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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隋炀帝巡幸江都,舟楫千里,徭役繁重,民怨沸腾。”“纵然他祭天再勤,终究难逃身死国灭的命数。”
长孙无忌顿了顿,目光沉稳地落在案前。
李世民微微颔首。
随后提起朱笔,在帝范的空白处写下六字——“民为水,君为舟”。
浓墨渗进绢素,晕开一层层墨晕,如同昔日黄河泛滥时的浊浪翻腾。
“卿言极是。”
“当年朕于渭水便桥与突厥对峙,身边仅有六骑。”
“但关中百姓自发执锄相随,那一刻,朕才知何为天命所归。”
他忽然忆起前岁山东大旱,自己下旨开仓赈灾——
见那跪在田埂上的百姓,额头磕破流血,却仍笑得灿烂。
那天阳光灼烈,晒得他背脊发烫,心底却甜过玉浆。
“武乙射天,不过妄逐虚影。”
李世民放下朱笔,笔杆在案上滚动,声息清脆:
“朕所欲射者,不是天,而是苛政、是战乱、是奸佞。”
他抬眸看向房玄龄,目光锐利如刃:
“传史馆,将武乙之事详录,并附朕批注——‘王者以德服人,不以力逆天;民安则天安。’”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齐声应诺,笏板相击之声在殿内回荡。
殿外古柏被风摇曳,斑驳树影洒落在帝范上,好似在静默见证这场帝王论道。
李世民重新端坐案前,展开兰亭序拓本。
王羲之的笔意流畅飘逸。
尤那句“死生亦大矣”,让他心神一震。魏征的声音似又在耳边响起:
“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时他觉得这老臣言过,如今望着天幕上武乙被雷火焚尽的残影,才真悟其意。
殿外鸿胪寺奏报传来——
吐蕃遣使入贡,献青稞良马。
李世民面露笑意,挥手示意召见。
当那使者踏入殿门,他忽觉此等四海来朝的盛景,比射天之举更显帝德。
殿中重新换上新檀香,幽香盈室。
他提笔批阅奏折,目光落在关于均田制的章报上。
那一瞬,他好似看见万千农人弯腰插秧的身影。
这些平凡的背影,比天神更值得敬畏——这正是武乙至死未悟的道理。
夕阳透窗,将帝范的墨字镀上金辉。
李世民凝望天幕渐隐的画面,终于明白——
帝王术,不在逆天,而在顺民;
不在狂妄之力,而在黎庶之心。
……
大宋!
紫宸殿中。
梁柱雕刻的缠枝牡丹纹泛着温润光泽。
案上汝窑茶盏碧波轻荡,倒映着窗外百年银杏的斑驳影影。
赵匡胤刚品了一口新贡龙团凤饼茶,目光无意落在天幕上,见武乙焦黑的身影,顿时一口茶喷出!
茶洒在摊开的漕运图上,墨色晕开,宛若黄河决堤的波涛。
“这商王……怕是疯魔了吧!”
赵大放下茶盏,抹去胡须上的茶渍,粗犷的笑声震得殿梁铜铃作响。
“跟老天爷斗?他几斤几两?”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项羽再世?”
赵光义坐在旁侧,手中把玩一颗夜明珠,流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他淡淡开口:“大哥,他斗的不是天,而是自己。”
夜明珠的光折射在案上的百家姓上,“赵”字金边尤显醒目。
“人若失了分寸,最可悲。”
“以为射破血囊便能胜天,到头来不过自取其辱。”
“较劲?”
赵大笑着抹胡须,忽忆建隆元年陈桥驿的那个早晨,黄袍加身,心中惶然,汗湿手心。
那份不安,比武乙射天更真切。
“当年我与弟兄披甲反夜行,惴惴不安,如今回想,倒也心安理得。”
他望向窗外,禁军操练声透过窗纸传来。
“那武乙倒好,占了块地就敢吼天,真当自己是开天辟地的神仙?”
赵普手执笏板,目色沉稳,轻声奏道:
“武乙之败,不在不敬天,而在不识界限。”
他抬眼望天幕,那镶宝之箭划出的弧线,恍若一条坟径。
“帝王可以不信神,却不可让民心失望。敬一分,得十分;傲一分,失天下。”
他忆起出使南唐时,见金陵百姓焚香祈愿——求的不过安居乐业。
“百姓敬的从不是虚无之神,而是能保他们平安的君。”
“当年世宗于高平破敌,众军皆呼天神下凡。因他能护民立功,方有此誉。”
赵普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武乙呢?鞭偶射囊,征伐无度,唯余民怨滔滔。”
赵大猛拍案几,茶水四溅:
“说得好!传旨国子监,把此事编成戏文,令勾栏瓦舍尽演之!”
他目光一凛:“让世人都看看,狂妄自毁的下场。”
“让那些节度使也长长记性!”
赵光义放下夜明珠,语气幽然:
“戏文须写明,不是天劈他,是他自找的。”
“咱大宋治国靠法度与民心,不靠虚妄神灵。”
“此言有理。”
赵大点头,提笔圈出数处重镇:
“写清楚他如何苛政聚怨,终自遭雷火。”
“让百姓看得明白,轻徭薄赋才是王道。”
赵普应声记下,心知此戏非独为百姓观,更是给权臣观。
帝权之稳,源于民心,不在虚妄争锋。
殿外日光渐盛,透过窗棂照在赵大的龙袍上,金线龙纹闪耀如火。
他凝望天幕,忆往昔从军岁月,啃野菜度饥寒,却胜如今珍馐百味。
“那时看见百姓逃荒南下,便立誓:若有朝一日能让他们安生,比登基更值。”
赵大轻叹:“这武乙啊,放着好路不走,偏要同天赌命,真是愚不可及。”
赵光义抚着案上刑统,指尖划过“民惟邦本”四字:“治法度、安民心,比射天更有用。”
赵大朗声一笑,饮尽茶盏,苦后回甘,恰似帝王生涯的滋味——
惊险与甘甜并存。
他看向赵普:“戏文结尾,加一句唱词——‘敬天不如敬民,射天不如种田。’”
赵普顿首领命,笏板声清脆。
窗外银杏随风摇曳,光影流动在漕运图上,像在描摹盛世大宋的脉络。
天幕的画面终归暗淡,而武乙的荒唐,将在汴梁的戏台上被代代传唱——
告诫世人——帝王之道,从来不在逆天狂妄,而在民生冷暖之间。
夕阳渐沉,紫宸殿内的烛火一盏盏亮起,金光将三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赵大摊开奏折,视线落在江南水利的章报上,笔尖一点——
好似眼前浮现出万顷良田与稻浪翻滚的画面——
那些弯腰插秧的身影,比天上神祇更值得敬重。
也许,这便是武乙终其一生都未曾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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