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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纯臣摔杯而去一个时辰之后,一队人马便从皇城之内,悄然驰出直奔英国公府。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俊美,却神情阴冷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与大明官服制式截然不同的劲装,腰间悬着一柄狭长的绣春刀,衣服的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繁复而诡异的云纹。
周全宫内大清洗中彻底赢得了朱由检的信任,进而被压了胆子——第一个不是太监的西缉事厂提督!
周全在英国公府门前下马,身后跟着两百名同样身着劲装,杀气腾腾的勇卫营和西厂精锐。
他们就像一百尊沉默的杀戮雕像,静静地立在晨光熹微的街道上,让所有早起的行人都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
张维贤早已穿戴整齐,在府门前等候。
他换上了一身武将的公服,显得精神矍铄。
“周提督。”他对着周全,平淡地点了点头。
“国公爷。”周全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但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情绪,“陛下有旨,命下官护卫国公爷前往京营清点核查。凡有阻挠军务者,国公爷可先斩后奏,若国公爷不便动手,下官可以代劳。”
张维贤心中一凛。
他知道这是皇帝派来的监军,更是派来的一把刀,一把用来替他斩断一切阻碍的刀。
“有劳了。”他没有多言,翻身上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城外的京营大营。
消息,早已传到了营中。
当张维贤和周全一行人抵达驻地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整齐的队列,也不是恭敬的将领。
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混乱。
营门大开,却无人守卫。
校场之上,三三两两的兵痞,看到他们这一大队人马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眼中充满了戏谑与不屑。
营房的墙壁,处处是剥落的墙皮,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这里不像是一座军营,反倒像是一座被遗弃的贫民窟。
这就是大明的神机营。
曾经在土木堡,在应州,让鞑靼人闻风丧胆的火器部队。
如今只剩下了一堆朽木。
神机营的掌印指挥使朱谦是成国公朱纯臣的亲侄子。
他慢悠悠地从自己的营帐里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宿醉的酒气,对着张维贤懒洋洋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
“哎呦,这不是英国公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下官好扫榻相迎啊。”他的话语里,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嘲讽。
张维贤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他。
“朱指挥,本公奉陛下之命,前来清点营中兵员、军械、粮草。请你立刻召集所有在册官兵,于校场集合。并交出兵员名册与武库、粮仓的钥匙。”
朱谦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哎呀,国公爷,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您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弟兄们有的生病,有的家里有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凑不齐啊。再说了,这名册、钥匙,都锁在库房里,管库的今儿个……恰好拉肚子,回城看大夫去了。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歇着,等过个三五天,下官都给您准备好了,再派人去请您?”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处处都是软钉子。
他身后的那些亲信军官们,都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消极抵抗的方式,来告诉张维贤,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你想在这里指手画脚,门儿都没有!
张维贤看着朱谦那张倨傲而愚蠢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情面也消失殆尽。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本册子。
张维贤展开册子,朗声道:“神机营指挥使朱谦,玩忽职守,贪墨军饷,侵占军田,倒卖军械,罪证确凿!”
张维贤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天启七年三月,你将武库新进火药三百石,私自卖与宣府商人,获利一千二百两!”
“同年五月,你虚报兵员三百名,冒领军饷九百两!”
“同年九月,你强占通州军田八十顷,租与佃户,年收租银一千五百两!”
“……桩桩件件,俱有实证!你,认还是不认?!”
朱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做的这些天知地知的事情,竟然被查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东厂干的?!
他还在震惊之中,张维贤已经宣读了最后的判决。
“奉陛下旨意,指挥使朱谦玩忽职守阻挠军务,即刻革职!收押看管,听候发落!”
“你……你敢!”朱谦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我乃朝廷三品武官!是成国公的……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
周全。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周全已经站在了朱谦的身后,手中的绣春刀刀鞘,狠狠地砸在了朱谦的膝盖弯处。
朱谦惨叫着,跪倒在地。
两名勇卫营的士兵,如同铁钳一般将他死死地按住。
“拿下!”周全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朱谦身后的几名亲信反应过来,纷纷拔出腰刀怒吼着冲了上来。
“反了!反了!竟敢动指挥使大人!”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毕竟,法不责众。
张维贤没有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周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杀。”
他身后的那两百名勇卫营和西厂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整齐划一出刀的声音。
“呛啷!”
两百道雪亮的刀光,在冬日的阳光下组成了一片死亡的森林。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迎向了那几个冲上来的军官。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缠斗。
只有最简单,最有效率的劈、砍、刺。
刀光闪过。
鲜血喷涌而出。
几名还想反抗的军官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捂着喉咙或者抱着被劈开的胸膛,难以置信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次呼吸之间。
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战斗。
他们收刀回鞘重新站回周全的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他们脚下那几具温热的尸体,和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在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兵痞们,此刻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一般地颤抖。
他们看着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杀神,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周全缓缓地走到那几具尸体前。
他用脚踢开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抬起头,那双阴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东厂不敢杀的人,我西厂来杀!”
“东厂不敢管的事,我西厂来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一句话,东厂管得了的,我要管,东厂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就是西厂!”
“现在,谁还对皇上的旨意有意见?”
无人敢言。
无人敢动。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恐惧,是最好的纪律。
死亡,是最有效的命令!
张维贤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看着那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京营改革,再无任何情面可讲。
挡在前面的,无论是谁,都将被这台由皇帝亲手打造的暴力机器碾得粉碎。
他成功了!
皇帝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立下了自己的威严!
但是他也彻底站到了整个勋贵集团的对立面。
张维贤能感觉到,无数双怨毒的眼睛,正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背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勇卫营士兵,又看了一眼眼前,这片混乱..肮脏..充满了死亡与恐惧的军营。
这里是整个勋贵集团的怒火,是腐朽却盘根错节的旧势力。
他张维贤就走在这钢铁与朽木之间那根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之上。
背后,是万劫不复。
身前,是万丈深渊。
无路可退!
但,谁怕?
老子身后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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