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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聚宝阁外。一个卖花姑娘抱着竹篮经过,篮子里的栀子花被雨水打蔫了,她却踮着脚往聚宝阁里瞅:“听说三月初一,鹰嘴坡丢贡品那天,天下第一镖局死了不少人呢……”
“嘘!”旁边的货郎赶紧拽了她一把,朝聚宝阁门口看了一眼:“别乱说!那可是天下第一镖局,你想找死啊?”
卖花姑娘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嘀咕:“可听我表哥说,是天下第一镖局里出了内鬼……”
这话像石子投进水里,让周围顿时安静了几分。
几个穿短打的汉子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摸了摸腰间的刀,目光阴沉沉地扫过人群。
茶摊老板往煤炉里添了一小块炭,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映得他满脸褶子忽明忽暗:“要我说啊,这聚宝阁的掌柜胆子也太肥了,皇家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就不怕巡防营的人抄了他的拍卖行?”
“巡防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一个穿灰袍斗篷的汉子:“李墨尘正忙着查劫镖案呢,哪有空管这个……嗝!”
他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雨水飘过来:“再说了,指不定就是官匪勾结呢……”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没了议论的声音。
谁都知道,李墨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刚正不阿,但最近京城里关于“官匪勾结”的流言确实不少,尤其是在宁王的封地。
卖花姑娘的竹篮突然被谁撞了一下,几朵栀子花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烂。
她眼圈一红,却不敢作声,赶紧捡起篮子跑了。
北冥月正盯着楼下的黑衣汉子,忽然听到窗棂被轻轻叩了三下——是严叔的信号。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假装整理窗帘,右手垂下时,一张小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她的袖口。
纸条是用糙纸写的,边缘还沾着一点墨迹,显然是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匆匆沾笔墨写下的。
她回到桌边,借着端茶的动作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宁王府有影卫在二楼雅间。”
字迹是严叔特有的蝇头小楷,笔锋刚劲,透着一股常年记账的严谨。
北冥月将纸条攥紧:宁王府的影卫?难怪刚才黑衣汉子敢跟价,原来是有宁王撑腰。
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宁王楚天宁表面闲散,实则野心勃勃,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勾结江湖势力,天下第一镖局好几次走镖受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鹰嘴坡劫镖案,莫非是宁王授意的?可他为什么要劫皇家贡品?
一股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窜,这是沈清雪教她的“冰封诀”心法:“遇大事需静,心乱则气散,气散则功废。”
她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蜷曲、化为灰烬。
灰烬落在青瓷茶碟里,像极了鹰嘴坡那场混战结束后,满地的硝烟。
人群的角落里,赵镖头悄悄松了松腰带。
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深蓝长衫,领口的油垢被雨水打湿,显得格外刺眼。
怀里的莲花令牌硌得他心口发慌,那是宁王府的信物。
三天前,就是这令牌让他在鹰嘴坡给黑衣人指了路。
他看到北冥月走进聚宝阁时,差点没站稳:这丫头怎么会来?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他定了定神,摸了摸腰间的单刀,刀鞘上的锈迹是他故意弄上去的,就是为了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镖师。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悄悄抬起右手,食指在太阳穴上点了三下,又往二楼雅间的方向指了指。
这是他跟宁王府影卫约定的暗号:目标已出现,在二楼。
做完这一切,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地上的水渍,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湿透。
十五年前叶家灭门案,他就是因为贪生怕死告了密,这些年一直活在恐惧里,如今又被宁王收买,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忽然,一只脚踩在他的影子上。
赵镖头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是阿福!
那孩子正睁大眼睛看着他,手里还攥着一块黄铜丙级镖牌,是陈三柱送他的那块。
“赵、赵镖头?”阿福的声音有点颤抖,显然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严叔说让我来给大小姐送杏仁酥……”
赵镖头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赶紧挤出笑脸:“我、我路过,看看热闹……”
他想推开阿福赶紧走,却被那孩子死死盯着:“赵镖头,你的手刚才在做什么?像我娘给我爹使的眼色……”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扎进赵镖头心里,他脸色一白,推开阿福就往人群外挤,差点撞翻了旁边的酒摊。
“哎哟!”
一声惊呼打断了拍卖师的喊价。
叶影正准备继续加价,突然被一个灰袍斗篷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酒杯脱手而出,酒水泼了他一身。
“快给本少爷道歉!”叶影的脾气上来了,伸手就要去抓那人的斗篷,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
“对不住对不住……”灰袍人打了个酒嗝,帽檐下露出的下巴线条很锋利:“我瞅着这珠子还不如城东糖画张的糖老虎亮呢……嗝!”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葫芦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疯”字:“那糖老虎啊,金灿灿的,还能吃……”
叶影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他注意到对方腰间的酒葫芦虽然旧,却擦得很亮,葫芦嘴的木塞子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酒”字。
“你是谁?”叶影收起玩笑的神色,右手悄悄搭上了腰间的软剑“逐风”。
这人的身法看似东倒西歪,实则轻盈得很,绝非一般人。
“我?”灰袍人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我是喝醉了酒的风……风萧萧……”
他突然凑近叶影,压低声音:“小盗圣,你师父无痕的‘随风步’可比你厉害多了……”
叶影瞳孔猛地一缩:师父的本名在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他的轻功“随风步”了!这人到底是谁?
