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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挂钟敲过十一点时，林舒瑶依旧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在床尾织出一道细长的银线，像极了慈善晚宴上秦董欲言又止时，眼底掠过的那抹复杂光影。祖父工厂的火灾、匿名汇款、奶奶的忌日……这些碎片在脑海里反复打转，像没拼好的拼图，尖锐的边缘硌得她心口发闷。她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书架前蹲下身。指尖抚过装着相册的木盒，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秦董说的话——“汇款的那天，正好是你奶奶的忌日”。父亲从未跟她提过奶奶的忌日，甚至连奶奶的照片都没见过，这个在林家历史里“缺席”的女人，为什么会和拯救林氏的匿名汇款扯上关系？照片里那个模糊的碎花裙女人，会不会就是奶奶？
她打开木盒，拿出那张祖父站在工厂前的照片，借着月光仔细看。女人怀里的襁褓轮廓愈发清晰，边角露出的浅色布料，和她小时候见过的、母亲留下的一块碎花布质地很像。一个荒唐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浮上来：如果那个女人是奶奶，那她怀里抱的孩子，会是谁？是父亲吗？可父亲说过，他是奶奶唯一的孩子，而且奶奶在父亲成年后才去世的——这和照片里“1987年”的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咔嗒”一声，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舒瑶连忙把照片塞回相册，合上木盒放回书架。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口停顿了几秒，又慢慢走远。她贴在门板上听，能确定是苏婉的脚步声——苏婉习惯穿丝质拖鞋，走路时总会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这个时间，苏婉为什么会在走廊徘徊？是特意来看她睡没睡，还是在监视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舒瑶再没合过眼。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打算去花园里透透气，却在路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父亲和张管家。
“……她昨天在晚宴上问秦董了，秦董差点把当年的事说出来。”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你确定当年处理得干净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先生放心，”张管家的声音很沙哑，“老主人当年特意让人把工厂的火灾记录、银行的汇款凭证都销毁了，照片也是老主人亲自处理的，不会有问题。舒瑶小姐只是好奇，翻不出什么浪花。”
“好奇最容易出事，”父亲叹了口气，“你多盯着点她，别让她去查档案室，也别让她接触公司里的老员工。生日宴马上就要到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知道了，先生。”
林舒瑶屏住呼吸，轻轻往后退，转身快步跑回房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又紧又疼。父亲果然在隐瞒！祖父不仅处理了照片，还销毁了火灾记录和汇款凭证——他在刻意抹去某段历史！而张管家，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秘密，却还在她问起照片时假装不知情。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手指冰凉。原来她身边的人，都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把她困在“林家千金”的光环里，不让她触碰任何与家族秘密相关的东西。可越是这样，她越想知道真相——祖父为什么要销毁证据？奶奶的忌日和匿名汇款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个照片里的孩子，到底是谁？
早上吃早餐时，苏婉的表现格外殷勤。她给林舒瑶盛了满满一碗皮蛋瘦肉粥，又夹了个茶叶蛋，笑着说：“瑶瑶，你昨天在晚宴上肯定没吃好，今天多喝点粥，养胃。对了，今天下班早点回家，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林舒瑶低头喝粥，不敢看苏婉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苏婉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像是在观察她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今天可能要加班，”她故意放慢语速，“王经理让我整理项目一部的老资料，可能要晚点回来。”
苏婉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加班啊？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需要我让司机给你送点吃的过去吗？”
“不用了妈，公司有食堂，很方便。”林舒瑶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她知道，苏婉这是在试探她——如果她真的在公司加班，苏婉很可能会让司机去“探望”，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在工作。
到公司后，林舒瑶先去了项目一部。王经理正在给员工开会，看到她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在旁边等。会议内容是关于一个新地产项目的前期调研，林舒瑶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去档案室。
昨天听张萌说，档案室在26层，只有董事长和老董事能进去。但她记得，人力资源部的李姐手里有所有楼层的备用钥匙，或许可以想办法借到档案室的钥匙。
散会后，王经理把她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摞文件：“这是项目一部成立以来的老项目资料，你今天把这些整理一下，按年份分类，下午下班前交给我。”
“好的王经理。”林舒瑶接过文件，心里一喜——这些“老项目资料”里，说不定会有关于祖父时期的线索。而且整理资料需要用档案室的数据库，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去找李姐要档案室的权限。
她抱着文件回到工位，故意把文件摊在桌上，露出封面上“1990年”“林氏地产早期项目”的字样。张萌路过时看到，惊讶地说：“哇，你怎么拿到这些老资料的？这些资料平时都锁在档案室里，除了王经理和董事长，没人能接触到。”
“王经理让我整理的，说让我多了解公司的历史。”林舒瑶压低声音，“不过这些资料里缺了很多数据，我得去档案室查数据库补充。张萌，你知道怎么申请档案室的权限吗？”
张萌皱了皱眉：“档案室的权限很难申请，需要董事长签字。不过……”她凑近林舒瑶，小声说，“人力资源部的李姐手里有备用钥匙，而且每天下午三点，档案室的管理员会去楼下喝咖啡，你要是想进去，可以趁那个时间。”
林舒瑶心里一动：“李姐的钥匙好借吗？”
“看情况吧，”张萌想了想，“李姐很看重你，你要是说为了整理老资料，她说不定会借给你。不过你千万要小心，档案室里有监控，而且不能乱翻文件，尤其是标着‘机密’的档案柜。”
“我知道了，谢谢你张萌。”林舒瑶心里有了计划。她先假装整理资料，等到下午两点半，估摸着李姐不忙，就拿着文件去找她。
“李姐，”林舒瑶把文件放在李姐的办公桌上，“王经理让我整理项目一部的老资料，但是这些资料里缺了很多数据，需要去档案室查数据库补充。您能借我一下档案室的钥匙吗？我就进去查点数据，很快就出来。”
