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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亲舅舅的女儿,论血脉亲疏,本该是那些个姐妹中,最亲近的。

    但,原主行事太过荒唐,这位国公府的六姑娘也并不是多好相与的脾气。

    每每见了面,对原主都是一脸'耻与你为伍'的表情。

    别说亲近了,那是恨不得捏着鼻子,啐她一口。

    原主又是个被母亲惯坏了的性子,哪里忍得了被她这般嫌弃。

    姐妹俩自然就不对付。

    这会儿,得知姑母病重,随时可能断气,沈涵云倒是没说什么刻薄话,却也没有心情宽慰这个表姐。

    崔令窈更没有上赶着贴冷屁股的癖好。

    两人就这么立在院外,大眼瞪小眼之际,院外突然响起嘈杂脚步声。

    没一会儿,门口乌泱泱出现一行人。

    领头的,正是裴姝窈大舅母,国公府世子夫人刘氏。

    近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宜的脸上,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宝蓝色的襦裙,长发一丝不苟挽了个发髻,被奴仆簇拥着,跨入院内。

    仪态端庄,不失威严。

    “见过大舅母。”

    “见过大伯娘。”

    崔令窈和沈涵云急忙福身行礼。

    刘氏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崔令窈身上略停了停,淡淡道:“母亲病重,为人子女不思侍奉床前,反倒穿红戴绿,不成体统。”

    崔令窈一愣,下意识垂眸看自己衣裙。

    她今日没有打算出门,根本不曾仔细打扮,身上穿的是一件浅杏色的素裙,发间只插了一支玉簪,还是羊脂白玉。

    全身上下,最鲜艳的颜色,也只有腰间香囊上,绣的那片荷叶了。

    ——这也算‘穿红戴绿’?

    很快,她反应过来。

    人家只是单纯想喝斥她两句,随意找了个理由罢了。

    这个大舅母,并不喜欢她。

    且,连表明功夫都不愿意做。

    也对。

    谁会喜欢一个寄居在家中,纠缠自己儿子,一心想着给儿子做妾的‘外甥女’。

    崔令窈垂眸,抿唇不语。

    见状,刘氏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抬步进了正厅。

    过于苛责一位寄人篱下,母亲病重的姑娘,传出去只会让人说她刻薄孤女。

    连累自己名声,得不偿失。

    跟随刘氏一块儿来的,还有沈涵月。

    她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见崔令窈还立在原地,她几步走过来,宽慰道:“不要担心,祖父听说姑母病重,已经拿了玉牌,要去请太医呢。”

    崔令窈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三年前,沈氏寒冬腊月带着女儿回到娘家,身体已经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当时,国公府就为这个女儿请过一次太医。

    这三年,全靠太医开的温补方子,和国公府的药材养着,生生给沈氏续了这么久的命。

    但伤的是元气,再调养也无济于事。

    见她不吱声,沈涵月以为她方才受了苛责觉得损了颜面,便又道:“我阿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气不过。”

    崔令窈轻轻摇头,“我知道的,是我从前言行失当,不怪舅母。”

    这话,通情达理的叫人震惊。

    不止沈涵月吃惊,旁边的沈涵云同样惊愕。

    “你转性了?”

    按照这位表姐的性子,难道不该捂着脸跑开,或者强词辩驳一番吗?

    竟然这样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崔令窈淡淡一笑,“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们只当我幡然醒悟,彻底懂事了。”

    沈氏在,能给女儿撑起一方遮云避雨的天地。

    一旦沈氏离世,那以原主积攒下来的名声,在国公府的处境只会更不堪。

    这一点,崔令窈看的很明白。

    沈涵月和沈涵云同样看的明白。

    沈涵云眼神复杂,“你早该如此了,听姑母的安排,嫁的如意郎君,也好让她放心。”

    而不是,一门心思想留在国公府做妾。

    “我阿娘今日过来,除了探望姑母外,还有一事…”沈涵月看了眼内厅,压低了声音道:“她帮你选了几个人家,打算跟姑母说说呢。”

    崔令窈一惊,掀眸看向她,“……都有谁?”

    “这我可不知,”

    沈涵月摆手道:“我虽跟着阿娘学掌家,但这样的事,她不曾告诉我。”

    她自己也是没有婚约的女郎,岂能插手表妹的夫婿人选。

    崔令窈眉头蹙的死紧,只觉得棘手。

    古代女子,婚姻大事就是受制于人。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就得受这个身份束缚。

    沈氏眼看着随时要断气,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女儿出嫁。

    这样的情况下,她能以什么理由拒绝?

    沈涵月见她脸色难看,不免劝道,“做正头夫人,门楣再低,日后我出嫁,也能约你出来玩,到时候姐妹间多少能帮扶一点,若是做妾……”

    妾乃奴婢。

    即便是贵妾,没有主母点头应允,想要出门赴宴,那是天方夜谭。

    也不会有哪家的贵夫人,同妾氏平等相交。

    知道她是好心,崔令窈道了声谢,又解释道:“我并非对表兄心存余念,只是……嫁给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男人,不免心中惶惶。”

    同是适龄姑娘家,沈涵月和沈涵云两人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沈涵月心生怜悯,许诺道:“那我想办法查查,总得知道我阿娘挑的那些人选,品性,学识,家世具体都如何,不能叫你两眼一抹黑,嫁过去。”

    可她也内宅姑娘,又哪里有什么人脉,去调查外男。

    崔令窈有些感动,正待说点什么。

    身后厅门被打开,她亲舅舅,舅母,扶着外祖母李氏走了出来。

    李氏是沈国公的良妾,昔年国公爷外放时,当地下官所献,她出身官宦之家,父兄同样在朝为官,不过官声不显,且不在京城。

    沈国公唯二庶出子女,皆由她一人所出,足以见她所受的宠爱。

    这会儿,年余五十,面皮紧滑,也不见老态。

    瞧着比沈氏这个做女儿的身子骨还要硬朗些。

    只是方才哭过一场,眼睛都通红。

    看见一身素衣,身姿纤细的外孙女,李氏面色复杂,唤了人到一边,轻声嘱咐:“窈窈,莫要再叫你阿娘再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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