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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此处靠近山林夜间危险,可那人还在院门外站着,蒲英要不我们还是把苍暮喊进来吧。”顾青蘅跟着蒲英走到她家的独幢小院后,天边已染上了绯紫色烟霞,这是煞气环绕的绝灵之地,绝不会出现的风景。
她睁着窗外的晚霞欣赏了半晌,视线不知不觉间挪到了晚霞之下,那抹瘦削嶙峋的瑟缩身影上。
显然,她在观察他,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的那种。
但落在蒲英眼底,就是顾青蘅这种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对木头这种卑贱如泥的可怜存在,生了恻隐之心。
这很正常,蒲英也没反对,放下手中正要摆放的饭筷,利落跑出门,将人提溜进了院子里,然后嘴上又嫌弃他太脏,愣是把人拖去了水缸处,丢了个木桶给他。
从头到尾,苍暮都没有反抗,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木桶,然后捞起水就熟练地从头往下冲。
两个人的衔接十分流畅,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相处着。
只不过,这画面落在顾青蘅眼底,就格外的违和了。
因为相似的面容,她总会下意识代入墨朝与蘅芜的身份去观察。
想象一下,对墨朝敬卑不已,凡事皆顺从的蘅芜,有朝一日跟训狗一样对待她的少主大人。
啧,那画面属实是很美妙了。
她居然有点期待。
顾青蘅正玩味地惦记着,苍暮已经冲洗干净了,他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头发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双雪色的眼瞳跟琉璃似的,流光溢彩的同时,又不失清澈澄明。
漂亮得近乎妖异,与墨朝截然相悖的柔弱可欺,让他看上去没有那种高不可攀的气质,变得更容易被接近、被占据,甚至是去掠夺他的一切,恐怕他也不会反抗吧?
糟糕,这是什么危险想法?!
顾青蘅瞳孔骤缩,她突然惊觉,与此人过分干净的眼瞳对视久了,竟然会莫名催生出心底的恶念。
所以那些百姓对他的排斥,也并非全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影响。
更多的,反而在他自身么?
有点惊悚了……
顾青蘅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见蒲英去了卧室翻找出多余的衣物给苍暮更换,便主动埋头摆放碗筷。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青年幽微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蒲英拿着衣服风风火火跑出来时,迅速低下头,一派仓皇无措的模样。
蒲英最看不惯他摆出这副模样,没好气道:“换好衣服就坐过来吃饭,别老是一副马上要挨打的样子。”
苍暮闻言瑟缩了一下,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干燥柔软的素色短褐,低声道:“我……我不敢。”
“放心,我阿爹这几日进山打猎了,不会冲出来收拾你的。”
“……多谢。”苍暮这才去了隔壁柴房换掉湿漉漉的粗麻衣。
吃饭时,顾青蘅留意着苍暮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很少动筷,很拘谨的样子。
可按理说,像他这样瘦弱,长期吃不饱饭的模样,再怯弱谨慎再不好意思,对食物的渴望也该在眼底流露一二才对。
可他的目光还是那样干净剔透,没有丝毫真实的情绪。
果然有问题。
她正想开口试探一二,结果一旁埋头扒饭的蒲英,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今晚可是花朝节!”
她本来今日去街上就是想为晚上的花朝节购置一套新衣裙,结果撞上了顾青蘅,光顾着把美人请回家了,却忘了给自己买衣服。
瞧她这记性。
蒲英搁下碗筷,半是懊恼半是期待地望向少女,“青蘅,晚上陪我去街上吧,今晚有灯会和花车游行,可热闹了!”
“好啊。”顾青蘅含笑应下,眸光自然而然偏移到了一直沉默的苍暮身上,语调是那样柔软轻盈,仿佛沾染上了蜜糖一般的甜香,好像只要稍稍靠近,就会陷入她的感情旋涡里。
“阿暮,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像他这样的胆小鬼才不敢入城呢!”蒲英不假思索道。
不过她这次预料错了,苍暮依旧沉默,却微微点了点头。
“天呐!莫非老天爷真的开眼了?”蒲英错愕抬眸。
*
总之,三人确实并行来到了灯火如画的长街,只不过两位少女身后跟着的,完全是一抹墨色的影子。
也不知道苍暮是从哪儿找来的染色颜料,外加一块铁制面具的
反正他在应下顾青蘅的邀约后,就搁下碗筷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等到她俩再见到人时,他就是这样墨发半束,面具覆脸的状态了。
再加上夜色昏沉,没有人会刻意盯着他的眼睛看,就不会发现异样。
他或许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人间。
期愿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因为灯会与花车游行,长街上摩肩接踵地处处都挤满了人流。
一个不慎,就很容易被人潮冲散。
况且蒲英老是兴冲冲地,一马当先,哪里人多热闹就往哪儿挤!
这不,顾青蘅刚在一个摊上猜着灯谜,为了帮蒲英赢下她一眼相中的七彩锦鲤灯。
结果等她凭借着还没忘干净的高中语文知识过五八斩六将,刚夺下那盏精巧的花灯,一回头——
懵了,哪儿还有少女的熟悉的身影?
“蒲英——”
顾青蘅试图呼唤一句,奈何人潮实在喧嚣,她突然感觉到衣角被扯动了一下,还以为是蒲英回来了,结果偏头望去,是一张朴实无华的铁制面具。
唯一一点亮色,就是面具之后,那双干净到一尘不染眼瞳,终于闪过一丝名为期盼的晶莹。
“那个……可以送我一盏花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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