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如歌:新疆石河记忆 > 第十四章 石河美食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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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下学期开始,我对学习的兴趣日渐寥寥,一心想着早点毕业找工作,学习越是无聊,打工挣钱的欲望便越发强烈。大三上学期一开学,我便和舍友们开启了各种各样的勤工俭学。

    除了发传单、做促销导购,还做过家政清洁、烧烤店服务员等工作。因为平时要上课,只能晚上或周末打零工。因此多是些体力活,且收入不高,每一项工作往往也干不长久。

    9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我和波波循着中区公告栏上的一条招工启示,找到了一所专门分发兼职任务的中介机构。第一天,中介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分发传单的活,主要是在一条购物街上,向来往的行人发。每人每天35元,从上午10点到下午5点,中午休息1小时。这种活不算累,除了稍微晒一点,站久了脚疼。

    工资是日结,等到点收工,我们去中介机构结款的时候,负责派活的那个男老板很痛快地给我们每人多加了5元饭钱。完了问我们,第二天来不来。

    考虑到周日没什么事情,我和波波便一口答应。男中介说,周日的活比较多,问我们有没有朋友愿意过来一起干的。这时,我不禁想到王文彬、老曹、老王、老脏他们。便跟中介说,可以叫上舍友一起,差不多6个人。中介一听十分高兴,连说:“那挺好,明天每人40元,记得还9点半来就行!”

    回学校的路上,我和波波买了8支雪糕。各自吃一支,然后剩下的几支,准备带回去拿给舍友们分享。

    老曹和老脏不在宿舍,只有王文彬和老王在。王文彬见有雪糕吃,赶忙凑过来,专挑单价贵的拿;老王嫌凉,不吃雪糕。王文彬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还不忘补充一句:“老王不吃的话,我待会替他吃一根,嘿嘿。”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王文彬你个麦比,真是贪得无厌!”波波冷冷地吐槽一句。

    待王文彬吃完,果真还想再吃,波波把着装雪糕的袋子,不想给。因为天气热,加上回来时,雪糕已经在袋子里晾在10多分钟了,这会已经有点变软和流水了,而此时老曹和老脏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于是,我劝波波说:“再给王文彬一根吧,还有5根,也够吃了。”

    波波这才稍不情愿地随便从里面挑出一根老冰棒,扔给王文彬。

    “能换一根不?”王文彬显然不想吃老冰棍。

    “想吃啥?”波波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有红豆或绿豆不?”

    “没有!”

    “西瓜味的呢?

    “没有!”

    “那有啥?”

    “你自己看吧!”波波把雪糕连同袋子都摊在桌子上。王文彬只好踩着拖鞋,过来对换。

    翻找了一圈,最后换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夹心雪糕,便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去了。

    过了5分钟,老曹终于回来了,于是波波赶忙让老曹挑一支雪糕。结果,刚才那支被王文彬嫌弃的老冰棍,被老曹拿去了。

    袋子里还有3支雪糕,但左等右等,老脏就是不回来。我电话打过去时,老脏正在陪王舒瑶,说不用给他留了,便挂断了电话。为了避免学糕白白化掉,我、波波以及王文彬又各自分吃了一支。

    边吃雪糕,我和波波边说起明天有勤工俭学赚快钱的机会,并且添油加醋地把今天我们干活如何轻松,中介如何客气描述了一番。

    听说有这等好事,老曹和老王当即答应明天一起。王文彬起初不想动,犹豫了一番。听我和波波说一天能挣40元,再加上老曹和老王怂恿,才扭捏着答应。

    晚上11点左右,老脏终于回到宿舍——每天很晚回宿舍,几乎成了他的习惯。除了王文彬爱管闲事,问东问西之外,其他人都不关心老脏的去向。

    周末老脏最忙,因为周末是他赚快钱的好机会。我和波波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有其余三个人,也差不多够了。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询问老脏是否对发传单的兼职感兴趣。

    “可以呀,正愁明天没事干呢!”没想到,老脏答应的还挺干脆。

    “你不捣鼓二手生意了?”

