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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得了指令,如同在风暴中抓住了锚链,瞬间稳住了心神。脸上那点残余的慌乱顷刻褪尽,只余下全然的专注。一个箭步扑向船艏那挺覆盖着防水帆布的马克沁,他二话不说,粗壮的手臂将防水布猛地掀开。紧接着右手握住枪栓柄,狠狠后拉——“咔嚓!”
清脆的金属铿锵声在甲板宁静的夜空下显得十分突兀,紧接着,他左手飞快地调整高低机轮,沉重的枪口缓缓下压,指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幽暗海面。
这挺马克沁的口径是标准的7.92mm,发射的是威力强大的7.92×57mm毛瑟步枪弹。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泼洒出大量的子弹,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进行强力的压制。而且,这枪采用的是水冷式冷却系统。简单说,只要弹药供应得上,冷却水箱里的水也足够,就能有效地给滚烫的枪管降温,保证机枪可以长时间地连续开火,不用担心枪管过热导致卡壳或者损坏,性能非常可靠。
老八不愧是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手。就像他说的,上学时打靶的子弹一发都没浪费,练就了真本事。这沉重的机枪一架到他手里,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就不一样了。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没了,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冷冽,透着一股子实实在在的杀气,整个人仿佛都和冰冷的钢铁融为了一体。
我和老八都眯缝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紧盯着船周围的海面。水里那东西神出鬼没,两次撞击之间的间隔时间短得吓人,你根本猜不到它下一次会从哪个方向、什么时候猛地蹿出来发动攻击。空气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老八眼尖,目力极好,他率先发现了水面下的异动。
他声音紧绷,急声道:“快看!那!黄司令!两点钟方向!”说罢他的枪口也微微调整,迅速指向了那个方位。
我立刻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身侧这门SK L/35速射炮上。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炮闩,眼睛死死贴在光学瞄准镜后面,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就等着目标进入射程。我压低声音,悄声对一旁的老八说道:“八爷,别着急搂火儿,等放近了再打,甭管是什么东西在这扎刺儿,咱们争取一梭子一炮下去就要了丫的小命儿。”
老八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听我说完,他也没吭声,只是单手握拳,拇指用力地向上竖起,示意他已经完全明白,随时准备开火。
说时迟那时快,水里那东西的游动速度快得惊人,眨眼功夫就到了近前。巨大的阴影在月光下的海水中急速放大,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直扑右舷!我用只有我和老八两人才能勉强听清的声音,开始最后的倒数,嘴唇几乎不动:“准备,八爷,3……2……”
就在那个“1”字马上就要从我嘴里蹦出来,我和老八的手指即将同时扣下扳机,把致命的钢铁风暴倾泻到目标身上的瞬间——
“慢——!!!”
一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嘶吼,毫无征兆地、像炸雷一样从我们身后猛然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带着极度的恐慌,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我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我和老八几乎是本能地被这声音分了神,扣向扳机的手指在千钧一发之际,竟一时间忘了手上的动作
紧接着下一秒,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响度远比前两次更甚,恐怖的撞击力毫无保留地传递上来。
我和老八就像狂风中的两片树叶,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东倒西歪,重重地砸在湿冷的船舷栏杆上,撞得骨头生疼。巨大的震荡感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置,一股腥甜味涌上喉咙。
要不是在撞击发生的瞬间,我俩都出于本能死死地抓住了身前的武器支架和船舷栏杆,拼了命地稳住身体,这会儿肯定已经被掀飞出去
那挺沉重的马克沁机枪被撞得猛地歪斜,枪口高高扬起,指向了无用的夜空。我旁边那门88毫米SK L/35速射炮的炮管也被撞得沉重地一甩,炮尾的复进机构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声,瞄准线彻底偏离了目标。
二人被撞得七荤八素,脑袋发懵,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好半天才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勉强找回平衡,重新站稳。心中不由地暗暗庆幸,多亏操持了这么一艘“德国铁船”出海,要是草草买一艘“木头篓子”,别说撑到现在了,第一次撞击的时候就得粉身碎骨,大伙儿现在早就沉到海底去阎王爷那儿点卯了。
思虑至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哪个王八蛋在关键时刻瞎喊“慢”?要不是有人捣乱,海里那东西此时早就被我俩打成筛子了。
我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和被撞得生疼的骨头,还有那股几乎要炸裂的怒火,猛地扭过头。
只见在我和老八身后不远处的甲板上,喜贵正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面有土色,吓得不住地磕头,见我俩回头,半像解释半像是自言自语,语无伦次地说道:“两位爷……那东西不能打啊……不能打啊……那是海里的老龙王……老龙王来收贡品来了……老龙王不能打啊…………打了老龙王……我们…我们都得死!都得死啊……”
我和老八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到甲板上了,难怪刚才老八第一眼看到那水下阴影的时候欲言又止,语气那么闪烁说不明白,难道说……难道这世上……这深海里……还真他娘的有龙不成?
再看喜贵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厚厚的一沓黄表纸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带上船的。
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吹,微弱的小火苗亮了起来。他就着这点火苗,哆哆嗦嗦地点燃了手里那一大沓纸钱。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映着他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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