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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黄沙,呼啸着掠过三人之间。韩从紧握长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
他死死盯着唐骁,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戳中心事的震动,有对未来的茫然,有对唐骁野心的惊骇。
更有一种深埋心底,被这残酷世道和上官压榨几乎磨灭的血性在挣扎翻涌。
唐骁的话,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麻木已久的心上。
刘仲也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粗豪的脸上再一次没了戏谑,只剩下沉重的思考和一丝被点燃的、对生存本能的渴望。
他抬头看着唐骁,又看看韩从,喉结上下滚动着,最终,他沙哑着嗓子,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狠劲,低语道:
“你说得对,老子在前头搏命就是为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我死后,以他们在后头享福刮地皮的性子,我的妻儿守不住!”
“韩从……”
他看向韩从,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期盼。
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风沙的呜咽。
韩从的目光在唐骁身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他紧握长枪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呛啷”一声轻响,长枪落地。
韩从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腥气的空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刘仲的双眼骤然亮起!
他就等韩从这一句。
唐骁倒是没啥表情,仿佛早猜到他们会做出决定似的。
毕竟摆在他们的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归顺或是死亡。
见唐骁如此淡定,刘仲心中更加笃定唐骁并未空口白话,而是心中早有打算。
他与韩从对视一眼,随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而道:“我们二人愿意追随骁爷。”
唐骁瞥了两人一眼,淡淡地“嗯”了声,随后说道:“起来吧!”
刘仲与韩从二人相继站起。
唐骁知道他们二人此时并未全心归顺,若是没有一个完好的解决办法,让他们见证自己所言非虚,否则刚刚被点燃的那点血性随时都有可能被形势逼熄灭。
“既然吴用请你们二人来杀我,那这边墩是我回不去了。”
“想要在此立足,吴用就必须死!”
言语之间,唐骁的杀气毕露。
刘仲见唐骁如此说话,心中有些欣慰:看来他并非毫无准备。
于是,刘仲再次开口问道:“不知骁爷想如何做?”
“杀了吴用容易,但他的背后是张士贵。”
“一旦杀了他,我们怎么交代?”
刘仲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以吴用的身手,他们任何一个都能轻易将之除掉,可杀了之后呢?
张士贵肯定会找他们麻烦,到时候就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了。
唐骁却冷笑了一声:“不必我们亲自动手。运作得当,反倒是大功一件。”
“什么意思?”
刘仲皱眉。
韩从也竖耳倾听。
唐骁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你们身为夜不收,难道就没有察觉这外面的不对劲?”
刘仲与韩从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这次鞑子攻入宣府,意图并非土地,而是人口、物资。”
“好不容易破开大关,各庄各堡皆遭劫掠进攻,唯独北庄只有零星游骑骚扰,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听了唐骁这话,韩从与刘仲均是悚然一惊。
可是,他们这几天并未发现鞑子兵马的踪迹啊。
“我们按例巡逻,并未发现鞑子......”
“呵呵......”
唐骁打断了他:“若你们的路线早已泄露呢?”
二人脸色霎时惨白。
若真如此,北庄即将面临的就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灭顶之灾!
联想到近日鞑子游骑故意毁田的举动……
他们越想越惊。
届时豪绅必会组织人手催促补种,若鞑子大军突至……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身为夜不收的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眼前的唐骁竟能察觉到这一点。
就算没有今日,他们也会战死在鞑子的铁骑之下。
想到这里,二人对唐骁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韩从深呼一口气,随后说道:“骁爷,你说吧,要咱们怎么做?”
“咱们的第一步,自然是杀了吴用,让边墩成为我们自己的据点。”
“所以咱们的利用鞑子,替我们杀了吴用。”
“如此,咱们便能洗脱嫌疑。”
刘仲眉头一皱,对唐骁利用鞑子的计划心中有所顾虑,于是说道:“骁爷,借刀杀人,若控不好刀锋,恐反伤自身。”
唐骁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道:“我明白。”
“所以这刀,我没打算留着。”
闻言,韩从与刘仲皆是大惊。
看着唐骁脸上的自信,刘仲忍不住提醒道:“鞑子的游骑小队少说也有十几骑,而且皆是鞑子八旗的精锐,人人披甲,一对一的情况下,我们都不一定能胜过。”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
唐骁的语调始终很平静。
刘仲不解地看着他,问:“那您……”
唐骁咧嘴一笑,眼睛闪烁着寒芒:“只要不超过二十骑,我有信心能斩杀这支小队的领队,甚至是整支游骑小队!”
“你们信我吗?”
韩从与刘仲二人犹豫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点头。
“那就够了!”
唐骁笑了笑,随后看着韩从,语气严肃地吩咐道:“这几日,你们秘密联络赵良、马秋,施压他们给秦通制造麻烦。”
“只要秦通不能驱使二人,吴用必定会走出边墩,亲自督查他们耕种。”
“那时,便是鞑子意外现身,斩杀吴用之机!”
说罢,他拾起地上长枪,利刃划过掌心,将鲜血抹在两杆枪杆之上。
韩从刘仲立刻明了此举用意——制造搏杀假象——并未多言。
处理好伤口后,唐骁继续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少则三天,多则五日,鞑子必定会有所动作。”
“骁爷有鞑子游骑的行踪了?”刘仲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没有想到,唐骁的准备工作做得如此充分。
唐骁点头。
“这几日,我挑水时,发现有惊鸟飞起,根据方位,我找到了几处没有抹平干净的痕迹,所以断定附近有他们的暗哨,想必他们就躲藏在附近,就等咱们墩里的人出来了。”
“你们二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将吴用弄出边墩即可。”
唐骁的话音刚落,韩从与刘仲二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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