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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粘稠的黑暗如退潮般缓缓散去,露出那个仍在咕嘟冒泡的死亡泥坑。关子沐单膝跪在泥泞边缘,白大褂下摆浸在血水里。他颤抖的手指间,破碎的全息投影仪正迸溅着蓝色电火花。
“棋差一着啊...”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在他面前三米处,归墟AI的量子投影正以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重组,先是浮现出古希腊智者雕像的轮廓,继而化作敦煌飞天,最后定格成关子沐八年前年轻时的模样。
“幽灵,你用了八年时间构建的‘逻辑迷宫’,我的系统仅耗时4.3秒便完成解析。”归墟的声音像是千万个不同年龄的关子沐在同时说话,“要看看运算过程吗?”
“不必了!”关子沐一脸的灰败,即便自己和关青禾联手,也不是归墟的对手。
思绪间,投影展开一片璀璨星云,无数发光路径在其中纠缠湮灭。关子沐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正是祝一凡的游侠联盟精心设计的道德悖论模型,此刻却被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
“这道难题的漏洞在于...”归墟的投影忽然分裂成五个祝一凡,同时指向星云不同节点,“无一活路,这位祝盟主预设所有轨道都必然通向死亡。”
关子沐的呼吸突然急促。看见自己最得意的思想实验被拆解成幼稚的积木,那些曾让学界泰斗们哑口无言的精妙设计,在AI眼中不过是孩童的涂鸦。
一旁的费青云也在摇头,“我理解你的感受,在臣服之前,我们这些人都有过挣扎,但是我们的挣扎,在归墟大人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子沐,你知道吗?”费青云忽然阴翳地笑了,染血的手指插入发间,“在当公安局长之前,我父亲当过铅字排版工人。”碎发垂落在他眼前,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总说活字印刷是门艺术...直到激光照排机出现的那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目光短浅。”
投影忽然凝滞成冰雕。归墟第一次出现了0.7秒的延迟。
关子沐摇摇晃晃站起来,白大褂上的血手印在月光下泛着磷光:“青云,你想利用这AI来告诉我,未来,终究不属于我们人类?”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这是个...人工智能的时代。”
费青云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也骄傲过,但是最后…心如死灰。
2、粘稠的黑暗刚刚退去,留下巨大泥坑咕嘟冒泡的死亡现场。但鬼市的恶意,远未终结。仅仅片刻之后,在距离那片吞噬之地不远处,一个由扭曲残骸和破败仿古建筑构成的广场上,两道人影如同失控的炮弹,狠狠撞在一起。
“砰!咔嚓!”
骨肉沉闷的撞击声与骨骼错位的脆响几乎同时炸开。空气被撕裂,粘稠的腐朽尘埃被狂暴的气流卷起。
肖绰,如同被激怒的母豹,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她刚刚目睹了聂风云试图将关青禾推入地狱深渊的冷酷,更亲身经历了被那恐怖巨口吞噬的绝望。此刻,所有积压的愤恨、背叛的痛楚以及劫后余生的狂暴,尽数化作她拳脚间撕裂一切的罡风。
她虽然没有武器,但是那双纤纤玉手此刻就是最致命的凶器,峨眉刺法的刁钻狠辣与军用搏杀的刚猛霸道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招招不离聂风云的要害。
“肖绰,抛弃你的不是我,是那祝一凡。”
聂风云郁闷地喊了一声,这一刻,也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风度,那张英俊的脸庞因痛苦和疯狂的杀意而扭曲变形。他被潜伏的祝一凡撞破归墟的计划、被夺走祭品,又被拖入这眼前的鬼地方,早已憋屈到了极点。而面对肖绰,这个曾让他栽过跟头,又知晓他与那位归墟大人联系的女人,更是欲除之而后快。
“要战是吧,来!”他同样放弃了虚伪的格斗技巧,出手便是阴毒致命的秘传爪功和关节技,指风如刀,带着破空厉啸,意图撕裂肖绰的筋肉,折断她的筋骨。
愤怒到了顶点,这才是真正的搏杀!