    “咳,最近生意不太好,好几天没干了!”

    “那你不陪王舒瑶?”

    “别提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着了,又跟我生气呢。本来打算明天带她去逛逛公园,这么一整,我也懒得去了。让她自己先冷静冷静吧!”情侣之间闹矛盾太正常了,对于老脏的情况,王文彬不仅不同情,还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傻呵呵地笑个不停。

    “你不嫌钱少呀?”我知道老脏卖一部手机,少说也能挣50元。

    “麻雀再小也是肉。我生意都好几天没开张了,挣点是点呗。”

    “那行,明天上午9点,咱们准时出发!”

    第二天,天气照例不错,此时的太阳还不太毒辣,天地分外明亮。浓密的绿树为草坪遮挡着太阳,碧绿的草坪上,数十只喷灌画着弧线,在地下留下湿漉漉的一片。草坪间的小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男女,蹦跳着躲避喷灌的追击。

    我们一行六人并排走在通向科技一条街的校园马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印象中,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全体出动的集体活动了,而一起勤工俭学打零工,这似乎也是头一遭。

    估摸着时间,我们一路闲聊,晃晃悠悠地穿过中区,然后沿着马路一路向西,20多分钟后,便来到中介位于街边的店面。

    中介正在给一个女孩介绍家教的兼职,女孩嫌钱少,转身要走。中介并没有阻拦,直说:“目前就是这个价格。”让女孩回去再考虑考虑。

    送走女孩,中介便来招呼我们6人。上来便问我们打算找什么兼职——看来,中介不记得我和波波了。经波波一提醒,中介才“噢”了一声,算是记起来了。

    “1,2,3,4,5,6,6个人,正好。走,跟我走吧。”中介招呼坐在里屋的一个约莫20岁出头的年轻男店员过来,让他帮忙看会店。他则拿上车钥匙,提着小挎包,出了店门。

    我们跟着中介来到店面旁边的停车位,中介找到一台银灰色的金杯面包车,打开锁,拉开门,让我们6个人挤上车去。

    老王坐在副驾,我和波波坐在中间,老脏、老曹和王文彬三人则挤在第三排。

    中介也不说去哪儿,上了车就一直往北开。老王忍不住好奇,询问中介去哪儿。

    中介说先去打印店取传单,然后就去幸福街的新苑小区挨个楼栋分发。

    听说要去小区发传单,我稍微有点疑虑,这跟昨天想得有点不一样,不过也并没有过分担忧。

    5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打印店前面,中介让我们下车帮忙往车上搬打印好的一大捆传单。看到足有20厘米高的传单,我们不禁吓了一跳:不会这么多全部分发完吧?

    车上大家不敢问,待车子停到新苑小区门口,中介停下车,然后打开门,让我们下车。

    “你们6个就在这个小区发吧,这个新苑小区分南北区,这个是北区,总共有10栋楼,然后对面那个是南区,也是10栋楼,你们自己商量着安排,早发完早回家。”中介让波波把那一摞捆扎好的传单从车上搬到地上,然后点上一支烟,抽上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随即,我们其余5人跟着下了车。

    新苑北区是一个老小区,里面全是6层的板楼(这种楼通常没有电梯),由南朝北呈两两纵队一字排开,冲着正门的一条路,将10栋小楼一分为二,由南朝北依次是1号楼、2号楼,并呈蛇字形排布。墙外的黄漆有些斑驳,日晒雨淋之下,已经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每栋楼有2个单元,每层4户人家,算下来共计有480户。

    马路对面的南区,整体格局和这个小区差不多,算是中心对称的姊妹小区,也是480户。两个小区加起来,共计960户。

    我们6个人,平均每人需要分发160户,差不多每人3.3个栋楼。

    中介递给波波一把美工刀,让波波把捆传单的绳子割开,他自己则站在一旁慢悠悠地抽烟。波波解开绳子,传单的内容便看得分明了:这是一张A4大小的楼盘广告,整个单页以红色为主色调,上面印刷着楼盘的效果图,还有几句醒目的广告语:首付2万起,尊享稀世典藏!由于是刚印刷完的,一股油墨的味道直冲鼻腔。

