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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母女被请出府邸的动静并未惊扰正厅内的姜家诸人。另一边,姜溯因先前在厅中丢了颜面,心头憋闷,便拉着路雪溪出了正厅,沿着抄手游廊往后园踱步,口中犹自愤愤不平地安慰:
“雪溪表姐莫要介怀!珏堂兄就是偏心眼!你那‘稚子阁’都让出来了,他竟还那般言语!不就是刚寻回来的亲妹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路雪溪轻叹一声,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黯然与隐忍:“溯哥儿莫要如此说。我本非姜家血脉,这府中一草一木,原就该是瑜妹妹的。珏堂兄所言……并无错处。”她声音柔婉,将那份“识大体”与“委屈”拿捏得极好。
“这叫什么话?!”姜溯少年意气,闻言更是替她不平,“在我心中,雪溪表姐才是我嫡亲的阿姊!那个姜瑜……哼,我可不认!”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便听见前方竹亭中传来姜瑜清泠的声音:
“陈氏,你身染因果业障,若不化解,恐有阴祟缠身之厄,更会侵染主家气运。若父亲愿出银三十贯请我出手,我可为你化解此厄。”
两人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姜瑜立于竹亭石阶之上,对着那位负责洒扫的仆妇陈氏,神色端凝,语气认真,甚至还伸出三根纤纤玉指,比划着那个数目。
原来,姜瑜方才拦下陈氏,正是因察觉她周身萦绕的那股不祥阴煞之气。此刻打发走了柳氏母女,自然要料理正事。
她虽认祖归宗,却无伸手向家人讨要钱财的习惯。此番既能除秽护宅,又能赚取日后在太学所需的束脩,一举两得。
亲父女,账目亦需分明。
一旁的姜禹同与姜珏显然没料到女儿/妹妹的画风转得如此突兀。
风水玄学?因果业障?
这与她清丽灵秀的模样实在难以联系。父子二人下意识便以为,这孩子定是囊中羞涩,才寻了这般玄乎的由头来讨要些零用钱。
一时心头更添几分怜惜。
姜家的掌上明珠,竟会为区区三十贯发愁?
姜珏眼底漾开温润笑意,毫不犹豫地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私印,温声道:“三十贯如何够?阿兄予你百贯,不够再言。”说罢便要唤随侍的青衣小厮去取银票。
姜禹同被儿子抢了先,面色微沉,亦下意识去摸腰间象征家主身份的玉佩,准备命人开库房支取三百贯,数额必须压过儿子。手触到温润玉质,才恍然想起,自己与女儿尚未来得及互递名帖。
姜瑜听他们这般回应,便知是误会了。
“我并非玩笑。”她语气认真。
“知晓知晓。”姜珏含笑颔首,眼神里满是“阿兄都懂”的纵容。
一旁的陈氏也从最初的错愕中回神,连忙躬身,语气带着仆妇特有的恭顺配合:“大小姐说老奴身染因果,那便劳烦大小姐为老奴化解了。”她虽不明就里,但顺着主家小姐的话头总是没错的。
姜瑜:“……”
这几位尊长,能否尊重一下她的玄门术业?
虽非首次遭遇这般情形,姜瑜仍欲开口解释,却听游廊那头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嗤!如此拙劣的江湖方士敛财之术,竟也好意思开口?就为了区区三十贯?”
简直上不得台面!
姜溯实在按捺不住,哪怕方才刚被大伯父震慑过,他也无法容忍姜瑜这般行径。在他眼中,姜瑜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路雪溪紧随其后,忙拉住姜溯的衣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局促:“瑜表妹莫怪!溯哥儿心直口快,绝非有意冒犯于你。”她目光转向姜瑜,仿佛在替她开解。
姜瑜的视线只淡淡从两人面上扫过,不予理会,重新凝注于陈氏面上。
“你命宫‘妻妾’之位晦暗断裂,当是早年丧夫之相。然‘子女’宫气弱带劫纹,你应有一子,此子眼下正陷于钱财之厄。”姜瑜相面之术并非顶尖,只能道出基本。
但这“基本”之语,已让陈氏身躯明显一僵。
尤其在听到“钱财之厄”四字时,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姜瑜眸光微凝,继续道:“你个人因果本不至牵累主家。然我观你气运之中,竟有一丝极细微的线,与姜家财气隐隐勾连……你,窃取了姜家的财气滋养血亲。”
最后一句,姜瑜说得斩钉截铁。
陈氏如遭雷击,浑身剧颤!
不、不可能!她怎会知晓?!她明明做得那般隐秘……
姜禹同与姜珏初时只当女儿/妹妹在玩笑,此刻见她神色端凝,言语笃定,再观陈氏那骤然失色的反应,眼底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探究与正色。
路雪溪适时露出惊诧之色,掩口轻呼:“瑜表妹是说……陈妈妈她……偷盗了府中财物?”她似是不可置信,忙替陈氏辩解,“这其中定有误会!陈妈妈在府中伺候近十载,忠心耿耿,怎会行此等事?”
陈氏本已心慌意乱,听得路雪溪此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摆出一副被天大冤屈击垮的模样,老泪纵横: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奴在姜府半生,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怎会偷盗主家财物?!府中上下谁不知老奴为人?小少爷!”她猛地转向姜溯,哀声泣求,“您是最知老奴的!老奴断断不敢做这等丧良心的事啊!”
姜溯少年心性,又因幼时多得陈氏照料,此刻见她哭得凄惨,一副被冤枉至深的模样,心中那点偏向立时占了上风。他横眉怒视姜瑜,声音拔高:
“你这人好生无理!陈妈妈在姜家十年,劳苦功高,怎会偷盗?!你今日初来乍到,能知晓什么?分明是信口雌黄,攀诬忠仆!就为了从大伯父那里骗几十贯钱花用,至于如此下作吗?!”
在他眼中,姜瑜不过是个陌生的闯入者,而陈氏却是陪伴他长大的忠仆。亲疏立判,他自然选择相信后者,对姜瑜的厌恶更添一层。
路雪溪也柔声帮腔:“表妹初归,许是囊中羞涩,或是陈妈妈有哪里伺候不周惹了表妹不快?有话不妨直说,何苦……”她话未说尽,却已暗示姜瑜是在挟私报复,仗势欺人。
陈氏得了提点,哭声更显悲切,捶胸顿足:
“大小姐!老奴知晓了!定是因方才那柳娘子错将老奴认作您生身之母,惹了您不快!老奴卑贱之躯,怎配与大小姐相提并论?您心中有气,打骂老奴便是!何苦要污老奴半生清誉,这是要将老奴往死路上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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