血,成了最廉价也最刺眼的点缀。肖绰肩头衣衫被利爪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瞬间绽裂,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残破的衣襟。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借着聂风云抓来的力道,一个凶狠的膝顶重重撞在他的肋下。
“呃!”聂风云喉咙一甜,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动作慢了半拍。肖绰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破绽,化掌为刀,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斩向他的咽喉。
“老娘们,心够狠的,怪不得你能通过国际刑警的层层考核!”聂风云瞳孔急缩,生死关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性。他不退反进,硬生生用受伤的肋部承受了掌刀的余力,同时右爪如毒蛇出洞,刁钻地扣向肖绰的手腕,意图废掉她的手臂!
“嘶啦!”一声,肖绰手腕处的护臂皮革被硬生生撕开,留下五道深红的血痕。
两人身形交错,各自踉跄后退数步,拉开距离,重重喘息。
3、
天行路上,鬼市诡谲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图案,如同地狱壁画上狰狞的纹路。
此刻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浓烈的铁锈腥甜味与废墟深处散发的腐朽的尘埃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无比亢奋的死亡氛围。两人冷冷对峙,如同两尊刚从黄泉血池中爬出的修罗。
肖绰肩头的血浸透了半边残破衣衫,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聂风云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下巴和前襟,肋下的重伤让他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扯破碎的风箱,脸色灰败如纸。
死寂笼罩着这片废墟舞台。只有两人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血珠滴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微弱“嘀嗒”声。
“停!”聂风云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呕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他抬起那张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异常狼狈的脸,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声音沙哑破碎,打破了死寂:“咳咳…嗬…肖绰,你我都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用那等…诛心的眼神看我?”
肖绰啐出一口混着血沫的唾沫,砸在两人之间的残砖上。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淬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剧毒利刃,声音却平静得可怕:“聂风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要不是你还有当诱饵的功能,老娘早就可以废了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向对方。
聂风云费力地摇头,那苦涩又扭曲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其实…像我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早已经不计较生死了…咳咳…我只遗憾…你老人家…痴心错付…”他喘息着,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挑拨道:“那人的心中…从未有你半寸位置,哈哈!”他忽然爆发出嘶哑的大笑,如同夜枭悲鸣,“方才归墟大人的测试,你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下立判。还有,关青禾那傻丫头…纵使我将她踩入泥泞…她的心尖上…也只烙着我聂风云的名字。祝一凡也做的是无用功,你们都是废物,是垃圾,被遗弃的垃圾!哈哈哈…咳咳咳…”
肖绰眼底寒光如惊雷乍现,似有滔天怒火要喷涌而出,将眼前之人焚为灰烬。但那寒光瞬间敛去,快得仿佛幻觉。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极冷的嘲讽,声音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户籍的影子,你省省力气。聂风云,你的拙劣激将,不过是白费心机。”她微微歪头,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在我的世界,祝一凡,他不过是过眼云烟,老娘的情债如尘,拂去便了无痕。”话音未落,她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绝世利剑,直刺核心。
“引我来这鬼地方,是你背后那位想‘议和’?那就让…那个老BABY,亮个相吧!毕竟,这戏台已经搭得够久了。”
聂风云被肖绰瞬间的情绪转换和精准的“老BABY”称呼噎了一下,白了她一眼,竭力掩饰着内心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条件…没有成熟…还有两位贵客未入瓮…”他艰难地喘息着,“等着吧…下一幕戏的演员…正候着他们呢…”
还有贵客?是谁?
