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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身形瘦如青竹,穿了一身月白杭绸长衫,皮肤是被书卷气养出来的瓷色,眉形生得好,细长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垂着,清浅又无害。

    很久没见到这么干净的男人了,现在的男人,年纪轻轻就沾了荤腥,最后还不是像窦岁檀那样的老实女子吃了亏。

    长公主隔着珠帘,懒懒道:“你说,伯府派你来接你嫂子?”

    这么一问,少年就似乎有些窘迫,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回殿下,老夫人病了,伯爷今日上朝去了,特派小的前来问问。”

    伯夫人不在府,姨娘们又吵,闹得鸡飞狗跳的,谢鹤明专程派他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听到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他也觉得不靠谱,脸就微微红了起来,纵然他年纪小,但也知道是祖母和哥哥害怕开罪长公主罢了。

    “本宫和伯夫人一见如故,舍不得她走呢。”长公主支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

    “那就叨扰殿下了。”少年微微弯身,拱手。

    这个动作做的倒是好看,没想到永安伯府还有着这样毓秀的人物,真是歹竹出好笋。

    “行了,过两日你来接她吧,其他人来本宫可不认。”她言语似乎有淡淡的狎弄之意。

    少年回去之后,如实跟王氏说了。

    王氏是欣喜,窦岁檀那个死丫头,还真是招人喜欢,据说长公主和太妃赏下的东西,她的丫鬟光是入库造册都搞了许久。

    现在又留宿在长公主府......长公主那个人,据说是爱美人的,交往之人无一不是美人。

    那窦氏又是美人中的美人。

    这个庶子也有几分姿色。

    一时之间王氏神色有些复杂:“你说,长公主让你亲自再去接窦氏?”

    她当然不想谢鹤明去接,生怕陷入了窦氏的美色,后面她要做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虽说在她眼里,只有谢鹤明才能算是她的儿子,其它姨娘生的,只能算是奴才。

    但也不得不承认,谢休这小子,长相很像当年的老伯爷。

    想到这里,王氏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谢休这名字当然是她取的,君既有意,你也休想得到什么。

    她偏要恶心一下那个贱婢,年轻时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在伯爷面前邀宠,现在还不是红颜枯骨,黄土一抔!

    贱婢的儿子,还不是要在她手上过活。

    看着那张脸,王氏挤出一个笑:“既如此,你就好好去了,万不可怠慢长公主。”

    “是。”看着谢休弯腰低头,王氏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意。

    却没注意到,走出院门的少年立时站直了腰板,看着已然颀长秀美,哪有什么卑微之态。

    *

    两日后,窦岁檀的病已然是好了。

    长公主这人,比她想象中还随意,早上她准备去问安,早早就有丫鬟来提醒她千万别去,长公主若是无事,定要睡的足足的。

    即使在府里,她倒是不太见得到人,经常都说在忙,可她明明听到了丝竹声,还有胡儿奴那特有的铃铛舞动声。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长公主哪里还敢带她看什么胡儿奴啊,到时候把人给带野了,可不好交代。

    但又舍不下那些美人,干脆让人来接回去了。、

    至于那天调戏的少年,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毕竟这京都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呢。

    窦岁檀只好在外面施了礼,带丫鬟们出了公主府,她一边走着,一边寻思,伯府里的事情,她也许该放一放。

    “嫂嫂。”马车旁,谢休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走出来拱手行礼。

    窦岁檀起是没注意到有人的,听到声音就站在原地看了看他:“咦?你回来了?倒累的你跑一趟。”

    她是反应了一下的,一年前她嫁进来,伯府实在乱的不成样子,

    尤其这几个未成家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没有进学,混作一团。

    好在她成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见谢休还有几分沉静,虽说启蒙晚,但是勤快,就给家里写了信,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窦氏族学肯定是去不了的,但爹说,可以送去书院。

    因为这件事,她在进门后,第一次和婆母起了冲突。

    王氏觉得,不过是个庶子,哪里就需要去念书了,将来好好打理伯府的庶务,帮助谢鹤明才是正经事。

    窦岁檀本不欲掺和这些,可谢休那时候小小一个人,又没了姨娘,在府上的日子很是艰难,爹又说,他是有几分才华的。

    才经过磋商,最终把谢休送去了青山书院,一应束脩学杂费,都不是走的公中,而是她自己出的。

    这些,只有她和王氏知道。

    不过,后来谢休每次的成绩都在乙上和甲等,这让她觉得,没浪费一个读书的苗子。

    “是,书院放了旬假,嫂嫂快上车吧,日头大,仔细晒着。”谢休往后面退了一步,让出了马车。

    窦岁檀就扶着珈蓝的手,小心上了马车:“你倒是越发细心,可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

    谢休就脸红了,一年前他对这个空降的嫂子也是冷眼看着,只不过是多了个折磨他们的人罢了。

    万万没想到,她料理了府中的事情,把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改之前的乱象。

    后来又给女孩们请了女师傅,教导她们刺绣、写字,男孩子们,若是实在不爱读书的,她也力求教他们一些事务和迎来送往。

    为着他进学的事情,还得罪了老夫人。

    谢休那个时候还憋着一股气,心想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不会叫她失望。

    今日,才能这样站在她面前。

    “蒙嫂嫂不弃,我自然也会成长的,嫂嫂,您等我,一定不让您失望。”谢休立在马车旁,隔着车厢说。

    就听见里面传来她的笑声:“你只消对得起你自己就好,旁的不须管。”

    她已经不是他们的嫂子了。

    谢休仿佛能够隔着这车厢,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以及想象出她的笑靥。

    “好。”他不再弯着腰,而是站直了,隔着帘子,定定说道。

    那双不轻易直视人的双眼,瞳仁颜色极深,像被砚台磨了整夜的墨,沉沉浸在水里,怎么都消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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