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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的持续惨叫并未传来。那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便是死寂。
洛冰璃扶着唐玉音,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具原本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正在迅速平复。不,不是平复,而是一种更为诡异的变化。
那股源自眉心的剧痛,如涨潮般凶猛,却也如退潮般迅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温润暖流,从眉心开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像是浸泡在初生世界的源初温泉之中,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痛苦被洗涤,杂质被净化。
唐玉音瘫软在洛冰璃怀里,却并非因为虚弱,而是一种极致的舒适。她缓缓睁开双眼,世界在她的感知中,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能“看”到洛冰璃身上那如冰霜般凝练,却又暗含一丝关切的灵力波动。她能“看”到地上那只狐妖体内,绝望与怨恨交织成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气。
她更能“看”到王座之上,那个男人。
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外泄,却像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霸道,孤寂,散发着令万物都为之战栗的、纯粹的毁灭与威严。可在那片黑暗的中心,她却又奇异地“感觉”到了一丝联系,正是那股力量,赐予了她新生。
懵懂,依赖,孺慕之情,在她纯净如白纸的心底,本能地生根发芽。
洛冰璃正欲开口汇报这等异状,唐玉音却先动了。
她轻轻挣脱了洛冰璃的搀扶,自己站稳了。周身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光华,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此刻便已然洗尽铅华,内蕴神光。空灵,纯净,不染一丝尘埃。
她朝着王座的方向,怯生生地挪了一步,然后,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小声开口。
“谢谢…爹爹?”
话音落下,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冰璃的身体僵住,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胡媚儿那死灰般的躯体也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项川闭合的双眼蓦然睁开。
那是一种混杂着错愕、荒谬与极度不耐的情绪。
“谁是你爹!”
他的呵斥冰冷刺骨,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一边待着去!”
唐玉音被这声呵斥吓得缩了缩脖子,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项川却没有再看她。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脑海中突然响起的一连串提示音所占据。
“净世火种”初步激活。】
检测到宿主与火种载体“唐玉音”存在血脉之外的赐予关联,守护契约成立。
守护任务:净世之光第一阶段已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归墟核心区域情报碎片(一)。】
警告:净世火种与载体唐玉音已深度绑定。载体死亡将导致火种熄灭,守护任务链彻底失败,系统将执行惩罚协议。
一瞬间,关于“归墟”的部分污秽信息,如同一股黑色的数据流,涌入项川的意识深处。那是超越了寻常生灵理解范畴的、最本源的“脏东西”。腐化世界,侵蚀规则,甚至能污染大道本源。
而这“净世火种”,便是净化这一切的关键。
项川的指尖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麻烦。
他原本的计划,清晰、简单、高效。将“源初星髓”这件足以引来无数贪婪之徒的至宝,打入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的身体里。让她成为一个移动的、活生生的信标,一个巨大的麻烦吸引器。
所有觊觎此物的“虫子”,都会被她吸引过去。他们会去追杀她,抢夺她,从而让他获得清静。至于这个信标的死活,与他何干?她死得越惨烈,动静闹得越大,吸引的火力就越多,他的世界就越安宁。
一个完美的,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但是现在,系统告诉他,这个用完即弃的“靶子”,不能死了。
不仅不能死,他还得“守护”她。
那个被他当成垃圾一样丢出去,用来吸引苍蝇的麻烦源头,现在成了他任务列表里必须保护的核心目标。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主人?”洛冰璃察觉到了项川的沉默,试探性地开口。她不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主人的计划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
项川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看着殿下的唐玉音。
女孩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内敛,若非亲眼所见,谁也无法将她与那枚惊世骇俗的“源初星髓”联系起来。
他的“信标”,失效了。
这东西没有散发出他预想中那种招摇过市的宝光,反而与这个女人的“圣体”完美融合,变得朴实无华。除了能让她脱胎换骨,感知敏锐之外,根本起不到半点吸引火力的作用。
一个不会发光的灯塔,有什么用?
一个不能死的靶子,又算什么靶子?
他非但没有解决麻烦,反而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计划变更。”项川终于开口,他的话语比之前更加冰冷,仿佛淬过寒冰,“从现在起,看住她。”
洛冰璃躬身:“是。”
“我说的是,寸步不离地看住她。”项川的指令变得具体而残酷,“她掉一根头发,我便斩你一根手指。她若是死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所蕴含的恐怖,让洛冰璃的背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属下……遵命。”洛冰璃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将自己性命与一个陌生女子捆绑在一起的命令。
项川的指令还在继续。
“胡媚儿。”
他叫了那个狐妖的名字。
地上的胡媚儿身体一颤,挣扎着抬起头。
“你不是说南疆巫教,用你族人的性命威胁你么?”
胡媚儿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恐惧早已摧毁了她的意志。
“很好。”项川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带路。去南疆。”
去南疆?
这个念头让胡媚儿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她要亲手带着这个魔神,去那个囚禁她族人的地方?
项川的逻辑简单而直接:“既然这个靶子不够亮,那就去找一个更大的麻烦。南疆巫教,听起来不错。”
他要主动去找麻烦。
既然那些“虫子”不来找他,那他就亲自去踩他们的巢穴。南疆巫教既然敢把手伸到他面前,正好拿来当做检验这“净世火种”成色的第一块磨刀石。
“至于你的族人……”项川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炼魂幡的主魂还空着几个位置,或许,可以从她们之中选。”
这句话,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彻底刺穿了胡媚儿最后一丝幻想。
她原以为,带路去南疆,或许是自己复仇的机会,是拯救族人的希望。
现在她才明白,这根本不是选择。
无论是南疆巫教,还是她的族人,在这个男人的眼中,都只是材料。唯一的区别,是谁先被投入熔炉。
“走。”
项川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他需要重新思考。思考如何利用这个不能死的“净世火种”,思考如何完成这个该死的“守护任务”,以及,如何在那片污秽的“归墟”之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洛冰璃不再有任何疑问。
她一手拎起像一滩烂泥的胡媚儿,另一只手,则轻轻牵住了尚在茫然无措中的唐玉音。
“我们走。”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至少,在对唐玉音说话时是这样。
唐玉音顺从地跟着她,在转身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一眼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那个被她叫做“爹爹”的男人。
大殿的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
项川独自坐在王座上,殿内重归黑暗与寂静。
世界,并未平静。
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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