李姐犹豫了一下，看着文件上的“1990年”字样，又看了看林舒瑶，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你可得小心点，档案室里的文件都是公司的机密，不能乱翻，查完数据就赶紧出来，监控室会有人盯着的。”
“谢谢李姐，我一定注意。”林舒瑶接过钥匙，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她拿着钥匙回到工位，假装继续整理资料，眼睛却盯着墙上的时钟，等着三点钟的到来。
终于，时钟指向三点。林舒瑶看到档案室的管理员拿着保温杯走出电梯，连忙拿起笔记本电脑，假装去茶水间，绕路来到26层。档案室的门是厚重的金属门，她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门开了。
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档案室很大，一排排黑色的档案柜整齐排列，上面标着年份和部门。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门口，林舒瑶不敢久留，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数据库，搜索“1987年 林氏工厂 火灾”“1987年 银行汇款”等关键词。
屏幕上跳出的结果都是“无相关数据”。她不死心，又搜索“林正宏 母亲”“林老爷子 配偶”，依旧没有任何结果。难道祖父真的把所有相关资料都销毁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眼角余光瞥见最里面的一排档案柜，上面标着“1980-1990年 机密档案”。监控摄像头的角度照不到那里——她刚才进门时特意观察过，那是整个档案室唯一的监控死角。
林舒瑶的心怦怦直跳。她快速走到那排档案柜前，手指划过标着年份的标签，在“1987年”的档案柜前停下。她试着拉了拉柜门，没锁。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放着一摞摞牛皮纸档案袋，上面没有任何标注。
她随便拿出一个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是林氏早期的财务报表。再翻几个，都是项目合同和员工档案。就在她快要失望时，一个边角泛黄的档案袋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档案袋比其他的厚很多，而且袋口用蜡封着。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页是一张火灾事故认定书，上面写着“1987年6月12日，林氏五金厂仓库发生火灾，原因不明，造成货物损失共计28万元，工人受伤3人”。下面还有受伤工人的赔偿清单，签名处是祖父的名字，日期是1987年6月15日。
再往后翻，是一张银行汇款单的复印件——汇款金额50万元，汇款日期1987年6月18日，汇款人姓名处是空白，收款人是祖父的名字。而6月18日这个日期，正好是秦董说的“奶奶的忌日”！
林舒瑶的手开始发抖。她继续往后翻，看到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祖父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急促：“她终究还是来了，带着钱，也带着……我不能让她毁了林家，更不能让正宏知道。照片已经处理好，档案也会销毁，从今往后，再无此人。”
“她”是谁？祖父说的“不能让正宏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刺耳。是苏婉打来的。林舒瑶慌忙按下静音，屏幕上显示着苏婉的短信：“瑶瑶，你在哪？怎么还没下班？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等你回来吃呢。”
她心里一慌，意识到自己在档案室待太久了。她快速把文件放回档案袋，封好蜡封，放回档案柜，关掉电脑，快步走出档案室，锁好门。下楼时，她能感觉到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
回到工位，张萌看到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有点累。”林舒瑶勉强笑了笑，“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先下班了。”
她收拾好东西，匆匆走出公司。坐上车，司机老陈笑着说：“舒瑶小姐，夫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快点送您回家，说晚饭都快凉了。”
林舒瑶没说话，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街景。祖父的信纸、空白的汇款人姓名、奶奶的忌日……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苏婉今天格外殷勤，又是打电话又是做她爱吃的菜，显然是在试探她——难道苏婉知道她去了档案室？
回到老宅，苏婉果然在门口等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瑶瑶，可算回来了，快洗手吃饭，松鼠鳜鱼刚热过，还很鲜。”
饭桌上，苏婉不停地给她夹菜，一边夹一边问：“今天在公司整理资料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王经理没为难你吧？”
“挺顺利的，王经理也很好，没为难我。”林舒瑶低头吃饭，不敢看苏婉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苏婉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
“顺利就好，”苏婉笑了笑，“对了，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宴了，礼服我已经给你熨好了，放在你的衣柜里。明天早上我让化妆师过来给你化妆，保证让你成为全场最漂亮的姑娘。”
“谢谢妈。”林舒瑶敷衍地回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档案室里的发现，根本没心思关心生日宴。
晚饭过后，林舒瑶回到房间，锁上门，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那是她在档案室里偷偷抄下来的、受伤工人的名字和地址。其中一个叫“刘建国”的工人，地址就在城郊的老工业区，离祖父当年的工厂不远。她决定，生日宴结束后，就去找这个刘建国，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到更多关于火灾的细节。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祖父的秘密、父亲的隐瞒、苏婉的试探、张管家的谎言……这些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困在中间。她不知道自己离真相还有多远，也不知道真相揭开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为了祖父那段被刻意抹去的历史，为了那个照片里模糊的女人，也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镀金牢笼”里，她必须继续查下去。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书架上的木盒上。林舒瑶看着那个木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的生日宴，或许会是一个新的突破口。父亲要在宴会上陈列祖父的遗物，说不定那些遗物里，就藏着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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