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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跛子当即抡起镰刀,“都是路边野草,烂命一条……算我一个!”

    一个肺痨,一个瘸子,率先表态,其他健全人再怂就说不过去了。

    陈独眼和范结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喊。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跟胡子拼了!”

    “跟、跟、跟他们一换一!”

    事已至此,作为民兵伍长,李二虎别无选择,只能抽出大刀,狂吼一声。

    “老子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七八个新兵蛋子在骆云霄带领下,埋伏在进村的必经之路,打算在这里跟胡子决一死战。

    不管能不能打赢,至少死而无憾。

    农村民兵对抗北胡骑兵,几乎毫无胜算。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每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怕死是本能,不丢人。

    像班头那样抛弃百姓、苟且偷生才可耻。

    骆云霄目光坚定,已经做好了战死重开的准备。

    听到警报的村民们,一个个携家带口,慌忙出门逃难,生怕跑晚一步,被胡贼的铁蹄踩死。

    正在这时。

    后方忽然传来吴春媚的呼喊声。

    “父老乡亲们!胡贼杀咱的人,夺咱的粮,烧咱的家,不给咱留一丁点活路。”

    “既然如此,咱死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要让胡贼知道,咱大靖百姓不是软柿子,容不得随意践踏!”

    本以为大力号召,会得到村民的积极响应,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片冷嘲热讽。

    “站着说话不腰疼,哪次不是你爹吴老蔫跑得最快?”

    “就知道让我们去送死,有本事让吴老蔫带头抵抗胡贼,他敢吗?”

    “敢个锤子啊!吴老蔫就是个汉奸,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估计是去找胡贼投诚了,他和王员外一丘之貉……”

    话音刚落,吴老蔫突然出现在巷口,指着人群瞪眼暴喝。

    “刚才哪个王八蛋说老子坏话?有种站出来!”

    “不把他全家送上战场,老子就不姓吴!”

    现场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之前七嘴八舌的村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噤若寒蝉。

    吴老蔫一把攥住吴春媚的手腕,厉声呵斥:“胡贼来了还不快跑,在这待着等死吗?”

    “我不!”吴春媚用力挣脱束缚,“我要陪云霄他们一起杀胡贼!”

    吴老蔫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都不用多了,一小队胡贼就能屠村,你留下来除了送人头还能作甚?”

    “让骆云霄那些炮灰拖住胡贼,咱们赶紧撤!”

    “爹!你说的这叫人话吗?”吴春媚一脸不可思议,“云霄他们是为了保护全村才留下的呀,你怎么能叫他们炮灰?”

    “少废话,我是你爹,赶紧跟我走!”

    吴老蔫懒得继续掰扯,拽着女儿用力往外拖。

    “吴村长,靠你这两条老寒腿,能跑得过骑兵吗?”

    不知何时,骆云霄忽然出现在跟前。

    吴老蔫看到他就嫌弃,没好气的说:“黄口小儿都快死了,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骆云霄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这些年,死在胡贼刀下的汉民实在太多太多了,天下苦胡久矣!”

    “我们越是委曲求全,胡贼越是变本加厉。”

    “正如古语有云——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又如圣人所言——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大家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放手一搏。”

    闻言,原本打算逃跑的村民纷纷驻足。

    看得出来,他们还在权衡利弊。

    但无不认为,骆云霄说的很有道理。

    吴老蔫十分不合时宜的出言挖苦。

    “朝廷几十万大军面对胡贼,尚且节节败退,村里这帮老弱病残放手一搏,不也是白白送死吗?”

    “你个短命鬼当然可以无所谓,但别人还想活下去,逃命有错吗?”

    “爹……”

    吴春媚还想替骆云霄辩驳。

    吴老蔫愤怒暴喝:“你给我闭嘴!但凡你再替骆云霄说半句话,吴家就没你这个女儿!”

    “吴村长,你的硬气要是能用在胡贼身上半分也好,只会窝里横可不是爷们干的事。”

    “我也并非让大家白白送死,而是有战术对付胡贼。”

    骆云霄把村民聚到一起,一边在地上画图一边交代。

    “大家听我说,腿脚利索的,待会主动引诱胡子进村巷。”

    “巷道狭窄,他们的战马掉头困难,且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无法形成横推之势,方便咱们各个击破。”

    “只要能把胡子拉下马,他们的优势就没了,尽管往死里干。”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面露惊愕。

    一个肺痨病秧子,不看药方看上兵法了?

    问题是他一天私塾也没上过,写字还是吴春媚教的,怎么可能分析战法头头是道?

    匪夷所思!

    一个中年妇女犹豫道:“可我们还是害怕……”

    “听说胡子个个人高马大,体壮如牛,我们哪里打得过呀!”

    骆云霄轻声安慰:“大姐,你们在旁边敲锣打鼓制造噪音即可,打仗由我们男人顶上。”

    “骆云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那把小刀能干啥,捅马眼吗?”

    李二虎又开始质疑,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盛气凌人。

    他隐约感觉骆云霄身上有种领袖气质,与之前唯唯诺诺的肺痨鬼判若两人。

    “打巷战,长兵器施展不开,近身格斗,匕首最灵活……咳咳咳!”

    骆云霄刚说完,又开始咳血。

    吴老蔫冷声道:“你都这样了还能近身格斗?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骆云霄干嚼一口草药,“不打紧。”

    吴春媚趁机游说:“爹,我觉得云霄的战术可行,反正也没时间逃了,不如试一试呢?”

    “试个锤子!咱家有驴车,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能活,别磨叽,抓紧跟我走!”

    吴老蔫的厚颜无耻,再度刷新了众人的三观,甚至直接激起了众怒。

    众人一边痛斥吴老蔫自私自利,一边痛恨自己家没有驴车。

    吴春媚用力推开吴老蔫,冷声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现在不走,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你想好了!”

    吴春媚重重点头,“我想好了。”

    有机会逃跑都不跑,这叫什么?

    圣母!

    村民们惋惜的同时,更对吴春媚肃然起敬。

    “行,你就跟那个肺痨鬼一起陪葬吧!”

    吴老蔫彻底死心,正欲离开。

    有个老太婆抓着他的衣角央求:“村长,你家闺女不坐车,能让俺坐吗?”

    “死一边去!”

    吴老蔫一脚将其踹翻,坐上驴车疾驰而去。

    还有一些富户坐着牛车,紧随其后跑路。

    留下来的都是一穷二白的特困户,除了玩命别无选择。

    这时候。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胡贼来了!”

    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众人一片慌乱。

    “没时间了,想活命就得一起争取!”

    “乡亲们,按云霄的办法来吧!”

    原本谈胡色变的村民,经过骆云霄和吴春媚的大力号召,终于决心放手一搏。

    锄头、铁锹、菜刀、扁担……能用的武器悉数上场。

    最夸张的是年过八十的葛老汉,手里拿着一个痒痒挠,嚷嚷着要跟胡子一换一。

    大战在即,要问骆云霄紧张吗?

    当然。

    握刀的手心都出汗了,腿肚子也在打颤。

    突然。

    一只白嫩的玉手,轻轻捂住了他的手。

    吴春媚轻声安抚:“别怕,咱们人多力量大,反正横竖都是死,哪怕五换一也值了。”

    骆云霄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重重点头,“待会打起来,你一定小心,不要冲在前面。”

    胡贼的骑兵终于到了,朝这边疾驰而来,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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