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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万寿山的地界,周遭景象愈发荒凉。枯黄的蒿草过腰,怪石嶙峋如鬼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燥气息。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
寒风卷起沙尘,打着旋儿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悟空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壁凹陷处,将依旧昏迷的唐三藏小心安置在最里面。
沙僧被平放在地,如同一块没有生息的暗色岩石。
敖烈化为人形,靠坐在岩壁下,脸色苍白,闭目调息,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吃力,额间破碎的龙鳞在微弱星光下泛着令人心碎的黯光。
篝火燃起,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却映照出这支队伍前所未有的狼狈与脆弱。
悟空坐在火堆旁,重瞳在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
他随手将一根枯枝掰断丢入火中,发出噼啪的轻响。
“咳咳…”敖烈忽然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一丝淡金血迹他睁开眼,银色眼眸中满是疲惫与担忧,“大师兄…师父他…”
“死不了。”悟空打断他,声音有些硬邦邦,但目光扫过唐三藏时却缓和了一瞬,“俺老孙的元气吊着,那老倌儿的最后一点乙木生机也护住了心脉。只是神魂受震,需得慢慢将养,倒是你…”
他看向敖烈,“龙元损耗太甚,不想变回泥鳅,就给我好好运转功法,吸納这稀薄的星辰之力!”
敖烈苦笑一下,依言重新闭目,周身泛起极其微弱的银光,努力接引着天穹上那寥寥几颗星辰洒下的微弱精华。
“还有那夯货…”悟空的目光越过火堆,投向远处黑暗中那片模糊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巨大轮廓——
那团灰白风暴之眼,它果然跟来了,就悬浮在百丈之外,无声无息,如同一个冷漠的幽灵,“倒是跟得紧。”
灰白风暴之眼静静悬浮,缓慢旋转。
其内部,混沌与寂灭的拉锯战仍在持续,但比起最初的狂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惯性?
李明的意识依旧在无尽的混乱信息流中沉浮,但那些疯狂冲击的碎片似乎不再那么毫无章法。
冰冷的寂灭法则试图将他同化为“空”,混沌本能催促他去“吞噬”,而属于“李明”的那部分,则在绝望的挣扎中,抓住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一行行熟悉的代码闪过,那是他猝死前最后调试的bug。
公司楼下早餐摊煎饼果子的香气,葱花芝麻酱。
嫦娥广寒宫前的惊鸿一瞥,那清冷中的一丝复杂。
高老庄后院,高翠兰偷偷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的炊饼。
悟空砸碎五行山封印时,那一声酣畅淋漓的“俺老孙出来了!”
还有…沙僧沉默背后那血海般的怨,小白龙隐忍深处的龙吟…
这些碎片,这些情感,这些记忆,如同狂暴大海中零星闪烁的灯塔,虽微弱,却顽固地亮着。
“我是李明…也是猪八戒…”他的意识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波动,“不是混沌…也不是寂灭…是人…是猪妖…是…取经人?”
这个认知仿佛一个脆弱的锚点,让他没有被彻底卷入法则的洪流。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外界篝火的温暖,感觉到悟空投来的目光,感觉到…前方那片荒岭深处,某种令人不安的妖气正在弥漫。
风暴之眼的外围,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似乎与篝火跳动的频率,达成了一瞬的同步。
凌霄宝殿后的弥罗宫中,玉帝并未安寝,而是负手立于观天镜前。
镜中景象模糊,只能看到下界某处荒山一点篝火,以及旁边那团让观天镜都微微扭曲的混沌能量体。
“众卿争论,皆有其理。然这变数,终究需得看清虚实。”玉帝声音平淡,“李靖。”
“臣在。”托塔天王踏前一步。
“着你部星官奎木狼,下界一趟。不必直接冲突,就近观察,试探那混沌之物根底,评估重生妖猴之实力,以及…取经众人现状。”
玉帝语气不容置疑,“若有异动,及时回报。切记,勿要轻易涉入过深,尤其…莫要沾染那混沌。”
李靖躬身:“臣遵旨!陛下圣明!奎木狼神通变化不凡,且心思缜密,必能办好此差!”
玉帝挥挥手,李靖退下。
片刻后,一道无形的星光自二十八宿之一的奎宿方向悄然滑落,坠向西方下界,方向…正是黄风岭一带。
灵山,八宝功德池畔。
观音菩萨指尖拈着一枚杨柳叶,叶上水珠滚动,映照出下界荒岭篝火的景象,以及更远处那片被妖风笼罩的山岭。
“我佛,黄风岭已近在咫尺。那黄风怪近日…似有些躁动不安。”观音轻声道,“其洞府中妖风运转,比往日更显凌乱暴戾,恐生变故。”
如来默然片刻,慧眼仿佛已穿透无尽空间,看到了那黄毛貂鼠精洞府内的情形:
那怪正对着一幅简陋的、刻画着风势流转的石壁抓耳挠腮,时而怒吼,时而困惑,周身妖气不稳,似乎修行遇到了莫大关隘,心魔丛生。
“心猿蜕变,混沌临世,涟漪所及,众生皆惑。”如来缓缓道,“此难,正可一观这变数如何扰动小势。你且静观,看那黄风怪是因此沉沦,还是…另有机缘。”
观音颔首:“那金蝉子…”
“真灵蒙尘,亦是修行。”如来道,“凡胎经历,或见真性。”
观音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杨柳叶上,只是那目光深处,一丝极淡的、超越职责的忧虑,悄然闪过。
荒岭岩壁下,篝火噼啪。
敖烈调息稍定,气息平稳了些,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低声道:“大圣,我们…还能到灵山吗?”
悟空拨弄火堆的手一顿,重瞳抬起:“怎么?怕了?”
“不是怕!”敖烈立刻反驳,银眸中闪过一丝倔强,“只是…万寿山之后,感觉一切都不同了。师父昏迷,沙师兄那样,八戒他…又成了那副模样。灵山…还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灵山吗?”
悟空沉默了一下,火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小白龙,”他忽然道,声音有些低沉,“你当年为何甘心化马,驮师父西行?”
敖烈一怔,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低声道:“…赎罪,亦是…父命难违,更是…别无选择。”
“俺老孙当年被压五行山下,也觉得别无选择。”悟空咧嘴,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现在嘛…选择好像多了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岩壁边缘,望向漆黑的前路,重瞳之中金灰光芒流转,仿佛要撕破这夜幕。
“能不能到灵山,到了灵山又如何,现在想这些有个屁用!”
“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佛,是一个个打过去的!”
“现在,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那黄风岭的味儿可不太对,都给我打起精神!”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悍勇,冲淡了夜色中的迷茫与不安。
敖烈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是,大圣!”
远处,那团风暴之眼微微波动了一下,内部某个意识碎片似乎捕捉到了“黄风岭”、“味儿不对”这几个词,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
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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