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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海的手心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黏腻湿滑。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脚下的高分子复合地板光洁如镜，倒映着她自己那张写满局促和不安的脸。
前方，【中草药现代化应用】项目组的展台，正散发着柔和的、科技感十足的光晕。
光晕中央，一道全息人影静静伫立。
那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影像下方的铭牌用激光蚀刻着一行小字——植物学泰斗，陈静博士。
赵小海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才没有转身逃跑。
就在他走到展台前，因为紧张而指节发白时，那道由亿万光点构筑的全息影像，竟然动了。
那张布满智慧纹路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比和蔼的微笑，瞬间驱散了高科技展厅里所有的冰冷与疏离。
“赵小海同学，我们等你好久了。”
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响在赵小海的耳边。
“你的特长，对我们这个项目来说，是无价之宝。”
轰——
赵小海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股灼热的暖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无价之宝？
她？
这个词，从未与她的人生有过任何交集。
就这样，在一种近乎梦幻的眩晕感中，自卑的“丑小鸭”赵小海，和另外三名同样被AI推荐系统精准筛选出的新生，组成了这个项目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新生团队。
然而，当四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站在一起时，那种梦幻般的喜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尖锐的割裂感。
团队的构成，堪称矛盾的集合体。
“高明。”
一个男生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材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不带任何感情。
“高考690分，省状元。”
他言简意赅地介绍完自己，便靠在实验台边，双臂环胸，目光扫过赵小海，又落在另外两人身上，那是一种看待实验样本的眼神。
他只相信现代科学与可量化的实验数据。
对于中草药，他骨子里就充满了鄙夷，那不过是蒙昧时代的产物，是“封建迷信”的最后壁垒。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项目，原因无他——在AI的课程评估模型里，这个项目的学分获取难度，是所有“创世计划”中最低的。
“钱伟。”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腔调。
说话的男生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但剪裁和面料都异常考究的休闲服，手腕上那块表盘简洁的腕表，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冰冷昂贵的光。
他甚至没看队友，只是低头划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
“我爸让我来的，说学点医药知识，以后好接手家里的公司。”
他的理由简单粗暴，充满了资本的铜臭味。
最后一名男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局促地站在角落，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和赵小海，是同一种人。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直到AI导师冰冷的电子音打破了僵局。
【第一个团队任务已发布。】
【任务目标：利用实验室内提供的基础设备，在24小时内，初步分析出赵小海同学从家乡带来的‘接骨草’的有效成分。】
【任务描述：该草药据口述传承，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任务刚一发布，团队内部那根紧绷的弦，应声而断。
“内讧”，比所有人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任务很明确，成分分析。”
高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熟练地划开面前的虚拟操作台，调出一连串普通学生根本看不懂的分子式和反应路径图。
“方案A，直接上‘高效液相色谱-质谱联用仪’，这是金标准，精准、高效，半天就能出结果。”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他不是在提议，而是在下达命令。
“至于所谓的‘药性’、‘归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视线轻蔑地扫过赵小海，“那些缺乏实证的‘土理论’，就不要拿到这里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赵小海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从小听到大的、奶奶和村里老人视若珍宝的经验，在高明嘴里，成了可笑的垃圾。
“喂，我说……”
一直玩手机的富二代钱伟，终于抬起了头，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搞这么复杂干嘛？”
他指了指那堆绿色的草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拿这种‘土方子’来做实验，不觉得掉价吗？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又低下头，手机里传出刺耳的游戏音效。
鄙视。
不信任。
团队的第一次合作，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这种互相否定的氛围彻底冻结。
高明坚持他的精密仪器和科学逻辑。
钱伟沉浸在他的虚拟世界和家族背景里。
赵小海和另一个沉默的男生，则被这股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空气凝固了。
时间在四人诡异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那个名为“团队”的脆弱结构，在第一次任务的号角吹响时，就陷入了分崩离析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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