    “记住,每一户都要发到,如果没开门的,就把传单夹到门口的门把手上,或者从门缝里塞到屋子里。”中介强调说。

    “三楼以上只能爬楼梯是吧?”王文彬问。

    “是的。”中介顿了顿,“另外,大家都不要偷懒,下午我抽空会检查的,如果有偷懒,我可是要罚钱的。”

    我正有偷懒的打算,听中介这么一说,顿时打消了念头。

    “这么多全要发完吗?”波波粗略数了一下传单,感觉1000张都不止。

    “嗯。”中介点点头,“你们先发吧,一天差不多能发完。”中介把剩下半截叼在嘴里,便跳上金杯的驾驶座。

    “对了,等我检查完没问题了,明天你们派个人过来领工钱!”中介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剩我们六个人面面相觑。

    “三人一个小区吧,我、老脏和老曹去对面小区吧。”老王率先发话了。

    “那我和苏阳、波波就在这个小区吧。”王文彬跟着说道。

    然后大家各自选定了楼号,波波选了1、2、3号楼,我则选了4、5、6号楼。

    “你们都选完了,那我只能7、8、9号楼了。”因为号楼越大,距离我们下车的小区南门越远,王文彬颇有点不情愿。

    “最后一栋楼咋分?”王文彬不忘多出来的10号楼。

    “谁发的快,谁就分1个单元呗,让最慢的占个便宜。”我提议说。

    王文彬和波波表示同意。

    老王将一摞传单估摸着,平均分成了6份,一人抱着一份,便开始了各自的分发任务。传单看着多,但六人一分,每人也不过有两个课本那么厚。

    我抱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急匆匆地奔向4号楼1单元。

    我干劲十足,先从一层开始发,发完就快步跑上二层,然后在急匆匆跑到三层,再是四层,五层,最后是六层。一开始感觉很轻松,虽然楼层越高,越费力,但胜在刚开始,身上力气足,整个一栋楼下来,并不觉得累。然而,这才仅完成了不到六分之一。

    因为是老小区,楼道的环境不太好,阴暗之下,更有不少杂物堆放,侵占着本来就不宽裕的通道。加上楼道台阶年久难免有破损,冷不丁地便有可能跌一跤。一楼稍微好一点,但随着楼层升高,楼道堆杂物的情况便越发普遍,到六层的时候,某些住户索性把楼道靠墙或靠窗的位置整个霸占,当成了自家放拖鞋或旧家具的“永久殖民地”。

    5号楼1单元的状况比4号楼好不了多少。在五层分发的时候,见一个住户门敞开着,我就伸手把传单丢到了门内。屋内有人见有动静,就警惕地冲着门口大声询问道:“谁呀?”

    这一声冷不丁的问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不敢答话,做贼心虚似的,扭头就往四层跑。跑到四层心里还不踏实,胡乱把传单丢到各个家门口,就一溜烟再跑下三层。如此这般,只跑到一层,出了1单元,才敢放松下来。

    因为刚才跑得太急,加上短时间内频繁上下楼,腿有点不自觉地打起哆嗦来。才发了1栋楼+1单元,而手里的传单还有一大摞,我只好稍事歇息,接着才向2单元发起冲击。

    等2单元分发完,我一数手里的传单,发觉并没有减少的很明显。再估摸一下剩下的户数,感觉按照一户一张的速度,根本发不完。而且,抱着传单上上下下,压得胳膊也累,后面索性改变策略,由一户一张变为一户两张。

