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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幽深的回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过去的阴影里。斑驳的宫墙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那些古怪的刑具光是摆在那里,都让人心生怯意,更别提想象它会如何用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桑余觉得发冷,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只要和那个疯子沾边的一点痕迹都能让人觉得可怕。
“害怕了?”祁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起来像是关心。
他因为刚刚桑余的示弱而心情格外好,或许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就会露出更多的柔软。
桑余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忽然想到,二皇子是可怕,是疯魔,是心狠手辣。可不还是被眼前的祁蘅一步步逼入绝境,自尽而亡。
最可怕的,是祁蘅才对。
身后的宫人上前,推开走廊尽头一道铁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祁蘅侧身让桑余看清里面的景象:“阿余,你想见的人,就在这里。”
桑余望过去,看清冯崇地那一刻,瞳孔下意识的收缩发颤。
地牢中央的铁架上,那个曾经在两代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丞相,如今只像块破布般悬吊着。
衣袍完整,明明身上不见半点血迹,可整个人却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他听到声响,迟缓地抬起头。
曾经那么精明的双眼如今只剩下浑浊不堪,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凶光,穿过蓬乱如草的白发看向桑余。
他似乎有些没认出来二人,但很快就看清了,发现来的人是祁蘅和桑余后面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复杂情绪——不甘,恨意,畏惧,野蛮……然后是求生欲。
桑余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她见过太多将死之人的眼神,却从未见过这样支离破碎的目光。
桑余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祁蘅。
祁蘅似乎正在观察自己的杰作,直到察觉到桑余的目光,回过神来,回以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怎么了?”
桑余凝视着铁架上的身影,鬼使神差的问:“为什么陛下不给他个痛快?”
祁蘅闻言轻笑出声,想了想,认真的说:“因为很有意思。”
桑余没明白。
“阿余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吗?”他平静的说:“多有意思啊。他刚进来时,可不是这样的,直到朕用了些小手段。”
冯崇的瞳孔剧烈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祁蘅眼里很冷静,仿佛这一切和他无关,“他知道,他那些精心培养的那些义女们,一个都没活的时候,就彻底疯了,就死在隔壁牢房……”
说完这些话,祁蘅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抬眼望向桑余。
她会不会被吓到?
祁蘅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么多,欲言又止,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若是人落到李识衍手里,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说不定会更痛苦,他的手段,不会比朕仁慈到哪里去。”
桑余蹙眉。
她不明白祁蘅为何突然提起李识衍,更不明白他为何要拿李识衍与自己比较。
桑余不知道李识衍会如何折磨冯崇,但这并不会让她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桑余懒得再同他废话,目光一寸寸冷下来,捏紧了袖中的匕首:“我能……凑近些吗?”
祁蘅伸手拦住她,声音果决,隐隐透出嫌恶:“不行,太脏了。”
桑余看着冯崇,明白只要他还活着一天,祁蘅就会用他来牵制李识衍。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亲手了结这个祸害。
她故作平静:“我只是想问他几句话。”
祁蘅目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一寸寸剖开她所有的伪装。
他缓缓逼近,声音低得危险:“阿余……”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桑余的目光冷了下来,所有的伪装和妥协都消失了,因为没有必要了,因为她太熟悉祁蘅这种眼神了。
他已经起疑心了。
他不会再让她来这里第二次了。
失去这次机会,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挣开祁蘅的钳制。
寒光乍现,袖子里的剔骨刀滑了出来。
侍卫的抽刀声同时响起,却都晚了一步。
“噗嗤——”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没入冯崇心口,溅起的血珠落在桑余苍白的脸上。
冯崇浑浊的双眼骤然瞪大,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死死盯着桑余,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呕出一口黑血。
桑余松开刀柄,冯崇缓缓垂下头颅。
桑余面无表情,缓缓转身,擦掉了脸上的血,把刀在祁蘅为她精心准备的衣服上随意的擦了擦,满不在乎。
“你……”祁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克制的愤怒和颤抖:“你这些时日,早就计划好了?”
桑余看着祁蘅铁青的脸色,忽然笑了:“陛下不是说过……什么都能给吗?”
祁蘅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桑余染血的衣角,那股猩红刺得他双目生疼。
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温顺,原来都是假的。
他知道或许不全是真心,可至少,他做了这么多,她总该有一点点动容和心软,他就知足了。
没有。
都是假的。
地牢里的血腥气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祁蘅看着桑余平静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他魂牵梦绕的所有的温情都成了一场笑话。
“你是给朕做饭时偷的刀吧?”
祁蘅的声音哑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走近,伸手,扼住桑余的下巴,质问道:“所以你听朕的话……今日穿这些衣裳……都是为了哄朕带你来见冯崇,好替李识衍杀了他?”
桑余讽刺一笑:“不然呢?”她轻轻拂开祁蘅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尖还沾着冯崇的血,“我没胆子杀皇上,杀他还是绰绰有余。”
桑余冷冷的看着他,或许是见了血,点燃了她心底久违的的冷血,她也就不打算装下去了。
“我还以为,陛下一贯爱演那些画本子里的戏码。”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佻,“这些时日,不过是陪着陛下玩这场‘臣妻与情夫’的把戏。”
祁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桑余看着他骤变的神情,忽然轻笑出声:“陛下该不会当真了吧?”
“阿余,”祁蘅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何必呢?”
他不明白:“朕已经……很努力在弥补了,你何必这样算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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