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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冷光照亮了林导那张布满疲惫的脸。他按下播放键,一段失真且跳跃的监控画面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画面来自一个早已废弃的电视台机房,镜头角度固定,正对着一排蒙尘的设备。
画面中央,那台属于市档案馆的地下磁带机显得格外突兀。
起初一切正常,只有雪花点在屏幕上无声跳动。
忽然,磁带机的转盘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逆转,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
随后,它精准地接入了一条标注着“城市广播备用线路”的端口。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就在机器启动前的半秒,镜头左下角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那身形轮廓,那微驼的背影,与沈秋岚留在旧照片里的样子惊人地相似。
“这不是故障,”林导的声音沙哑而凝重,他死死盯着那道几乎无法捕捉的残影,“是有人……或者‘什么’,在远程操控。”
话音未落,一旁的苏晚萤猛地站了起来,她双眼圆睁,呼吸急促地翻动着桌上摊开的两份资料——一份是她母亲沈秋岚的日记,另一份则是从档案馆内部搞到的设备运行日志。
她的指尖在两份文件的日期上飞速跳跃,像是在进行某种疯狂的密码破译。
“不对,不对……”她喃喃自语,脸色愈发苍白。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与彻悟,“规律找到了。你们看,每一次磁带机异常启动的时间,都惊人地吻合月相……每当月亮接近满月,它就会自动播放一段新增的音频。而日志记录的时长,不多不少,正好七秒!”
七秒。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默。
那是陆知寒在临终前,用尽最后生命力留下的意识残片长度。
“我们都想错了。”苏晚萤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不是沈秋岚或者陆知寒的执念在通过机器传播。是那个执念本身……它活了过来。它在利用他们,利用这台机器,甚至利用我们所有人!每一次播放,它都在寻找新的载体,复制自身,就像一种听觉病毒!”
她颤抖着翻到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绝望,仿佛是在极度痛苦中写下的。
苏晚萤用气声念了出来:“我听见他还在播,但我阻止不了我的手。”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沈秋岚不是操控者,她也是一个被病毒感染的宿主,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
“必须阻止它!”阿彩霍然起身,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戏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
她抓起身边的黄铜圆号,这是她吃饭的家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声音的病毒,就用声音来对抗。我去地下控制室,用共振原理干扰它的运转。”
没人能提出更好的方案。
地下控制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
阿彩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号嘴抵在唇边。
她闭上眼,脑中飞速计算着那段七秒音频的频谱,然后吹出了一段频率完全相反的音波。
悠扬而纯净的号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一道金色的利剑刺向那台嗡嗡作响的磁带机。
奇迹发生了。
磁带机的转动肉眼可见地停滞了片刻,仿佛被这股外力扼住了咽喉。
但仅仅一秒之后,机器内部猛然爆发出一种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啸叫!
那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挣扎。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正在高速转动的录音带猛地绷断。
然而,断口处没有纷飞的磁粉,反而缓缓渗出几滴暗红色的黏稠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一股如同陈旧血迹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阿彩惊恐地后退一步,低头看向自己的圆号,发现乐器光洁的内壁上,不知何时竟凝结了一层极薄的、灰黑色的结晶体,摸上去有一种冰冷而粗糙的质感。
那就像是被污染的记忆,被强行物化成了“声垢”。
“物理手段没用,它已经不是普通的机器了!”对讲机里传来阿彩惊魂未定的声音。
老秦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工具箱:“声音不行,就断了它的根!我去切断电路!”
老秦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利落。
他冲进机房,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精准地找到了主电源闸。
他用尽全力,猛地向下一拉。
刺眼的电火花闪过,机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可那台磁带机的屏幕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亮起一种不祥的红光。
备用电池在主电源切断的瞬间,自动激活了。
屏幕上,一行绿色的字符缓缓浮现,像是来自地狱的宣告:“频率校准中……接收者已锁定。”
“妈的……”老秦的咒骂声在发抖。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扑到机器前,颤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摸索着,那里有一个从未有人注意过的微型接口。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他回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在对讲机镜头另一头的沈默身上,“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录音机……它是个‘应答机’!它一直在等一个特定的回应,一个能跟它完美共鸣的频率。而沈默……”
老秦的声音艰涩无比,像是在宣告一个残酷的判决:“你,就是那个‘标准音’。”
沈默的心脏骤然停跳。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淬满剧毒的锁链。
母亲留下的那根音频线,那段她至死都在研究的波形,那个被她称为“唤醒信号”的东西……原来唤醒的不是机器,而是他自己。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将那根尘封已久的音频线接入了声谱仪。
他要模拟那个信号,他要亲眼看看,母亲最后的实验究竟是什么。
随着他指尖的微调,屏幕上的波形开始与记忆中的那个“唤醒信号”无限接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低沉的嗡鸣开始在他脑中盘旋。
就在两条波形即将完全重合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耳道中缓缓渗出,滴落在控制台上。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模糊。
幻象中,他看到了母亲沈秋岚的身影,就站在他身旁的控制台前。
她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任何实体,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用一种近乎痴迷的、毫无感情的语调轻声说:“当接收者也成为发射源,实验才算真正完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声谱仪屏幕上的波形陡然剧变!
仪器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屏幕上跳出一段全新的波形——它不再是陆知寒那段熟悉的脑波,而是一段陌生却又让他灵魂战栗的频率。
仪器的分析结果显示,信号源头……正是他自己。
“啪!”房间内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尽数熄灭,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一秒后,那台远在地下机房的磁带机,在没有任何外部指令的情况下,无声地重启了。
它转动磁带,校准磁头,然后,通过城市广播备用线路,将第一声音频清晰地播送了出去。
那是一段轻柔的旋律,一段沈默昨夜在梦中无意识哼出的调子。
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那段属于他自己的梦中旋律,和从他耳中滴落的血液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撕裂寂静的电话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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