的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穿过三道天然石缝,熟悉的荆棘丛终于出现在眼前。带着晨露的枝条沾湿了衣袖,拨开时水珠簌簌落下,打在脸上冰凉。洞口的青石上,“三人洞” 三个歪扭的刻字还清晰可见,是李二柱用砍柴刀一笔一划凿的,笔画深得能塞进指甲。周藏岳先钻进去探查,洞内比记忆中更显局促,仅能勉强容纳两人,角落里的陶罐完好无损,揭开陶盖的瞬间,侧柏叶的清苦香气扑面而来,底下用油纸包着的止血草还泛着草木的青辉。
“还好没被发现。” 他松了口气,小心地将上官静媛塞进洞内,自己贴着岩壁挤在外侧。干草是入冬囤积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稍一动弹就会碰到彼此。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周藏岳仔细查看她的伤口,那边缘光滑的血窟窿周围,竟有细微的黑丝在皮肤下游走,像极细的蛛网,触之冰凉,与寻常伤口的温热截然不同。
周藏岳急忙从陶罐里抓出侧柏叶,叶片带着干燥的脆感,指尖一捻便碎成细渣。他将叶片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混着陶罐里储存的清水敷在伤口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微微发颤。又从岩壁暗格取出紫云芝,这是之前催生五行草时在山谷发现的灵草,特意留了一块藏在这里,菌盖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紫晕,灵气顺着指缝微微流动。
“坚持住。” 他小心地掰下一小块紫云芝,碾成粉末,和着陶罐里凝结的露水喂进上官静媛嘴里。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周藏岳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狭小的山洞里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血腥的甜腻,两种气味交织成令人心悸的气息。
外面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周藏岳瞬间绷紧神经,抓起身边的石块抵住洞口。荆棘丛外闪过几个穿七玄门服饰的身影,为首的五长老正指挥弟子搬运伤员:“动作快点!把二十岁以下的都带到内门大殿,三长老在那边接应!龙玄上人有令,要保住宗门未来的根苗!”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五长老,李二柱他们已经安全了。” 有弟子回话,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孩子真是天才,入门才俩月就淬体一重巅峰了,刚才龙玄上人还特意召见他,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藏岳却愣在原地。李二柱?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连灵根测试都紧张得发抖的农家少年,竟然成了天才?随即又被上官静媛微弱的**拉回现实。他再次检查伤口,那些黑丝不仅没消退,反而顺着血管隐隐扩散,正一点点污染着她的生机。
趁着天色未亮,周藏岳用石块堵住洞口,又将荆棘丛拢回原位,特意在入口处摆了块歪扭的长石 。 这是他们三个约定的安全信号,只有彼此能看懂。土坡上的血腥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七玄门弟子巡逻的脚步声,内门广场方向传来龙玄上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晨雾的威严:“凡七大派余孽,留在原地磕头赎罪,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周藏岳贴着墙根往丹房走,路过内门大殿时忍不住瞥了一眼。龙玄上人正站在殿前的白玉台阶上,灰袍已换成月白道袍,发梢却带着几缕银丝,衬得那张年轻的面容愈发超凡脱俗。他指间的盘龙玉佩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丹房的门虚掩着,周藏岳推门而入时,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二长老趴在青焰炉旁的蒲团上,鼾声如雷,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酒渍,身上的灰袍沾满了药草碎屑。炉火跳跃着舔舐炉壁,映得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忽明忽暗,墙角的药碾倒在地上,铜制的碾轮沾着干涸的药渣,空气中弥漫着当归与烈酒混合的古怪气味。
