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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本就是先司乐司众女官一步回宫,又加上回宫路上出了个小插曲,结果竟然比秦司乐等人还迟些回宫。还好也是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了宫,倒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这一夜之间,被困,中药,破窗,落水,惊马,意外一个跟着一个来。
姜灼当夜就发起了烧。
幸得身边还有铜花照料,秦司乐也帮忙请了太医,但太医也只说是落水受了惊吓,需要休养几日。
这几日天气也不是很好,总是阴测测的,大片大片的黑云只停在天空,没有风,雨也下不下的,徒惹得人心烦,姜灼觉得这几天不去司乐司也好。
只是在榻上躺了两天,实在有些闷,闲不住的姜灼央着铜花去外边走走,想着可以透透气。
来到一处芍药花丛时,姜灼却听见了宫女们闲聊起了景王妃的人选。
“太后娘娘不仅定了上官小姐做正妃,也看中了沈家的嫡女当侧妃,方才刘公公就是去送那两道赐婚的圣旨。”
“沈家?哪个沈家?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就是琼花宴上跟姜司乐一起填词作曲的沈家小姐,好像是叫沈什么芷来着……”
是沈观芷。
姜灼暗暗思定,景王选妃之事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的走向。
“姜姑娘——”忽有来人叫住站在花丛中的姜灼,“您在这儿啊!”
先前两个闲聊小宫女这才看见身后的姜灼,自觉言行不妥,惊慌行礼。
姜灼无所谓地摆摆手,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来人。
“李嬷嬷好,今日您怎么来了?”
姜灼注意到,李嬷嬷方才依旧是称呼自己为姜姑娘,料想是景王妃人选已定,自己也没有留在宫中的必要了。
“太后娘娘请您去庆寿宫一趟,说是有话交代您。”
李嬷嬷眼神躲闪,语焉不详,像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敢说。
天空闪过一道锋利亮光,是有闪电劈过,几息之后才在云端传来了沉闷的隐雷声。
姜灼皱了皱眉头,隐隐感觉有点不安,但也只说要先回房中取琵琶,再跟李嬷嬷走。
“姑娘今趟不必再取琵琶,怕是……姑娘大病初愈无暇再弹。”李嬷嬷却制止道,临了,怕是姜灼不信,又补上一句“是太后的意思。”
“是太后娘娘今日心情不好吗?”姜灼小心试探道。
李嬷嬷摇摇头,神情复杂,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姜灼便也不再多问。
来到庆寿宫的姜灼,这次倒没有多等,李嬷嬷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让姜灼进去了。
只是在踏入宫门之前,姜灼抬头看了看檐外几近要压下来的乌云,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来了?”
太后依旧高坐榻上,只是这次撤去了屏风。
先前琼花宴,太后也是垂帘而坐,更兼有外男在场,姜灼都没有抬头。
这还是姜灼第一次看到太后真容。
姜灼注意到,太后梳着九龙花钗冠高髻,银丝已掺入两鬓,眼角皱纹亦如凤尾般形散开,温润的眼眸却让她看起来慈祥与威严并在。
“下官给太后请安,祝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下官?”太后呷了一口李嬷嬷端来的茶,“看来这些时日,你倒是已经适应司乐女官这一官职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阿灼初来尚仪局,资历尚浅,但只要是太后吩咐的,阿灼定然尽力去学去做。”
太后对姜灼的改口不置可否,反而是命人将一本奏折递给了姜灼。
“看看这个。”
这是地方官员送呈给天子的奏折,按理说姜灼不该看。
但它既出现在自己面前……
姜灼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不敢再有过多的猜测,也没有再讲什么礼数,姜灼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接过了奏章,打开——
[窃见故参知政事姜惇,致仕归乡。讵意本月廿七日道次衢州信安县境,遭剧寇截掠,不幸殒命。臣闻震骇,谨以闻。伏乞陛下敕本路提刑司限十日劾贼,付大理寺论斩。]
姜灼自小没有私塾教师,她的字是由姜惇一笔一画教的,但姜灼感觉现在有些看不懂这些字了。
可能是因为前几日生病了吧。
应该叫李嬷嬷帮忙念一下的,姜灼抬起头来想要求助李嬷嬷。
大朵大朵的泪花却从姜灼眼眶倏然落下,晕湿了奏章的墨迹。
酝酿了数日的暴雨也随之落下,啪嗒啪嗒地击打着廊外的青石砖,激起了这些日子积攒的暑气和灰尘。
被昔日不如自己的公子小姐奚落当乐伎的时候,姜灼没有哭;被武威侯强锁暗室下迷药的时候,姜灼没有哭;被纨绔恶徒当街纵马追逐拦路的时候,姜灼也没有哭。
但现在姜灼哭了。
“……逝者已逝,姜姑娘切勿太过伤悲,”李嬷嬷递来一张手帕,叹息道,“姜姑娘病才刚好,若是姜副相泉下有灵,也定然不希望你为此折损了自己的身子。”
姜灼不可置信看着李嬷嬷,她不明白李嬷嬷在说什么。
父亲不可能死,前世父亲抄家流放,是往北走的,这一世的父亲辞官回乡,是往南走的。
除非,除非是有人要害父亲!
姜灼盯紧了奏章上的流寇二字。
父亲再怎么说都是正二品大员,姜府人员又众多,父亲回乡是不可能不带些家丁护院的。
到底是什么流寇胆敢劫掠前任副相,又是什么流寇能够杀害姜府一众护院?
“陛下得知姜副相的消息也万分痛心,又听闻你这两天在司乐司中受了不少委屈,特此下了恩典。”
太后慈祥柔和的嗓音,带着了不可质疑的威严。
一直随侍太后身旁的小内监闻言清了清嗓,唱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故参知政事姜惇之女姜灼,性情温良,德行端庄,侍奉太后尽心尽力。今因其父途中遇害,特加抚恤,封为——”
跪伏在地的姜灼神思恍惚,没有听见后面的内容。
这宫中的夏蝉叫得太过凄切了,姜灼想,细锐如银针穿耳一般,但听久了反而觉得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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