    开始多少有点谨慎,心里仍担心中介会检查。可随着自我安慰逐渐占据上风,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加上越来越累,不免烦躁和不耐烦,就开始胡乱的一户3张,一户5张,甚至偏高的四层以上的楼层都懒得去了,或只象征地随便发一发。比如原本每层都有4户,我就只发1户或2户,然后匆匆下楼。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偷懒,没想到波波更过分,他竟然把1小沓大约10张左右的宣传单直接丢进楼道旁边的垃圾桶里。我问波波不怕中介发现扣钱吗,波波倒满脸不在乎:“扣就扣呗。”

    王文彬更绝,只跑了一个单元,就累得够呛,坚持着又跑了半个单元,就彻底放弃了,觉得干不了这个体力活。别看王文彬是班长,平时也很能瞎掰呼,但干起活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我和波波原本没指望王文彬能发多少张,但1栋楼都没发完,还是大大出乎了我俩的意料。

    王文彬正愁如何解脱时,忽然接到赵雅娟的电话,问他下午去不去图书馆。王文彬眼前一亮,正好有了借口,就打算把剩下的传单分给我和波波,自己则趁机开溜回学校。

    我和波波当然一口回绝:“凭什么你有事,就让我们帮你干!”

    “大不了,你们把我那份分了,钱我不要了。”

    “哪也不行!”我俩依旧拒绝替他擦屁股。

    王文彬自觉理亏,又着急回去,一气之下,便把上百张传单一口气全部丢到小区垃圾站的大垃圾桶里。结果因为手滑,传单洒了一地。王文彬也懒得捡,仰着头,疾步往小区南门而去。我和波波无意帮忙,任由传单显眼地躺在地上。随着气温逐渐升高,我俩也有些烦躁,想着早点干完,早点回宿舍。

    待我和波波跑完各自的三栋楼,已经累得不行了,剩下的10号楼都没有多少力气爬了。

    我和波波一合计,盘算一下手里不多的传单,决定一人再跑1个单元,把10号楼的单子粗略分发完,至于王文彬剩下的8、9号楼,就懒得操心了。假如中介检查,发现了问题,那扣钱就扣王文彬的,跟我们也没关系。

    我和波波各自花15分钟,把剩下的传单分发出去,然后便回到小区南门找个树荫歇息。此时正值1点半,正是烈日当空,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卖了一上午力气,这时才意识到该吃中午饭了。今天比昨天还快,这是我和波波都没想到的——当然,如果没有偷奸耍滑,估计我们下午还得忙活好久。

    打电话问其余三人的进度,各自再有一单元也差不多完事了。我和波波便在闲聊中,等他们过来。

    好巧不巧,此时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新苑小区南区出来——没错,此人正是陈芳。他刚给一个高三女生上完家教课,正在小区门口跟女生告别。那个女生长得还挺好看,我和波波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羡慕起来。

    陈芳长得五大三粗,但学习成绩还可以,在班里能排到前10名,基本功也扎实,尤其是数学成绩很好,他带的家教课便是高三的数学。对比之下,我们只能找中介揽发传单的体力活,实在有些让人羞愧难当。

    我们招呼陈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陈芳谢过我们的好意,说下午还有事,就对我们摆摆手,朝南门西侧的公交站而去。

    20分钟后,老王、老曹和老脏三人结束传单的收尾工作,远远地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慢慢走来。

    “你们动作挺快呀!”老脏冲我们嘿嘿一笑。

    “你们也不慢呀。”波波伸个懒腰。

    “我敢保证波波没有老老实实、挨家挨户发传单。”老曹讥讽道。

    “你不也一样!”波波反驳说。

    其余人听了,都心知肚明地笑成一片。

    “王文彬哪去了?”王文彬的消失很难不引起老王等人的注意。

    “嗐,别提了。王文彬只发了半栋楼,就说累,把传达丢到垃圾桶,自己坐公交回学校了。”波波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卖钩子的!”老脏禁不住出口成脏,“中介要扣钱的话,我们就拿他是问!”