“师父!” 周藏岳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将二长老从睡梦中惊醒。
二长老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扯了扯嘴角,拔开腰间酒葫芦,猛灌了两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没死就好。那老东西…… 下手真狠。” 他指的是龙玄上人,声音里带着忌惮与复杂的情绪。
“弟子求您教我炼丹!” 周藏岳额头抵着地面,将昨夜指尖窜起青焰吓退匪徒、灵气竟在不知不觉中强化肉身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二长老沉默半晌,往炉里添了块松木,柴薪爆裂的噼啪声填满了沉默的空隙。“你可知炼丹要耗费多少灵草?”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百草净化丹需七种灵草配伍,火候差一丝就会成毒,轻者伤经脉,重者丢性命。”
二长老半晌才说:“好…… 我教你。但你记住,炼丹先炼心,心不诚则丹不纯,性不定则火不稳。”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泛黄的《百草丹方》,封皮上还留着烧焦的痕迹。
接下来的十天,周藏岳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白天跟着二长老学习辨认灵草、调配药引,二长老的教学简单粗暴,扔给他那本《百草丹方》让自行研读,说错一味药性就用竹板打手,周藏岳的手背很快布满了红痕,却咬着牙一遍遍背诵。二长老教得极细,如何用灵气催发药效,如何控制炉火温度,连药碾转动的圈数都有讲究:“顺时针三十六圈聚气,逆时针二十四圈凝精,少一圈都不成。”
他学着分辨灵草的特性:侧柏叶止血需陈放三月,新叶性烈易伤血;紫云芝续命要取晨露滋养,正午采摘灵气最足;五行草调和需灵气均匀,偏火则焦,偏水则腐。二长老会随手拿起一株灵草考他,答不上来便是一竹板,疼得他指尖发麻,却将每种草药的特性记得愈发牢固。
晚上趁二长老酒醉熟睡,周藏岳便偷偷溜去山洞给上官静媛换药。狭小的山洞里,两人几乎贴身而坐,他用山洞储存的止血草暂时压制伤势,却眼睁睁看着黑丝一点点蔓延到胸口。上官静媛偶尔清醒时,会虚弱地告诉他:“我们八卦宗是武术门派,练的是筋骨气血,不懂修仙者的法门…… 这黑气好像专噬灵气,对我们影响虽小,却更难清除,因为没有对应的功法化解……”
第七天夜里,周藏岳第一次尝试炼丹。他按照丹方配比灵草,指尖掐动控火诀,青焰在炉下跳动,却总在关键时刻失控。第一炉药汁熬糊了,泛着焦黑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第二炉灵气注入太急,药草直接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炉底的黑渣;第三炉好不容易熬成药汁,倒入丹模时却凝结成块,毫无灵气波动,像块普通的泥疙瘩。
“急了。” 二长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敲了敲他的手背,竹板的力道不重却足够警示,“灵气太躁,就像拔苗助长,看似快,实则毁了根基。炼丹如流水,要缓而不散、匀而不断。”
周藏岳深吸一口气,想起山洞里上官静媛苍白的脸,想起那些游走的黑丝,心中默念 “嚼嚼咽了”,将浮躁一点点压下去。他调整呼吸,让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感受着侧柏叶的清苦、紫云芝的温润、五行草的灵动在炉火中交融。指尖的青焰渐渐稳定,从跳跃的火苗变成稳定的火团,青蓝色的火焰边缘泛着淡淡的白光。
第十天清晨,当红日初升,第一缕阳光透过丹房的窗棂照在青焰炉上时,丹模中终于浮现出三粒灰白色的丹药,表面光滑如瓷,散发着清冽的草木香气,灵气在丹药表面缓缓流转,像一层薄薄的光晕。
“勉强能看。” 二长老瞥了一眼,嘴角难得露出笑意,说完又灌了几口酒,“去救你的人吧,再晚黑丝入心脉,神仙难救。”
周藏岳揣着百草净化丹飞奔到山洞,上官静媛的情况果然更糟了,黑气已蔓延到锁骨,,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如纸。他急忙将丹药碾碎,和着新收集的露水喂她服下,指尖的灵气小心翼翼地引导药力流向伤口。百草净化丹的清凉与黑气的阴冷在她体内交织,上官静媛疼得闷哼出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牙关也紧咬着。
直到日头升到正中,阳光透过荆棘丛的缝隙照进洞内,那些游走的黑丝终于停止扩散。上官静媛缓缓睁开眼,眼神虽还有些涣散,却能清晰地看见周藏岳:“是你…… 救了我?”
