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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青禾撑着胳膊坐起身。她拂了拂脸上的头发,带伤的脸上全然没了往昔半分娇贵大小姐的模样,狼狈又脆弱,无力又不堪。
“我知道你这次又来的目的。”
“想质问我为什么要买通算命先生给你扣上灾星的罪名?”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就是讨厌你。”
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低语细念,空洞的双眸毫无焦点,游离飘荡在半空。时音听得不太清晰,往前多走了几步,才又听见她说:“两千块钱就买通了那算命先生,让你背了二十几年晦气的名头,两千块,还不够我买对耳环呢。”
“其实,那算命先生的说辞真是漏洞百出,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爸妈却信了,还深信不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命不好。”
“你出生之后,家里的生意就不太好,爸妈拉投资,走到哪都碰壁,每次回来都愁眉苦脸。这时候有个算命的说你是灾星,影响气运,爸妈当然就会把失败的罪责都扣在年纪小翅膀软反抗不了的你身上。”
“我就趁机对外传播你是灾星的消息。”
“大家都爱看热闹,聊八卦,短短几天整个上流圈子就都知道你是个晦气的东西。”
“爸妈都知情。”
“他们却没管过。”
“所以,你不能怪我狠毒,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或者你去怪时天宏和程兰,他们俩偏心,把你生得那么漂亮,对我不公平。”
“你也不能怪我抢走宋斯年,他本来一开始就是为了赌约去戏耍你,我是故意向他示好,可他要是自己不想,也不会跟我上床。”
“他们本质上都是心理肮脏的小人,就算没有我,他们还是会欺压你。你的苦痛并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在里面起了个推手的作用。我没错,我是时家的大小姐,我怎么可能有错?”
“月底开庭,法官会告诉你,你到底有没有错。”时音道。
闻言。
倒靠在墙上的时青禾眉心紧皱。
往日做梦,时音的声音都轻飘飘的,她总是听不清楚。今天怎么这样清晰有力?每个字眼都能捕捉到。
时青禾转头定睛望去。
她的身影。
也不似梦中那般模糊。
她……
“你没做梦。”时音又说。
这句话犹如尖刺,猛地扎进时青禾血肉,令她骤然打起精神,睁大了双眼。她死死地盯着铁栏杆外的时音,直至看到警长开门提醒最多再待十分钟,她才蓦地反应过来,这真的不是梦!
是现实!
时音来拘留所了!
“你想干什么?”时青禾本能往后挪动,双手护在胸前。
“这些天你做了无数次申请,时天宏和宋斯年都没给回应。你就该知道,等待你的只会是法院的审判,无尽的牢狱。”
“不……”
“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时青禾皱眉。
警惕地盯着说话的人。
“时天宏于4月23号晚上被检察院的人带去调查,这次是李秘书实名举报他的商业犯罪行径,证据齐全,他赖不掉。”
“你连李秘书都挖走了?”时青禾不敢相信,挖走孟希不难,可李秘书是跟了时天宏十来年的心腹,怎么可能倒戈跟时音啊?
时音没理她。
对视了数秒钟后,又说:“你亲笔写下一封举报信,指证你的父亲时天宏进行跨境洗钱。事成之后我给你请律师,争取给你减刑到三年内。你进去蹲几个月,我再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出来。”
时青禾沉默。
半信半疑。
信的是现在的时音的确有这个本事,作为时氏高层兼大股东,在京城花点钱走关系,从监狱里把她捞出来根本不是问题。
疑虑的是时音会这么好心?