    其余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正是饭点,大家又累又饿,于是老曹提议去附近找家饭馆吃午饭。

    沿着马路慢慢往路东走,大约300米,便看到几家饭馆。随便进到一家盖饭馆,一行五人便围坐在一张桌上,看着墙上的菜单,各自点了想吃的饭菜和饮料。待吃饱喝足,便去到陈芳坐公交的地方,等车来了,便依次跳上去。

    下午3点钟时,我们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久违的校园。

    宿舍门没锁,推门而入,竟发现王文彬躺在上铺,斜靠着被子,边嗑瓜子,边翻看波波从图书馆借的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瓜子皮满天飞舞,眨眼功夫地上就满满的铺了一层,甚至波波和老曹的床铺上也有不少碎屑。王文彬书看得入迷,不时发出嘿嘿的笑,丝毫不介意地面的狼藉。

    “嘿,干啥呢!看你把地上搞的!”老王有点生气。

    “谁让你翻看我借的书?”波波也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搞得床上都是瓜子皮,你倒是会享受!”老曹用手扫掉床上的瓜子皮,责备说。

    “你个卖钩子的!发传单发到哪去了?就知道享受!”老脏也咒骂道。

    见大家群起而攻之,王文彬有点做贼心虚,赶忙合上书,跳下床,把书还给波波,然后赶忙从门后拿出扫把和簸箕,开始清扫“战场”。

    “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就不应该叫你!”我叹口气。

    “提前跟你说啊,中介要是检查完,发现有几栋楼没发,要是扣钱,首先扣你的工钱!”老曹打预防针道。

    “要是发现垃圾桶里都是传达,也得扣你的钱,谁让你都扔垃圾桶!”波波补充说。

    “行……”王文彬低着头,拖长着声音,不情愿地回答道。

    不等扫完地,王文彬的手机便响了,不用说,准又是赵雅娟打来的。赵雅娟让王文彬去中区运泽食府门口找她。王文彬挂完电话,就准备收起拖把开溜。

    “我说,你打扫干净了吗,就着急走!”老王呵斥说。

    于是,王文彬只好重新提起拖把,继续打扫。又花了5分钟,总算是把地面打扫的差不多干净了——至少外表看起来干净了。然后,王文彬把瓜子皮倒进小垃圾桶,就准备走人。

    “垃圾袋满了,顺便丢一了!”老脏吐口烟圈。

    于是王文彬只好蹲下身来,把垃圾袋困扎好。

    “顺便套一个新的。”波波补充道。

    王文彬又长长叹一口气,起身从窗台上的一卷垃圾袋里,撕下来一条,然后回到门口的垃圾桶旁,小心地套上去。等一切收拾妥当,便拿起垃圾袋,准备出门。

    “还有啥吩咐没?”怕还有什么事没做完,王文彬转身冲着我们五人问道。

    沉默了3秒钟,见没人应答,我便回答说:“没了。”王文彬这才提着垃圾袋,出了宿舍门。

    这么一折腾,王文彬至少让赵雅娟多等了5分钟。王文彬意识到今天是他不对,擅自借波波的小说看,还把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确实是不应该。舍友们对他有怨气,他也可以理解。因此,即便赵雅娟埋怨他动作慢,他也只好用习惯性的一声长叹作为回应。

    能领多少工钱,我们内心都有点忐忑:一来因为没有规规矩矩挨家挨户分发传单;二来因为王文彬的“掉链子”,若中介抽查,刚好挑到到王文彬负责的那几栋楼,那估计扣钱就是板上钉钉。墨菲定律认为,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无论可能性多小,它总会发生,也就是所谓的“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而我们担心的扣钱终究还是发生了,只不过不是因为未分发的楼栋或楼层,而是因为我们胡乱塞到垃圾桶里的传单。

    第二天上午11点半到12点半之间,有一节有机化学课,为了不耽误上课,出发去领工钱之前,我先跟中介打个电话。中介说正在忙,让中午1点过去领钱。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忐忑,担心中介会不会跑路。想着我们6个人,也不过240元,应该不至于,再说中介还有店面呢。因此,便放宽了心。

    因担心中介扣钱,我和波波便决定两人一起过去,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也好据理力争。上午的课程一结束,我和波波顾不得吃饭,便飞奔着去了中介的门店。

    “你们总共几个人?”中介嘴里咬着烟。

    “6个人。”波波答道。

    “昨天是怎么说来说,每人40元一天是吧?”

