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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川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缩！他竟然弹劾楚隐？！
征南大将军楚隐，那可是大梁朝堂上，真正跺一跺脚，南境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位列九大柱国之一的护国公，其楚氏一族，更是前朝便已闻名天下的关东门阀，底蕴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楚氏与当今淳皇后陈珍儿的陈氏一族，世代交好，是铁打的姻亲盟友！
坊间甚至有传闻，这位征南大将军，对那位深居长春宫的淳皇后，爱慕已久，终身未娶，只为替她守护大梁的南大门！
弹劾楚隐，这不啻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在直接抽淳皇后陈珍儿的脸！
韩川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记得他曾听说，父皇驾崩之前，曾数次在御书房与兵部大臣密谈，言语间似乎有彻底扫平南疆蛮夷之意。
楚隐镇守南疆十余年，功勋卓著，深得父皇信赖，若无意外，他必是未来南征主帅的不二人选。
在这等节骨眼上，一个户部侍郎，竟敢弹劾如此重臣？
是谁给他的胆子？
不等韩川细想，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响！
“王建！你放屁！”
只见武将队列中，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老将越众而出，指着王建的鼻子破口大骂。
正是兵部尚书黄跃。
“南疆雪灾，乃是天灾，楚将军麾下十万将士，一样受冻挨饿，他一边要安抚冻馁的军士，一边要防备该死的血狼崽子偷袭，已是心力交瘁！”
“再者，你敢发誓你户部真的权利赈灾？”
“据我所知，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款，至今还有三成扣在你们户部没有发下去，你还有脸在此摇唇鼓舌，污蔑我大梁柱石，我看，该杀的不是楚将军，而是你这个尸位素餐的国贼！”
王建被骂得脸色涨红，猛地回头，厉声反驳：“黄尚书！你休要血口喷人！”
“那三成之所以为发下去，是南疆路途遥远，而且大雪封山，粮草在路上！”
倒是楚将军，手握十万精兵，面对区区数千蛮夷，竟束手无策，任其劫掠我大梁子民，这难道不是失职？”
“你懂个屁的军务！”黄跃气得浑身发抖，“血狼部落来去如风，化整为零，专挑我军防线薄弱处下手，楚将军若尽起大军追剿，则边境城池空虚，正中敌人诡计，你当打仗是小儿过家家吗？”
眼看两人就要在丹陛前上演全武行，又有一位御史大夫站了出来，一脸正气，矛头直指王建。
“王侍郎此言差矣，楚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如今南疆有难，你不思如何协同御敌，反倒在此构陷忠良，莫不是想将户部赈灾不力的责任，推到楚将军身上？此等居心，何其歹毒！”
韩川站在高处，冷眼看着下方这精彩纷呈的一幕。
一个弹劾，瞬间引爆了朝堂。
楚隐，南疆的定海神针，竟有人敢在这权力交替的微妙时刻，对他悍然发难。
韩川非但没有感到棘手，反而觉得……有趣。
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看戏的兴奋光芒。
来吧，都跳出来吧。
让我看看，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究竟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在百官之中，有一人阴沉着脸。
此人正是刚刚为楚隐辩驳的禁军统领，周林。
他看明白了。
这哪里是弹劾！
这分明是一场早就预演好的要挟！
王建是谁？
他周林再清楚不过。那是前任吏部尚书李楚最得意的门生！
而李楚，就在数日之前，于那诰天殿内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尸谏”，逼得太皇玄皇后不得不当场允他“告老还乡”！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楚是为先帝殉节，是文人风骨的极致体现。
可现在看来，那哪里是殉节！
那分明是以退为进，金蝉脱壳！
太皇玄皇后李黎，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了一位权倾朝野的吏部尚书？
这背后若是没有交易，谁信？
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周林心中缓缓成型，让他不寒而栗。
但这一招，究竟是李楚自己的意思，还是……太皇玄皇后李黎的授意？
若是李黎，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敲山震虎，逼迫手握兵权的淳皇后一党彻底臣服？
还是说，她想借此机会，将楚氏这颗扎根南疆十余年的钉子，连根拔起？
周林越想，后背的冷汗就冒得越厉害。
旁人却未必有他这般深远的思虑。
武将队列前方的保国公林川，一位真正的沙场宿将，此刻只是眉头紧锁，想不通这几个文官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这时候内讧。
而兵部一个不起眼的员外郎，则双眼放光，几乎要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楚大将军若是倒了，南疆的军职，岂不是要空出来一大片？
其余众人，心思各异，皆在揣摩，皆在观望。
就在这乱局将要失控的刹那。
一道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耳边。
“够了。”
仅仅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监察御史何在？”
李黎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将这几个在御前咆哮、失仪失态的东西，给哀家抬出去！”
所有官员，包括方才还剑拔弩张的黄跃与王建，都在一瞬间面无人色，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
紧接着，另一道相对温婉，却同样带着凛然之意的女声响起，那是长春宫的方向。
“王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君分忧，反而构陷边关重将，动摇军心，黄尚书与周御史亦有失察之过，便依我大梁律例，各夺俸三月，闭门思过。至于王建……”
淳皇后陈珍儿的声音顿了一顿，透出一股冷意。
“……着廷尉府严查，其弹劾楚将军之言，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另有隐情！”
韩川站在高处，小脸上一片茫然。
他想问，却又一个字都不敢问。
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一个施威，一个执法，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她们究竟谁和谁是一伙的？
王建，到底是李黎的人，还是那个叫李楚的人的棋子？
那个李楚，又是谁的人？
周林迫切地想从百官的脸上捕捉到线索，可那些低垂的头颅，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森林，掩藏了所有的秘密。
不等他想明白，数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甲士已经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面如死灰的王建、黄跃和周林，毫不客气地拖了下去。
广场上，重归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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