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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放学后。临近考试，江陌继续约布洛妮娅在教室里学习。
但今天江陌却没有立刻拿出课本。
他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一旁，身体侧向布洛妮娅，用一种像是闲聊的语气，随意问起：
“布洛妮娅，你……对下层区怎么看？”
布洛妮娅握着钢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向江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不解：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我就是从下层区来的。”
“所以，一直很好奇，生活在朗日之下的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生长的地方的。”
布洛妮娅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标准的答案说道：
“下层区居民的辛勤劳作，为整个贝洛伯格提供了必需的矿物与能源。”
“没有他们的付出，上层区的人们不可能拥有现在这样安稳优渥的生活。”
“我……我们，都应该感激下层区人民的付出。”
“感激？”
“那么，你又怎么评价，不久前大守护者下令，一度完全封锁上下层区往来的决定呢？”
这个问题，显然比刚才那个要尖锐得多。
布洛妮娅眉头微蹙起来。
她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又像是有什么顾虑，组织着措辞。
最终，她还是开口：
“我母……不，大守护者那么做，也是迫于当时的形势。”
“那段时间，贝洛伯格周边的裂界活动异常频繁，而且根据情报，下层区也传来了再度被裂界侵蚀的消息。”
“为了集中力量保护贝洛伯格的安全，她不得不暂时调走所有在外驻守的银鬃铁卫，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
她的声音越往后说，越显得有些低，仿佛连她自己，也对这番官方辞令般的解释不太信服。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江陌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很清楚，再问下去，也只会得到经过修饰的官方说辞。
他话锋陡然一转，直接问道：“所以，你知道下层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吗？”
“或者说，你去过下层区吗？”
布洛妮娅愣住了。
教室里陷入一种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许久，她才有些茫然地低声回答：
“下层区……我没有去过那里。”
“所以，并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样子。”
“是吗。”
江陌的反应平淡，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
他心中已了然。
果然，她对下层区的生活，对她自己的出身，已经没有具体的记忆了。
是被可可利亚用某种手段彻底抹去了，还是因为星核的某种影响，导致了记忆的遗忘？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意味着可可利亚在她身上花费了巨大的心血。
那位大守护者，显然是想将布洛妮娅打造成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一个与肮脏混乱的下层区毫无瓜葛，纯洁高贵只属于上层区的守护者继承人。
江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历史课本和数学练习册，摊在桌面上。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复习吧。”
“嗯……”
布洛妮娅似乎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书本上。
看着布洛妮娅，江陌心想。
既然她不记得，那只有再想办法。
贝洛伯格学院的期中测验如期而至。
考完之后的第二天，学院内的氛围明显松弛下来。
江陌依旧如常上学。
但他的书包里，多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几颗小玻璃球，还有一个用粗糙麻线编织，有些破损的小兔子玩偶。
这些，都是布洛妮娅小时候玩过的。
午休时，江陌状似无意地将这些小玩意儿从书包里拿出来，试图引起邻座布洛妮娅的注意。
她偶尔投来一瞥，却毫无反应。
布洛妮娅依旧是那个举止得体，时刻保持着淑女风范的继承人。
几次尝试无果，江陌并未气馁。
放学铃声响起。
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喧闹声渐远。
江陌看到布洛妮娅正收拾着书本和文具，因为刚测验完，她今天没有留下复习的打算。
他走到她的课桌旁，开口道：“布洛妮娅同学，你能……等我一下吗？”
布洛妮娅整理书包的动作停了下来，困惑道：
“有什么事？”
“嗯……有点事情，就一小会就好。”
布洛妮娅凝视着他。
按照她一贯的行事作风，这种没有明确缘由的请求，她通常会直接拒绝。
但不知为何，看着江陌那有些期盼的神情，她答应了：
“好吧。”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早已走光。
布洛妮娅独自坐在座位上，从书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翻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下一个刻度。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怎么这么久……”
虽然心中已泛起些许不耐，但既然答应了对方，她便会等到最后。
这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教育，人无信不立。
哪怕江陌明天才回来，她想，自己也应该遵守承诺，在这里等着。
就在她耐心快要消耗殆尽，准备起身去找江陌时，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布洛妮娅抬眸望去。
只见江陌提着一个用隔热袋仔细包裹着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中那个冒着丝丝凉气，隐约散出甜香的杯状物递给她。
布洛妮娅的视线落在那个杯子上。
杯中之物层层叠叠，色彩斑斓，最顶端还插着一根细巧的小木勺。
晶莹的碎冰下，是颜色各异的糖浆与果酱，交织出梦幻般的色彩。
“这是……？”
江陌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回道：“汽水冰山。”
“汽水冰山？”
布洛妮娅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眼中满是困惑。
“为什么……拿这个给我？”
她从未在上层区的任何一家高级甜品店或宴会上见过这种东西。
“尝尝看，很好吃的。”
布洛妮娅却摇摇头：“不了，谢谢。”
“母亲说，这种零食对牙齿不好，而且热量过高，容易发胖，不利于保持仪态。”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她的目光仍被那杯中冒着雾气的冰山所吸引，喉咙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
江陌闻言，心中暗叹，她到底在上层区过着怎样刻板乏味的生活？
连零食的自由都没有，每日面对的都是那些枯燥的书籍和繁琐的礼仪……
或许，还不如当年在孤儿院时那般……
至少，曾经的她，眼中是有光的。
江陌只好循循善诱道：
“就尝一小口嘛，没关系的。”
“这个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算是下层区那边的‘绝版特产’了。”
为了这份“汽水冰山”，他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他让娜塔莎派人几经周折，才在磐岩镇边缘一个流浪者营地里，找到了当年那个制作汽水冰山的摊主。
那摊主手艺也生疏了，是娜塔莎的人软硬兼施，才让他勉强重操旧业，为江陌特制了这么一份，并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上层区江陌的手中。
“你母亲又不在，吃嘛，又没人知道。”江陌压低了声音，“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轻易地就拨动了布洛妮娅心中那根名为“规矩”的弦。
“秘密？”
布洛妮娅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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