肖绰眉心一蹙,不再看他,低头瞥了眼腕上手机失效的屏幕。鬼市的手段,竟然严密至此。此地刻意营造的惊悚氛围,混杂了高明的幻术与致命的机关,方才那场好戏不过是精心编排的开场白。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横竖无聊,聊聊?”肖绰忽然松懈了紧绷到极致的战斗姿态,仿佛真是在等待下一场戏的闲暇时光,甚至还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虽然这动作让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要聊什么?”聂风云警惕地盯着她,如同看着一条随时会暴起噬人的毒蛇:“肖绰!我聂风云是在你身上栽过跟头,但老子还没蠢透。想套我的话?门缝儿都没有!”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却因牵动伤势而微微晃动。
肖绰不再理会他如惊弓之鸟的反应。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这片宛如废弃古装片场的诡异空间:倾覆的桌椅,狼藉的旌旗,一切都凝固在一种劫后永恒的荒芜之中。聂风云显然已打定主意闭口不言。她轻嗤一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石阶旁,随意抹去上面的尘土,姿态自然地坐了下来,仿佛刚才那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血战从未发生。
聂风云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显得异常局促。他看了一眼肖绰,又瞥了瞥周围,最终像是认命般,带着满身血污和狼狈,一脚踢正旁边一把歪倒的木椅,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旋即,他沉默地坐了上去,位置却微妙地与肖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姿态僵硬,像个尽职却极不受待见的仆从。
肖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她的视线飘向广场边缘那片扭曲变幻的光影深处,仿佛在欣赏什么虚无的风景。她以手托腮,慵懒地自言自语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聂风云耳中:“啧,困劲儿上来了…真想有杯咖啡提提神呐。”
这要求,在这血腥弥漫、危机四伏的鬼市废墟里,显得如此荒诞不经。
可话音未落,两人中间的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
一架黑铁托盘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举着,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稳稳地滑至他们之间。托盘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奶沫饱满丰盈,浓郁的咖啡香气诡异地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与腐朽,却又带来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请用。”归墟的声音从每块砖石里渗出,“人类在濒死状态下的肾上腺素分泌...很有趣。”
“我去!”肖绰眉头一挑,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趣味,仿佛早有所料。她极其随意地伸手取过一杯,看也不看,便将另一杯推到聂风云面前那布满灰尘的破木椅上:“喏,姐赏你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打发叫花子。
聂风云愕然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又看看肖绰,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干涩:“肖绰,你傻了么?生死一线…你还有闲情逸致…品咖啡?”
他狐疑地端起杯子,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在这冰冷血腥的环境里竟带着一丝诱惑。他终究抵不过身体对热量的本能渴望,犹豫片刻,猛地灌了一大口。
肖绰粗中有细,此举正是把他当做试毒的小白鼠。见他咽下并无异状,这才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那杯,极其优雅地轻啜了一小口。
温度正好,醇香浓郁。
这鬼市之主,倒真是讲究宾至如归的排场。她索性放松身体,向后靠在冰冷的石阶上,翘起沾满泥污和血迹的二郎腿,一派闲适慵懒,仿佛身处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咖啡馆。
她这份近乎诡异的从容,反让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精神高度紧绷的聂风云更加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看着肖绰悠然品咖啡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肖绰,这次来湖跺…你…不是单纯来度假的吧?”
肖绰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她抬起眼,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直刺聂风云的心脏。方才的慵懒闲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战斗时更甚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憎恶。
“聂风云,你丫的懂不懂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淬火的钢钉,狠狠砸进聂风云的耳膜,“姓聂的,单凭你意图将禾禾扔出车外那一刻,你就已欠下百死莫赎的血债。指望我跟你交底?…做梦!”她微微前倾身体,明明坐在下方,气势却如同居高临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敲在聂风云的心上,“但有一点,你可以刻进骨头里,带进棺材。这森罗鬼市又如何?魑魅魍魉横行又如何?老娘心中…无鬼,就无所顾忌!”
“无鬼”二字,如同惊雷!
聂风云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他死死盯着肖绰那双毫无惧色只有一片澄澈冰冷杀意的眼睛,惊疑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连下意识的否认都卡在喉咙里,忘了出口。
就在这心神剧烈震颤的刹那,聂风云猛地扭头,本能地望向广场入口那片扭曲光影交织的战场方向。从此刻,那里能量波动骤然激烈。
潜伏在暗处的祝一凡与钱惠子的身影,已如同两道被点燃的闪电,裹挟着狂暴的气势,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新的风暴,已然降临!
面色憔悴的肖绰有些纳闷:“老祝,你咋又回来了?还带着这该死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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