“师姐先好好休息。” 周藏岳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里很安全,再养几日便能恢复。” 他将剩下的百草净化丹小心收好,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几天,周藏岳每日往返于丹房和山洞之间。白天跟着二长老巩固炼丹术,青焰炉的火候越来越稳,他能精准控制火苗的颜色与温度,从最初的青焰到后来的白焰,灵气运用愈发纯熟。二长老开始让他尝试提炼药粉,教他分辨火候成色:“青烟起则药生,此时灵气初聚;白烟聚则丹成,此刻药性最纯;黑烟冒则功亏一篑,灵草已废。”
期间李二柱和韩立偶尔会偷偷来找他。李二柱穿着崭新的内门弟子服,腰间挂着个精致的玉瓶,脸上是难掩的兴奋:“藏岳,龙玄上人说我是双灵根天才,赐了整整三十六颗聚气丹!你看!” 他倒出一粒,丹药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上人还说,只要我好好修炼,就一定送我去太虚宫深造!那可是顶级大宗门!” 他不由分说塞给周藏岳两粒,“你快服下,咱们一起进步。”
韩立则带来外界的消息:“咱们村的王胖死了……说是在城墙被投石机砸中了……还有七玄门要重建了,图纸上的山门比以前气派十倍,还要修灵草园和试炼塔呢!执法队的师兄说,以后青石镇的百姓每月都来主动进贡。”
二长老偶尔会看着内门方向冷笑:“打赢了仗,就忘了自己也是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了。”
第十五日傍晚,周藏岳正在丹房练习提炼药粉,将晒干的五行草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震天的鼓乐声。二长老眯着眼睛,顺着门缝往外看,嗤笑一声:“来了,那老东西的大礼议开始了。”
周藏岳跟着二长老走到丹房门口,只见土坡下的官道上,长长的队伍正缓缓走来。 上堆满了粮食、布匹和各种财物,麻袋鼓鼓囊囊,布匹色彩鲜亮。
内门广场上搭起了临时高台,龙玄上人端坐于铺着锦缎的座椅上,月白道袍在夕阳下泛着柔光,身边五长老和三长老分立两侧,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七大派的残余分子跪在台下,头颅贴地不敢抬起,脊背微微颤抖。当第一车物资被抬上广场时,龙玄上人缓缓抬手,金光从指尖流淌而出,在半空凝成 “恩赐” 二字,灵气波动让空气都微微震颤。
“七玄门宽宏大量,允尔等赎罪。”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土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每月初一上缴物资,不得有误。若有违抗,休怪老夫无情。”
台下响起整齐的磕头声,“咚咚” 作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额头上的血迹染红了台阶,连石缝里都渗着暗红的痕迹。
晚上去山洞时,上官静媛正对着洞口的月光活动手腕,青灰色的八卦衣在风中飘动,伤口处的黑气已彻底消散,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看见周藏岳进来,她收住动作,郑重地行礼:“多谢周师弟救命之恩。”
“师姐客气了。” 周藏岳将新炼的百草净化丹药瓶递给她,“外面在举行大礼议,七大派的赎罪物资都运来了。”
上官静媛接过药瓶,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裹的小册子:“这是我八卦宗的《太极八卦掌》,虽只是武术法门,但讲究以柔克刚,或许对你控制灵气有用。” 她看着周藏岳惊讶的眼神,带着复杂难明的语气说,“修仙之路不止霸道一种,龙玄上人的威严,终究难以长久。守护之心有时比杀伤力更重要,这是我们练武人的道理。”
周藏岳握紧手中拳谱,转身走向洞口。月光穿过荆棘丛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投下碎银般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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