    “是的,40元。”

    “那6个人就是……四六二十四,总共是……240元,对吧?”中介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算术公式,然后将笔丢在桌子上,用钥匙打开面前一个装现金的金属锁抽屉。

    “对对。”我和波波几乎异口同声。

    “你们发传单没偷懒吧?”中介边取钱,边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都是挨家挨户分发的,一个没落(la)”我俩扯谎扯地理直气壮。

    原以为中介只是随口一问,然而突然话锋一转,停住了取钱的动作:“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们往垃圾桶里扔了不少。”

    “没有啊?咋可能呢?你听谁说的?”波波瞪大了眼睛,佯装没这回事,而我却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小杰,你过来一下。”中介冲外屋喊一嘴,之前那个年轻小伙,便急匆匆地过来了。

    “咋了,威哥?”

    “我问你,你昨天检查新苑小区传单分发情况,是不是看到垃圾桶里有不少?”中介吐口烟圈。

    “对呀,不少呢,感觉得有上百张,垃圾桶边上也到处都是!”小杰惊讶地只咋舌。

    “完了,他说得不就是王文彬丢的那一沓么,早知道就帮王文彬善后了!唉……”我在心里默默叹着气。

    “别的地方还有吗?”中介继续问道。

    “反正好几个垃圾桶里都有,我觉得至少有两三百张浪费的。”

    “太夸张了吧?万一是住户扔的呢?”波波气不过,开始极力狡辩。

    “传单整整齐齐的,怎么可能呢!”小杰乜斜地盯着波波,而我和波波都在开始在心里咒骂他“多管闲事”。

    “这样的话,得扣钱了。”中介忽然脸色阴沉。

    “扣多少?”我心慌了。

    “最少扣50元!”中介头也不抬。

    “别呀?我们干活也不容易,这次确实有点没干好,下次我们一定好好干,这次你就别扣钱了吧!”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好言相劝。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可提前给你们打过预防针,要都这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我这个中介也没法干了!”中介说完,双手交叉胸前,一副谁说话也不好使的架势。

    波波见状,开始替我帮腔,但因为过于急躁,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反而有点弄巧成拙,竟让中介更加生气。

    “行了,别掺和了!我还有事儿,这200元钱,能行,你们就拿走!”中介从一叠百元大钞里抽出两张,摊在桌上,然后锁上抽屉,起身要往外走。

    眼见没有别的办法,我和波波只好面面相觑,捡起桌子上的两百元钱,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路上越想越气,而更多的气无疑是冲王文彬发的。

    “都怪王文彬,传单扔得也太显眼了!”波波没好气地说道。

    “是呀,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就不叫他了。”我也附和道。

    “这次分钱不给王文彬,刚好少了他那份钱。”

    “他本来也没干啥活,凭啥分他钱!”

    我俩一路上数落着王文彬的不是,全然忘了我和波波,甚至其他3人也并非“清白”,因为往垃圾桶里仍传单的,不止王文彬一人,我们其余5人也多少扔了一些,而这在小杰的叙述中,也能得到印证。

    接近中区科技一条街的时候,老脏打来电话,询问我们领到工钱没。我们诉说了情况,老脏便有些打抱不平:“啥?还有这种事!跑这么多楼,只给40元,就够侮辱人的,因为垃圾桶的传单,竟然还要扣钱!太过分了!”

    老王在一旁听着,也有点热血上涌:“你俩先别回宿舍,等我和老脏过去,咱们一起找中介理论,我就不信要不回来钱!”

