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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她？桑宁宁心尖发紧，猛地挣了一下，许是她动作太急，萧玉衡的手竟被她挣开了。
但现在说什么也是来不及了，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直接快步的往外走。
而她未曾看见，在她转身奔逃的那一刻，廊下的萧玉衡缓缓收回了伸出的手。
指尖还残留着她衣袖拂过的轻软触感，他垂眸看了片刻，再抬眼时，方才眸中的温软已尽数褪去，只剩下沉沉的墨色，阴沉的让人觉得可怕，更藏着无人能懂的复杂。
“桑宁宁……”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尾音拖得极轻，像在玩味什么。
接着萧玉衡缓缓抬起了手。
几乎是他指尖落下的瞬间，便有一道黑影瞬间无声滑出，却又轻得没带起半点风声。
十七已然单膝跪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头低着，声音压得平稳：“属下在。”
萧玉衡没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桑宁宁离去的方向，“去查。”
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触到她衣袖的地方，“查她三年前在哪，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他顿了顿，喉间溢出声极轻的嗤笑：“本皇子虽不相信鬼神，但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
“况且桑宁宁……阿宁……”他忽然低了声，像是在自语，“从见她第一眼起，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勾着人想靠近，偏生又刺得人想动手。”
见到她的每次，都想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可每次真的想对她动下杀心的时候，却又从灵魂深处掀起一番下不去手。
十七郑重抬头，“那属下替主子杀了她。”
萧玉衡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对着他那愚蠢的下属一笑，“你跟着我几年了？”
“两年有余。”
“两年了还那么蠢，如果你还想不活到明日，就把你的脑子给我拎清楚一点。”
“属下知错！”十七的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把头再低些，“属下有一事想问，殿下何时恢复的？”
十七的话音刚落，萧玉衡脸上突然僵住。
“她走了，”他低声说，语气里没了方才的厉色，反倒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慌，“阿宁走了，她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就知道，时不时就会恢复记忆，阿宁不喜欢我恢复记忆，你说是不是我刚刚说了些什么，阿宁因为生气所以走了？”
“还是说，我方才是不是吓着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十七，眼神虽带着点混沌，却分明在认真等一个答案，“我只模糊的记得一点，她跑的时候，脸都白了。”
十七一时语塞。
主子发病时从不是傻子，只是所有神智都围着桑宁宁打转，清醒得让人心惊。
“主子，桑小姐许是累了，回房歇着了，”十七斟酌着开口。
他就知道，他的主子又发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病的时间竟然这么长，发病时偶有片刻清明的事，桑宁宁至今蒙在鼓里。
罢了，她既没问，他便不必多嘴。
但愿桑宁宁这个替身能一直稳妥。
十七望着萧玉衡的背影，暗自思忖。
有时瞧着主子与她相处的模样，竟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错觉。
可萧玉衡却摇了头，眉头皱得更紧：“她方才挣开我手的时候，力气那么大，定是恼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迈得更快，“我得去看看。”
正常的主子他拉不住。
发病的主子他也拉不住。
萧玉衡熟门熟路地绕到桑宁宁的寝院外，脚步忽然放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直接推门，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窗下，借着窗的缝隙往里瞧——桑宁宁正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背靠着床脚，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玉衡的心莫名一揪。
定是自己方才吓着她了。他想，不管她此刻在为什么难过，总归是因他而起。
他悄然后退半步，转身对跟来的十七低声道：“柔良娣那里，是不是有许多话本子？”
十七一愣，随即点头：“回主子，柔良娣确有不少话本，听说都是各地搜罗来的珍本。”
“去从她手中买几本过来，”萧玉衡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眼神却亮了亮，像是找到了什么好法子，“阿宁以前最喜欢看这些，方才我见她跟柔良娣说话时，目光总落在那些话本上，想来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那肯定重要，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萧玉衡的这层关系，桑宁宁还是喜欢这些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与灵魂。
萧玉衡并不知道这些书叫什么，他记得清楚，桑宁宁每次翻话本时，嘴角总会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虽说那时的自己心高气傲的很，还总是对阿宁说冷话，说只有小孩子才会看这种东西，但其实阿宁若是高兴的话，什么书，自己都愿意陪他一起去看。
“话本吗？”
十七从柔良娣哪里要了一堆来，柔良娣见到十七的那时险些没有被他们两个的名声给吓晕，后面听说是桑宁宁喜欢，那便恨不得把自己的珍宝都给了去。
“主子，这些够吗？”
萧玉衡看了一眼，“都没有今日阿宁喜欢的那本，柔良娣如何说？”
十七回道，“她说那一套话本子已经被他借给其他地方了，如果殿下真的想要的话，不如再等几日，她让她的朋友再送来一套，她到时亲自送过来。”
萧玉衡想了想，“罢了，阿宁纵然爱这些，但在我跟前总放不开，我觉得她喜欢这些话本子，但她不喜欢看到我接触那些话本子。”
十七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
又听到主子接着说道，“对了十七，我想听听那些……我记不清的事。”
他想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的记忆。
十七一怔，抬眼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从前总说，唯有自己记得的才是真的，您最厌听人提发病之事，怎么今日……”
“我何尝不知，”萧玉衡打断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叹，“心底总似有个声音劝我，想来就是我自己真实的意识，他总告诉我就这般浑浑噩噩过下去没什么不好，莫要追究过往，可如今……”他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我想知道，阿宁对我的惧怕究竟从何而来，而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本身就不是两个不一样的人，我们是同一个人。”
十七沉默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主子，您何以认定，桑小姐便是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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