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惹纨绔 >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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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贪图功名,又有这样的出身和历练,尤其享受被仰望的感觉。若一味示弱下去,要么会使他如看囊中之物,于自己而言都不利。

    江澜的语调明显有些紧张,说:“殿下知道,锦衣卫声名狼藉,我活下来很不容易,如今也不过依附于别人才苟延残喘,别的都不敢奢望。万幸,侯爷……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我只想好好安稳地活下去。”

    赵庆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才懂得话中的意思,疑惑道:“你……你对他……你当真觉得他称得上‘托付’二字?”

    江澜心中又稳了几分,垂眸轻声道:“侯爷的确待人真诚,殿下,于我而言,世间最难得的莫过于‘真诚’二字。”

    赵庆瑨阖眸稍向后仰,指节一下一下地轻叩案桌,沉思片刻以后,还是忍不住道:“他啊……哄姑娘家的确有一手,又生得那副风流模样,倒也不怪你沉溺其中。你从前在锦衣卫里,不曾听说过他吗?”

    岂止听说过,还曾在风月场地将他救了一回。江澜对于话中的试探佯装不懂,认真又好奇地说:“不曾听过。”

    “你还不明白本王如此说他的用意吗?”

    江澜眨了眨眼,仍是那副懵懂的模样摇头示意,“还请殿下示下。”

    片刻的沉寂过后,赵庆瑨带着几分语重心长,说:“我也并非故意棒打鸳鸯,不对,应该说,我是拉你一把。他谢君乘生性风流多情,就图个一时新鲜。我知道他待你好,恨不得满城皆知,可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出去寻欢作乐,也会如此挥金如土。你与寻常闺阁女子不一样,若为一个浪子而蹉跎了一身本事,如何甘心?”

    若逞强就是不自量力,自卑就更好说服,这些婉拒的方式都在赵庆瑨的预料之中,在他看来都可以击破得易如反掌的。

    怎偏偏是个被谢君乘轻而易举就夺了魂的痴情人,而且油盐不进。这完全不在预估里。

    江澜肯定在李魏荣手中活得痛苦,恨到如何地步才要拼上同归于尽的心思也要将他亲手了结?一个在鬼门关里来回周旋的冷漠女子,竟也陷进谢君乘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里。

    莫非世间女子皆逃不过情不知所起的陷阱?

    可一看江澜,刚进门时那经久不变的冷淡疏离早就没了踪影,一提起谢君乘,眸中满是清澈和缱绻。

    江澜越听越有兴趣打听,康王渐说渐苦口婆心,甚至不惜将谢君乘说成整个大周最不学无术且不可托付的薄情郎。

    闯进大门的刹那,一阵穿堂风迎面呼过来,凛冽如冰。

    谢君乘蓦地打了个喷嚏。

    他只带青尧过来,仗着没人敢伤他径直闯进来,又被府内更好身手的护卫围了起来。

    青尧挡在谢君乘前面,岿然不动:“侯爷前来拜访,你们这是什么待客之礼?”

    一人抱拳赔罪,答道:“侯爷恕罪,小的无心冒犯。这是王府的命令,未经殿下首肯,谁都不能进去。侯爷强行闯入,已经不合规矩。”

    不愧是赵庆瑨的人。谢君乘拂了拂衣袖,上前一步,脸色森然,沉声道:“这洛京当中,我连皇宫都是想进就进。你们摸摸自己几个脑袋,敢在这里教我规矩?”

    几个护卫齐齐跪下:“小的们甘愿受罚,权当领了侯爷的赏。”

    但寸步不让。

    他们都随身佩刀,若真要动手,他们不敢伤人性命,必定处处受制。谢君乘心里有数,他与青尧有胜算。

    檐下的灯影似在凛凛寒风中摇曳,刀锋映着微光岿然不动。

    那阵阵风声拉紧了心里的弦,谢君乘逐渐焦急,五指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江澜是荣和帝开口留下的人,赵庆瑨没有杀人的底气,即便真的因为永州的事情对江澜怀恨在心,他的性子也不会如此大摇大摆将人带回去。

    可即便如此,他今日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江澜还在不在王府?他们会怎么对她?