    于是,我和波波在路边等着,内心不禁有点激动,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

    待老脏和老王两人迈着流星大步走近时,我们四人便一起,浩浩荡荡地朝中介的门店走去。

    “你们老板呢?”一进门,波波便对埋头看小说的小杰说。

    “在里屋打电话呢。”见我们四个人表情严肃地进屋来,小杰忽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似是有些害怕。

    里屋不大,我们四人进去,就几乎填满了。中介面带微笑,坐在凳子聊着电话,忽见进来四个人,不禁警觉地挂断了电话。

    “还有事?”见是我们几个,中介问道。

    “钱结少了。”老脏首先发话了。

    “钱?哦,想起来了。你们六个人是吧?刚才不是跟他俩说明白了?”中介用手点一下我和波波。

    “6个人发20栋楼,每栋6层,1层4户,总共980户,平均一人163户,你觉得每人40元多吗?每人80元也不算多!”老王点起一支烟,猛然吐出一大口烟雾,烟雾氤氲之下,老王的严肃表情不觉有点令人胆寒。

    “同学,不能这么说呀!”中介忽然有点慌乱,抽出一支烟,四处找打火机,竟然没找到,“咱们不都是提前说好的吗?”

    “价格是提前说了,但是没提前说要爬楼呀,而且一爬就是20栋楼!”波波扯着嗓门说。

    “就是!大热天的,我们都差点虚脱了!”我添油加醋说。

    中介却只是笑,不说话,似是在想对策。

    “小杰,给我拿个打火机!”小杰急匆匆地走进来,递给中介一只打火机。

    中介点燃香烟,很享受地猛吸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因为你们往垃圾桶扔了几百张传单,所以肯定要扣钱,这个没办法再给你们补了。”

    “你说扔就扔了?有证据吗?拍照了吗?”老脏厉声说道。

    “我亲眼看到的!”小杰抢话说。

    “你算老几?没证据不要瞎掰呼!”老脏一句话,差点把小杰噎死。

    中介则不屑地撇撇嘴。

    “你可以不补,但是按照行情,你得给我们补差价,每人至少补30元,6个人就是180元。”老王继续对峙说。

    “不是,这就有点过分了啊,价格说多少就是多少,怎么还来事后议价?”中介跳起来说道。

    “要么你就把扣的40元钱补上,二选一,你看着办吧!”老王随机从墙角拉开一把木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木椅子“吱嘎”一声,像一声惨叫。

    这时,忽然从外面进来一男一女,像是来找兼职。小杰出去接待,老脏跟我和波波使个眼色,我俩就跟出去搅局。本来一男一女因为工钱少,就有点犹豫,在我俩的搅和之下,留下一句“再考虑考虑”,就退出了门店。

    两三次之后,小杰有点急了,便寻求中介的帮助。中介一接触找兼职的人,我们四人就一起围攻,这下中介也无奈了。眼看没法开门做生意,就妥协说:“行了行了,不就40元钱,给你们的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20元纸币,交到老王手里。

    “拿完钱,你们赶紧走吧,我没工夫跟你们耗!”中介说完,跟小杰打声招呼,自己便出门去办事情去了。

    我们拿了“不应得的钱”,自然有点喜出望外。在老王的招呼下,便一起原路返回学校。

    虽然得了钱,但让我们意外的是,从此我们就上了中介“黑名单”了。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兼职都做不了了。别说这个中介的生意,就是其他中介的生意,也再没我们的份儿。

    四人拿着之前中介给的两百元,以及这次补回来的40元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然而,这240元钱怎么分,还得再商量一下。

    “咱们还要不要给王文彬分点钱?”我一边走一边问其余三人。

    “分他干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按之前说好的,咱们五个人平分了就行。一人48块,刚刚好!”对于王文彬的表现,波波仍旧耿耿于怀。

    对于波波的意见,其余两人都不反对。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多挣8元钱,谁不愿意呢!