这些年她所有的灾难都是她时青禾带来的,将她判定成灾星,让她受尽排挤和冷眼,还在她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宋斯年的时候,狠心打碎她的美梦,将她推入更无底的深渊——
“你不恨我?”时青禾问。
“恨你,更恨时天宏程兰。如你所说,没有他们俩推波助澜,你掀不起这些风浪。”时音睨了眼她的腿,道:“你残疾了,就够了。”
时青禾胸口闷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
落到这般田地,时天宏放弃她,宋斯年毅然决然退婚,最后了,拉她一把的竟然是她害了二十几年的亲妹妹。她把时音弄得这么惨,对方却不计前嫌。
时青禾鼻子泛酸。
眼眶红了。
她双手撑地缓缓往前爬,一点点抓住生锈的杆子,仰头望向近在咫尺的人:“都是程兰和时天宏的错!我答应亲手写举报信,跟你一起把时天宏送进牢里。音音,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针对你了。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明明你什么都没做,我却因为嫉妒,全然不顾姐妹血缘把你往死里整。音音,你相信我,等你把我捞出来,我一定会像别的姐姐那样关心爱护你。这个世界上,只剩你我是亲人了——”
她哭了。
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瞧着很是悔恨。
时音弯腰,握住她变粗糙的手的同时,在她掌心里放下纸和笔,还有一支擦伤的膏药:“先擦着这些药,等你出来,我再请最好的医生给你看伤。”
十分钟后。
门外。
时音走在前,一边走,一边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自己的手。她交代后方的警长,客气道:“她写好举报信,再给她录一段口供视频,两份东西交给我的律师。”
“要跟您的律师说辩护的事吗?”
“什么辩护?”
“您不是要给时青禾减刑,然后再捞她——”
“我说过吗?”
对上时音抬起的冷眸,警长懂了,背脊在那一刻也莫名泛起凉意。在室内和时青禾说话时那么良善,实则冷漠无情。
时音根本没打算救时青禾。
凭什么捞她?
几颗眼泪就想得到原谅?
永远都不会。
……
下午三点。
CUllinan从北山别墅驶出。
约莫开了四个半小时,抵达距离京城三百多公里外的南山脚下。将车停在公共区域,三人先后下来。走至石阶前,时音望着上方一眼看不到顶的台阶,她麻了。
心诚的管家已经开始爬。
听话的韩二紧跟其后。
无可奈何的时音也迈开了脚。
她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神佛,少时曾多次求过神明,乞求对方怜悯,帮帮她。对方却没有一次显灵,时音便再也不对这些东西抱有期待,变得只信自己。
不知爬了多久。
后半程路时音实在爬不动,韩湛偷摸带着她去坐了缆车,三分钟直达山顶。这里他随管家来的次数多,请了个师傅领他俩去空闲的厢房。
“老婆,我去接韩叔,你坐会儿。”
“好。”
房门重新合上。
时音实在是累得不行,这一下午好像把她一辈子的运动量都给做完了。她就近躺在旁边的竹席床上,盖着被子阖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入睡就入了梦。
额头上不断有冷汗冒出,肩膀都隐隐发抖。时音挣扎着想脱梦,却怎么都逃不出来。就在她即将被汹涌海水吞没的那瞬间,咚咚的敲门声让她猛地睁开了眼。
她坐起身。
连忙翻找挎包拿出药瓶,倒了两颗药吞下去才得到缓解。
“时小姐?”
“时小姐您没事吧?”
进屋的小师傅被她吓得不轻,时音缓过这口气抬起头,就看见他惊恐的表情。她道了声歉,摇头解释:“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那就好。”
“你有什么事吗?”
“韩先生刚进了寺院,正在洗漱换衣服,让我过来叫您等会儿一起吃饭。”
“知道了。”
时音点头。
出门前理了理汗湿的头发,还有妆容的遮掩,瞧着面色没那么苍白,她才走出厢房,跟着小师傅前往餐厅。
她上午见了时青禾。
诱发了病。
今晚估计也睡不着了。
又吃药吗?
起初只要吃一颗就能缓解,现在已经有了点抗药性,要吃两颗了。荣医生说,韩湛弄的物件有助眠的效果,那么或许他本人更有效?
……
后院餐厅。
韩湛和管家进门时,时音已经坐在椅子上。
桌上摆好了斋菜。
她没吃。
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湛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笑着拂了拂她耳旁的碎发:“老婆,你睡觉不翻身的吗?耳朵这里都睡出竹席的印子了。”
时音不语。
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她捏着手里的竹筷,想了一遍又一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在韩湛喋喋不休的话语声中找到空隙,打断道:“韩湛,我们今晚是留宿在寺庙睡吗?我能跟你一起睡吗?一个厢房,一张床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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