    “我在这里闹了这么一会儿,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都给我装傻,休怪我翻脸不认人。”谢君乘索性大声道:“他无缘无故带走我的人,现在又跟我讲规矩?老二这是要横刀夺爱吗!”

    这些护卫纷纷一怔,下意识惊讶地抬起头又立马低下去。

    在无人回应的死寂中,谢君乘只听见自己的回声,忽而沉默地向后退了半步。

    北风凝固,错乱的灯影似乎被无形的手突然禁锢住。

    青尧霎时会意,向前一跃而起,撞进人堆里。前排几个护卫扑上去过招,无奈都不是青尧的对手,被硬生生撞出一条路。

    谢君乘趁着混乱中的空隙往前走。不时有人冲上前要阻拦,他亦不得已出手将人掀翻。轻而易举地放倒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以后,谢君乘在转身格挡的时候忽地察觉到某一处藏了一个伺机而动的身影。

    那人却迟迟不出手,在等什么?

    不对。他并非等待,而是观察。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君乘尚不敢庆幸方才一直留手,逐渐显得顾此失彼,攻势骤降。弱点暴露出来以后,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将他缠住。分身乏术间,谢君乘留意到角落处的异动。

    只见一道迅捷的黑影自檐下暗处掠过,光影还在摇曳不止,影子卷着寒风直冲谢君乘而来。电光石火间,后边的青尧再也顾不得任何后果,踹翻了面前的人扑到谢君乘身前,架着手臂挡了当空一脚,连退几步,又被一拥而上的护卫缠住。

    错乱的光影中,谢君乘已经认得这人是谁,从接连几招里面摸索到对方出手时游移不定,好像时而在试探他,时而又收不住狠厉。

    谢君乘忽然装作踉跄后退,余光瞥见高邑力道刚猛地出拳,侧身要闪躲时堪堪慢了一拍,正好以肩头挨了这一拳,重重地向后摔去。

    几近下死手才挣脱出来的青尧向前扑过来,一把接住谢君乘,同时拔剑出鞘,满脸杀意地指着愣在原地的高邑。

    乱糟糟的场面霎时沉寂,谢君乘捂着肩膀躺在地上,神情痛苦。

    高邑浑身僵住,连同后面的一群护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君乘缓了好一会儿,猛地咳起来,想说什么又难受得说不出口。

    青尧怒道:“你们竟敢出手伤了侯爷!王府就如此没有尊卑王法吗?”

    他厉声谴责的还是面前这群人,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康王,给彼此留了商量的余地。

    高邑率先跪得扑通一声响,说:“请侯爷降罪。”

    谢君乘有气无力地说:“连……连兄长的人还未见到,就要……遇此杀身之祸,我……我……险些死不瞑目……”

    一群护卫纷纷咽了一口唾沫,噤若寒蝉。

    杀身之祸……这事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先只想尽职尽责拦住这个他,被拳打脚踢也处处留手不敢伤人,可怎么突然就变成死罪了?

    高邑合眼叹息,回头吩咐一人把康王请过来,又重重磕了个响头,贴着冷硬如铁的地面,说:“侯爷要杀要剐,卑职绝无怨言。天寒地冻,还请侯爷先移步屋内休息。”

    谢君乘又按着肩头哼了几声,才由青尧扶着起身。高邑想上前帮一把,青尧的剑锋毫不客气地将他拦在几步开外,没好气道:“你还想寻机会下手不成?”

    高邑登时推开让路。

    谢君乘难道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紧随其后,领着几人进去伺候,借着屋内的灯光匆匆一眼,只见谢君乘鬓边渗着冷汗,脸色苍白,最初还咄咄逼人的模样已经消失无踪,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谢君乘知道高邑还在打量自己,冷冷地抬眸扫了他一眼,一副身正不怕影斜的神色,将对方压得跪在面前不敢抬头。

    这个诡计多端的王府还不知道藏了什么盘算在,谢君乘那一句“滚出去”涌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赵庆瑨闻讯匆匆赶到时,看到眼前这一幕,满脸的惊讶、担忧和愠怒毫不掩饰地全交织在脸上,复杂的目光在谢君乘和高邑两边来回几遍,似乎在酝酿什么。