    来到科技一条街,波波和我分别拿着100元找个卖零食的小卖部,各花5元钱,随便买了点辣条、瓜子之类,这样就把两张百元钞票破开了,然后每人分了46元钱,剩下46元,便等着回宿舍交给老曹。

    回到宿舍后,见老曹和王文彬都在宿舍里,王文彬躺在床上。波波也不避讳,先把零食丢在桌子上,然后就直接给老曹分钱。

    “我的呢?”见老曹得了钱,自己却没得,王文彬不禁疑惑起来。

    “你还好意思要?因为你把传达扔垃圾桶,被中介看到了,要不是老王和老脏帮忙要回来,挣的钱还不够扣呢!”波波没好气地说道。

    见王文彬语塞,波波清清嗓子,接着补充说:“鉴于之前跟你打过招呼了,所以这次就没你的份了,我们五个人每人分48元,算上这10元的零食。”波波说完,扭头看一眼耷拉着脑袋的王文彬,“你没意见吧?”

    “我有啥意见,你们都商量好了,还问个球儿!”王文彬翻着身,扭头冲着白墙说道。

    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没人愿意替王文彬说话,老曹拿着钱,也只是微笑。

    感觉气氛有点紧张,我便适时走到王文彬跟前,递给他一袋干脆面,安慰他说:“行了,我们也没忘了你,这些零食都是我们花钱买的,送你吃了。”

    “唉……“王文彬无奈的叹口气,即便心里十分憋屈,但谁让自己之前同意不要工钱了呢。

    我们其余五人的态度,多少让王文彬有些寒心和孤立无援,但他心里也清楚,怪不得别人。当别人在卖力干活的时候,他却甩手走人了,于情于理,这事是他做的不地道。

    但面子上来说,王文彬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的坎,因此连续两天独自生闷气,不搭理我们五个人。好在他也不是总记仇的人,三天之后,等这事慢慢淡了,他便彻底释怀了。

    鉴于没了中介生意,周末无事可做,我又开始极度无聊起来。在宿舍上网打发时间之外,也想再找些能挣钱的兼职做。

    迷茫了两周,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发现竟是杜芮的电话——自从大一结束小灵通的兼职工作,我们便断了联系。想不到这时她竟然想起了我,而且是打算给我介绍兼职,我不禁有点喜出望外。

    我们约在北区北门的凉亭下见面。一年多不见,杜芮一如当初那般热情。听我说了发传单的经历,杜芮很替我的辛苦感到不值,于是顺势介绍起了她现在正在做的兼职。

    这是一种类似卖化妆品的兼职,然而又不是常规模式,不需要一个个跑客户,只要发展下线,拿提成就行。发展一个下线,至少有200元提成,假如下线再发展下线,那么也可以享受他收入的20%提成,以此类推,下线越多挣得越多。据她讲,这样来钱可快了。带她的一个师姐,才干了1年半,如今已经是校园总代了,月收入至少有5千元。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我虽然有些心动,但又不敢贸然相信,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杜芮见我有点动心,便怂恿我当场答应,并表示明天就可以把我介绍给师姐,顺便参加周末举办的校园级内部分享会。

    我并未当场答应,而是留了一个心眼,决定先考虑考虑。

    和杜芮分开后,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回到宿舍把情况和舍友们一讲,没想到波波和王文彬也都动心了。正当我准备给杜芮回电话的时候,忽然李叔打来电话。他恰好在校园里闲逛,问我想不想一起走走。

    跟李叔见面后,闲聊了一下最近的生活以及兼职经历。李叔又是一顿老生常谈,劝我凡事以学业为重,挣钱都是次要的。我表面赞同,但心里不以为然。

    无意间聊到杜芮给介绍的兼职时,忽然便引起了李叔的警觉来。李叔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没接触过,但从周围人的口中,听说过这类兼职,并且很笃定地说,这便是典型的“传销”,并向我解释了背后的逻辑,奉劝我不要上当。

    我恍然大悟,吓得赶紧拉黑了杜芮的电话。

    据说,后来杜芮也没干多久,因为校园传销发展过于迅猛,不禁引起了学校领导以及公安机关的注意。作为始作俑者,随着师姐以及其他几名骨干的落网,杜芮最终由受益者,变为受害者,不仅欠下了大几万的人情债,更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她追悔莫及,然而已然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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