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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她下巴微微扬起,目光锐利地穿透驾驶舱沾着水汽的舷窗玻璃,落在甲板上那两个炮筒一样的装置上,继续用那种平淡无波,却字字千钧的语调淡淡说道:“德国的海外水文测量和科学考察船,出于安全和威慑地方势力的需要,大都配备有基础自卫武器。甲板上的这两个家伙,

    ”她抬手指了指,“左边那门,是88毫米口径的‘SK L/35速射炮’。这种轻型舰炮,有效射程在一万一千米左右,主要用于防御海盗、驱逐小型武装船只,必要时也能对岸上目标进行火力压制。右边那挺,”她的指尖移向机枪,“是马克沁MG08重机枪的水冷舰载型号,在船上属于轻火力点,一般每艘此类船只配备2到4挺,部署在船艏、船艉或两侧舷边,负责近距离压制和扫射。我们目前只看到船艏这一挺,我估计船艉应该还有一挺作为对称配置。”

    有福虽然听不懂那些拗口的术语和数字,但他对这船上的东西位置却极为了解,当即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没错!船尾巴那也还有这么个铁家伙!”旋即,他脸上的惊愕和疑惑更浓了,忍不住追问:“不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就跟……就跟这船是你家的,或者你之前来过似的?”

    惊蛰并未直接回答有福的疑问,只是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眼前那块冰冷的铭牌,瞧那意思是答案就在其中。

    随即她迈步走到我和老八还有罗灵中间,看似不经意地站定,目光扫过我们三人,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你们一定纳闷为什么我知道这些,”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舱壁,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其实很简单,我曾经在德国的基尔海军学校学习过一段时间,对于船上各类的配置和航海的知识还是比较了解的,对于这类德制舰船的常规配置、操作规范,还算比较了解。”她话锋一转,指向舱内那些复杂的仪器,“所以,你们不用过分担心航行本身。这些东西,大都是些基础的航海仪器——罗经(磁罗经和可能有的陀螺罗经)、六分仪、测深仪、计程仪。

    至于角落里那个蒙着帆布的铁柜子,”她的目光投向那个神秘的轮廓,“是早期的主动式声呐探测装置,原理是发出声波探测水下障碍物或鱼群。这东西我们这次出海未必能用得上,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是个探查水底的手段。”

    惊蛰说完,舱内一时落针可闻。只见身旁的老八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偏了偏头,眼皮飞快地撩了一下惊蛰的背影,又迅速垂下,那眼神儿里的意思分明得不能再分明——“黄爷,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们儿来头不小,果然不简单。”

    惊蛰对众人脸上凝固的错愕视若无睹,当即示意有福继续在前面带路。有福咽了口唾沫,领着这位气场迫人的女子和我们几个,沿着狭窄冰冷的通道向后舱走去。

    通道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味、淡淡的霉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钢铁和深海深处的金属腥气。稍走了没几步,有福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示意我们一齐转动舱门上的转轮,众人也不二话,当即一齐发力,拧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下一秒,铁门被猛地拉开,一股混合着面粉尘埃、陈旧帆布和密封罐头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饶是见惯了世面的黄爷我,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货舱内部空间极大,此刻却被塞得满满当当,货物几乎要从门口溢出来……成袋的面粉堆砌成小山,白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浮动;货架上码放得如同砖墙般整齐的军用罐头,铁皮上印着陌生的洋码标签;还有成箱贴着花花绿绿标签的洋酒,等等等等,这间货舱里的物资之丰富,种类之齐全,远超众人的想象,这简直是一个为长期远航准备的自足堡垒。

    “好家伙!”老八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搓着手,唾沫星子飞溅,也顾不得压低声音,当即冲我说道:“黄爷,瞧瞧!瞧瞧这些个洋落儿,他娘的简直是座金山啊!别说姑且不说,光这些洋酒罐头,拉回去就够咱们吃香喝辣逍遥快活小半年了!”

    我心头也怦怦直跳。这趟说是出来寻宝,其实广义上来讲,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是宝贝。

    我按住心头的狂喜,心思电转,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眼下这方圆几百里的海面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海魔鬼号”更合适的船了。甭管是精良的设备,还是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充沛物资,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或者别的什么,在冥冥之中特意为这次出海提前安排好的似的,简直称得上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正应了老八那句话——想吃冰下雹子没有这么巧的。

    这念头刚一生根,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一丝冰冷的疑虑和惊惧瞬间攫住了我——昨晚惊蛰在山路上所说的那句“冥冥命薄上写就的定局”言犹在耳,眼下这一切莫非早就被她预料到了?当即觉得后脊梁凉气嗖嗖往上窜,我有心找她问个清楚,可刚准备四下寻找惊蛰的影子,却被咋咋呼呼的老八打断了。

    只见老八满头大汗地从下层货舱钻出来,衣服前襟儿的后背冒着白白的热气,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瓶贴着花哨洋码子的威士忌,兴奋得满脸通红:“黄爷!您瞅瞅!正宗的苏格兰货!多少年没见着这稀罕物了!这船上全是好东西,基本上都让八爷我扫荡的差不多了,只是……”老八说到这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垮,发现威士忌的兴奋劲儿瞬间褪去。

    再看他抬手指了指脚下,“只是……这底下还有个压舱煤舱的门,死沉死沉,刚才我们仨老爷们儿一齐使了吃奶的劲儿,膀子都快抡折了,胳膊肘拧得嘎巴响,可那门跟愣是焊死在门框上似的,压根儿纹丝不动,”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不安,“

    据喜贵说,当时去年他们装货的时候,亲眼看着那舱里塞满了上好的块煤,乌黑锃亮,耐烧得很,一是特意多备的压舱货,二来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科考测绘船要在海上漂多少时日,索性能多备就多备了点。”

    老八说着,暗暗冲我挑了挑眉,贼兮兮地凑近,一股汗味和威士忌的酒气混合着传来,“黄爷,您琢磨琢磨,别的咱们暂且不论,就单说这一舱精煤,那也值不老少钱啊,依我看,咱们还费那牛劲去找什么劳什子青铜匣子?把这宝贝疙瘩铁船开走,找个识货的大码头一卖,齐活儿!还出什么海呀,风里浪里,怪……怪瘆人的……”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含混,眼神却瞟向那打不开的舱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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