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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坐于窗前，正举杯饮酒。他琥珀色瞳孔在睁眼时收缩成两道金线，眼白浮着血丝织就的山林脉络。钢针般的短发根根倒竖，发梢残留着黑黄交错的虎纹，后颈绒毛未褪干净，随呼吸起伏如麦浪。鼻梁似断崖陡起，鼻尖横着三道旧疤。
赤膊上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小指缺了半截。身形魁梧如一尊神像，寻常人见了都敬畏三分。
而在壮汉对面，一位黑衣蒙面女子端坐。
她戴着半张马面面具，身型婀娜多有几分美感。与那豪饮的壮汉不同，女子每次只啄小口。
“陆雪琪？莫非就是那个在太苍城坏了我们好事的修士？”马面女问道。
“便是她。”壮汉怒目。“当初若非她坏了老子的好事，老子现在也不至于被人耻笑。既然知道她在这帝都之中，老子定要将她五马分尸。”
“玄虎，不可莽撞。”马面女冷淡说道。
“你该知道尊龙的事要紧。”
“哼，你这马儿多管闲事。老子知道该怎么做。”壮汉不悦的说。他举起一坛酒，掀开后吨吨灌入嘴中。鲸吸般喝完一坛酒，顺手抛开空酒坛。任由其砸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身后伺候的店小二瑟瑟发抖，不敢有半分抱怨。
“你若是惹出事来，叫那些仙门修士瞧见，到时候尊龙都护不住你。你该知道如今城中是何情况，三圣四宗都来了。”马面女冷笑着说。“平日里你肆意妄为无事，但在这里还是老实点。”
“他娘的！你……”壮汉听到这话顿时大怒，伸手就朝女子脑袋捏去。只是那张大手听在女子面前，没再前进半寸。
两人对视，许久后壮汉平息了火气坐下来。
无奈的耸耸肩，对着女子不满道：“放心吧，老子知道事情的轻重。不过等尊龙的仪式完成，你得让老子泄泄火气，将陆雪琪那娘们交给老子处置。”
“若是事成，仙门不过鸡鸣狗盗之徒罢。那陆雪琪你若是能抓到，自然随你。”
“好！老子就先忍几天。”壮汉说罢，转头朝着身后的店小二大声呵斥。“酒都没了，还不给老子多拿点酒来！”
店小二听到这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跑开。刚才壮汉发怒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要死掉。
且不提这玄虎之事，姜闻横跨半个帝都来到长春真人处。
他撤去女子面容，大步朝着拜神会的教坛走去。
拜神会的守卫原本还想拦截，在看到姜闻手中的信物后皆低头恭迎。
进入地窟之中，就见千手神像下的长春真人。
长春真人的面色越发的苍老，白发如枯草一般搭在头上。整个人骨瘦形销，只剩下骨头贴着一张皮。
姜闻感觉到长春真人的命火如风中残烛，摇曳将熄。
“你快死了。”姜闻站在长春真人跟前朝他说道。
“是，贫道快死了。”长春真人温声笑道。
“你寻我来，到底何事？”
“小友就这般急躁吗？”长春真人指了指石桌说。
姜闻轻呼了口气，随后坐在石桌前。整个洞窟之中，只剩下两人的声音在火光中闪烁不定。
姜闻看向长春真人：“我感觉到你的命火消耗的严重。”
长春真人应是，却并未在意此事。
“自是与小友论道后，贫道便早已经看开。这次请小友来也是迫不得已。”长春真人轻叹，将一杆蓝色小旗递给姜闻。
“这东西还请小友收好，日后必有用处。”
“这是何物？”姜闻接过那面蓝旗问道。
“此乃阵旗。”长春真人说。“尊龙招拜神会各尊者入京，就是为了这招灵大典。只是为了遮掩这招灵大典，故而以论道为皮。”
“我前些日子进过拜神会的几处祭坛，皆是以幼儿为祭品。”姜闻想到那些祭坛中的惨状，对于拜神会着实没什么好感。若非这里是帝都，他早就动手除掉这些畜生。“如此人神共愤之举，这尊龙就不怕遭了天谴吗？”
“尊龙已经不在乎了。”长春真人苦笑道。“他若真在乎这平民百姓的死活，当初也不会让赤咬去苏城害死那般多的人。只怪贫道听信其言，当了半生瞎子。”
“正道仙门，难道就没人愿意管这些事？天下之大，便让如此邪道猖狂？”姜闻又问。
“自是三灾六劫将至，仙门多已经搬入了各自的须弥境中，亦或是于须弥界修行。人间之事，他们不管也不想管。灾劫将至，只能保全自身。拜神会不过是害了些孩童罢了，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长春真人道。
“他们当真是正道？”姜闻惊然，只觉不解。当初太苍之时，诸仙门不过外流之辈。若非其立下盟约，守人道苍生。姜文姬绝不可能让人道天命护佑仙门。至如今，仙门竟成了这般模样。
“什么正道邪道，不过贪生之徒罢了。”长春真人摇头叹道。“很多年前三灾至世间，仙门百家修士为了活命大肆屠戮苍生百姓。大乾二十四州几乎轮为鬼蜮，骨成山，血成河。若非琅嬛圣人出世，燃命火抗三灾，恐怕这个大乾都要不复存在。后来仙门诸圣见人道天命显微，大乾之外异族欲来，便定下了盟约不可伤凡俗之人，这才有了如今的之事。”
“圣人不出世，人间难得太平。帝都有的是人命，谁也不会太在乎。何况如今天子欲以人道气运笼络，拜神会的事自然没谁会去管。”
长春真人话中多有几分无奈与无力。
纵使他是道宫真人，在这大势面前也难改变一二。
何况他还是拜神会十三尊者，即便没有直接残害无辜之人，也间接染了无数幼儿的鲜血。
“贫道死不足惜，只是怕我那徒儿无依无靠。”长春真人朝着洞窟内招招手，就见一名穿着小道袍的女孩童怯生生走出来。
“鱼玄，过来。”
“师父……”小女孩跑过来扑进长春真人怀中，双目泪汪汪的看着他。“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师父不走，师父只是有事去做罢了。”长春真人拍了拍李鱼玄的脑袋笑道。“你和这位哥哥很久没见了吧。”
李鱼玄听这话看向姜闻，眨着大眼睛点点头：“是姜哥哥，我和姜哥哥很久没见了。”
“乖，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姜闻揉了揉李鱼玄的脸蛋笑道。
听到这话，李鱼玄兴高采烈，连忙跑到姜闻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两人一言一语，场面颇有几分温馨。
长春真人看着姜闻和李鱼玄亲密的样子，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他唤回李鱼玄，然后指着姜闻说：“为师要去一趟远去，你就先跟着你的姜哥哥如何。”
李鱼玄看了看长春真人，又望了望姜闻，最后瘪着小嘴点头。
“鱼玄听师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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