    “荒唐!”他怒喝一句,先上前狠狠踹了高邑一脚。

    谢君乘视若无睹,自康王走进来,连起身行礼都懒得动,视线就一直朝赵庆瑨身后寻去,死死盯着门外的凄寒夜色。

    江澜想起帷帽没有拿,中途折返回去取,比康王迟了片刻才到,波澜不惊的神色一如往常。

    只是二人视线相碰那一刹那,竟同时默契地一愣。

    赵庆瑨方才已经放弃游说,私以为如此轻易为情所困的人不宜纳入麾下。如今看到二人相见,心中那点将信将疑的苗头又蓦地窜起来,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目光却不在温热的茶水。

    气氛凝固须臾,门外灌进一阵寒气,案几上的烛影蠢蠢欲动。

    一种诡异的默契干柴烈火般一碰就懂,两个人同时走向彼此。

    “侯爷。”

    “心肝儿啊。”

    赵庆瑨手中哐当一颤。

    谢君乘那一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神色陡然一变,满脸心疼和担忧,起身时还不忘风度和体贴,解了氅衣把江澜罩住,轻搂双肩把人看了又看,一屋子人都被视若无物。

    宽大的氅衣一下子将她裹进了严严实实的温暖中,隐约散发一股清淡的熏香,就是谢君乘往日的味道。

    浑身紧绷的防备和寒凉都被隔绝在外,江澜想好的话语又堵在嘴里,被此刻明知是假的柔情蜜意冲得有些茫然。

    “可把我担心死了。”谢君乘说。

    江澜感觉到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抬眼看到潋滟多情的眉目,又稍稍低下头,温柔道:“让侯爷担心了。”

    如此柔情羞涩的模样狠狠砸进谢君乘的满腹盘算中,心间波澜起伏,一时愣住。

    这厢你来我往的迟钝落入赵庆瑨和高邑眼中,正好是真情实感的缱绻。

    赵庆瑨轻咳一声,“你们……坐下说话吧。”

    “坐下?”谢君乘显然不领情,回头看向康王,又是一副桀骜嚣张的样子,“也不知哪里惹了殿下,竟落到这步田地,哪里敢坐下?”

    高邑出手伤人在先,赵庆瑨自知理亏,又不能让这个混子继续胡说八道,传出去让旁人以为他堂堂二殿下要和这个混账抢女人?

    让他先出一口恶气,兴许事情就好办一些。

    赵庆瑨冷静道:“高邑误伤了你,的确是他的过错,本王绝不徇私。这样,你现在就当着本王的面罚他,只要不把人打死,本王绝不阻拦。”

    谢君乘冷冷一笑,说:“殿下有这个耐心教导手下,我可不想耗在这里继续打扰。”

    赵庆瑨狐疑地看过去,担心谢君乘若当下不发作,会不会事后心怀怨恨,又要去闹事?

    “今夜不追究,并非是我不在意,而是我有更在意的人,不宜继续担惊受怕。”谢君乘把江澜挡在身后,说:“明日让他到我府上领一顿鞭子,这件事就此作罢。”

    “可以。”

    “这是他的事情。”谢君乘向前一步,下巴微微抬起,“殿下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何来解释?只怕是你自己想多了。”赵庆瑨平静带着一丝压迫,道:“我今日偶然遇见巡防营的人要将她带走,你自己惹回来的事情心里没数么?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弟弟看待,自然没有束手旁观的道理。可你呢,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进王府。”

    谢君乘沉吟片刻,又满脸疼惜地回头看了看江澜,小声说了一句:“都是我不好。”

    “……”

    赵庆瑨本想让谢君乘显得理亏,也好削弱了高邑的过错,谁知他的低头认错不是向着自己。

    江澜说:“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谢君乘满眼都是她,忽地明白江澜微不可察的一下摇头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兄长了。”谢君乘不情不愿地说:“只是,从此以后,我定会把人好好护着,决不让这样的‘误会’再发生。”

    赵庆瑨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是自然。子虞,你也……收敛些才好,别再到处惹事,白白辜负了别人的情意。”

    情意?

    谢君乘险些接不住这一茬,挑眉道:“这是自然,谁不知道我最会疼人了。”

    赵庆瑨握拳搓了搓五指,说:“来人,好生送一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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