风萧萧却像是没看见他的震惊,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拍在他左臂的麻筋上:“那珠子别拍了,是个幌子……真正的好东西,在掌柜的床底下呢……嗝!”
说完,他不等叶影反应,转身就往楼下走,脚步踉跄,却偏偏没撞到任何东西。
走到门口时,他还回头冲叶影挥了挥酒葫芦:“糖画张的新花样是‘三英战吕布’,记得去尝尝……”
叶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风萧萧……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他说珠子是幌子?那掌柜的床底下有什么?
“三万五千两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点不耐烦,显然被刚才的插曲搅乱了节奏:“三万五千两两次!”
黑衣汉子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看了一眼二楼雅间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可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舞星儿注意到,当风萧萧提到“掌柜的床底下”时,聚宝阁掌柜的眼皮明显跳了一下,八字胡也不翘了,脸上的笑容僵得像一块木头。
“看来风萧萧说的是真的。”她对苏墨低声道,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让盛三娘去查查掌柜的卧房。”
苏墨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他知道,盛三娘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扮成小厮混进后院易如反掌。
就在这时,叶影突然开口:“等等!”
他站起身,折扇指向台上的夜明珠:“这珠子我要了,但我得亲自验验。”
拍卖师脸色一变:“叶少爷,这珠子的品相……”
“品相?”叶影挑眉,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我要验的不是品相,是珠底的编号。”
他走到拍卖台上,故意凑近拍卖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听说三天前鹰嘴坡丢的贡品,珠底有‘天字三号’的标记,不知道这颗是不是呢?”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在聚宝阁的大堂里响起。
黑衣汉子猛地后退一步,右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里满是警惕。
叶影假装没看见他的举动,拿起其中一颗夜明珠,借着烛火仔细查看:“啧啧,这‘御’字刻得倒是挺像,就是这编号……”
他突然提高声音:“怎么看都像是后刻上去的?”
拍卖师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叶少爷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是不是说笑,找个宫里的工匠来看看就知道了。”叶影把玩着夜明珠,食指故意在珠底的编号上摩挲:“不过我猜,聚宝阁怕是不敢吧?”
舞星儿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颗有银线蛊痕迹的夜明珠。
当叶影拿起它时,她清楚地看到珠体表面有一道极细微的银色轨迹,是银线蛊爬过的路径。
这种蛊虫是幽冥殿的独门绝技,由母蛊控制,子蛊能循着气味追踪目标,常用于监视或传递消息。
如果这颗珠子上有银线蛊的痕迹,说明幽冥殿的人早就接触过它,甚至可能……这珠子就是他们放在聚宝阁的诱饵。
她想起师父教她的辨蛊术:“银线蛊喜阴怕阳,遇热则显形,其迹如银,触之如冰。”
她看向拍卖台上的烛火,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叶少爷既然这么有兴致,不如让我也开开眼?”舞星儿站起身,红裙在烛火下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她款款走下楼梯,腰间的软鞭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家祖传了一个验夜明珠的法子,或许能看出这珠子的真假。”
叶影挑眉,让出了位置:“哦?姑娘有何高见?”
舞星儿没理他,径直走到台前,拿起那颗有银线蛊痕迹的夜明珠,对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掌柜道:“掌柜的,能借个火盆吗?”
掌柜的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看她气势逼人,只好让小厮搬来一个火盆。
炭火正旺,映得舞星儿的脸忽明忽暗,右眼角的红痣亮得惊人。
她拿起夜明珠,慢慢凑近火盆。
就在珠子离炭火还有寸许距离时,珠体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像一张无形的网,顺着珠体蔓延开来。
正是银线蛊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人群里有人惊呼。
舞星儿放下夜明珠,冷冷地看向聚宝阁的掌柜:“这是幽冥殿的银线蛊痕迹。看来,这珠子不仅不是贡品,还跟幽冥殿脱不了干系。”
掌柜的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不……我不知道……这珠子是别人托我卖的……”
“谁托你卖的?”北冥月的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清冷如冰:“是不是戴狼头戒指的人?”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下楼梯,月白骑装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雁翎刀微微出鞘,露出半寸寒芒。
黑衣汉子见状,突然拔刀就往门外冲,可他刚跑到门口,就被一道红影拦住。
舞星儿的软鞭“唰”地一下抽出,红丝如灵蛇般缠上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勒得他刀都掉了。
“想走?”舞星儿冷笑一声,红丝突然收紧:“把话说清楚再走!”
叶影趁机封住黑衣汉子的后路,折扇抵在他的后心:“小星儿说得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赶紧把话说清楚了,小爷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北冥月走到黑衣汉子面前,目光如炬:“说!三天前鹰嘴坡的劫镖案是不是你们干的?”
黑衣汉子咬着牙,突然往嘴里塞了一颗毒药,准备自尽。
叶影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下巴,指尖在他喉间一点,一个黑色的药丸从他嘴里滚了出来。
“想服毒自尽?”叶影踢了他一脚:“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聚宝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是巡防营的人来了!
舞星儿与叶影、北冥月交换了个眼神,三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这场戏,看来还有别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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