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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设宴款待的名义,重新将那张松家仆唤来。与平日赴宴分座而食不同,这次刘邈专门是在原本的郡守府中设了一张圆桌,在桌面上则是放着些炭火,上方还有一锅香气四溢的鱼汤不断沸腾。
“幽州的百姓常以沸锅现煮着肉吃,他们称作“熟釜”,朕更乐意叫其为火锅。”
紧挨着刘邈的,不是甘宁黄忠这样的重号将军,也不是吕蒙陆议这样亲昵的假子,而是张松府中那名仆人。
他显然没想到宴席竟然能够这样设置,更没有想到堂堂大汉天子竟然就坐在自己身边,从一开始便害怕起来,不敢去看刘邈。
刘邈则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不自然,反而兴致勃勃的朝着对方介绍自己这几天捣鼓出来的火锅。
“朕听往来南洋的商人说,极西之地,有作物名曰“辣椒”,吃上一口,满面红光!能驱散身上的寒气与湿气,可谓火锅作料之极品!”
“可惜这东西尚未传入中国,朕也只能是从江州府库中随便翻翻,找些胡椒、姜、茱萸、芥辣,勉强凑了个辣锅!”
圆桌上陪坐的,还有法正、吕蒙、陆议、司马懿等人。
众人闻着从火锅中弥漫出来的香味,又听到刘邈的介绍,早已是忘记了正事,真的和刘邈探讨起来:“陛下说的果真吗?”
“那当然!”
千滚豆腐万滚鱼。
小火炖了许久的鲜鱼早已变的烂熟,只等着刘邈这个天子去夹第一口。
刘邈自然也很不客气的先伸出筷子,将拳头大的鱼头从锅里捞出。
但这鱼头,刘邈却并未放到自己碗中,而是给旁边的张松家仆夹去。
“来,你是蜀地人,仔细尝尝这做法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
刘邈期待的看着对方。
作为一个蜀地人,作为一个益州人,这辈子不吃口火锅怎么行?
强烈的期待也让刘邈都暂时忘了正事,只等着观察对方的反应。
张松家仆此时闻着火锅汤底的辛辣味,额头上已经是流下了细密的汗珠。
他当然知道身边之人是谁!
大汉天子!三兴炎汉!将来要建立宗庙,如同高帝、光武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竟然在给他夹鱼?
对方格外惊慌。
倘若此时坐在刘邈身边的,是什么蜀地的官吏,恐怕还会客套一番,坦言自己不配吃这鱼头。
但对方终究不过一个家奴。
常年逆来顺受的日子,让他连拒绝都不会,更别说是和刘邈客套。
拿起木箸,颤颤巍巍的夹向那鱼…可捣鼓了半天,竟然只夹起一片薄薄的鱼皮……
“夹脸上那块肉!那块肉好吃!还有眼睛!”
旁边的刘邈急不可耐,甚至有自己上手给对方喂到嘴里的势头!
对方手指终于慢慢稳定,从鱼头上夹起一块脸颊肉放在嘴中。
“咳咳咳咳咳!!!!”
直冲天灵盖的麻味和辣味,让对方在鱼肉入嘴的那一刻就开始疯狂咳嗽,将眼泪鼻涕都磕了出来,惊的刘邈赶紧给对方倒了一杯酒。
“这是酒醪,度数不高!”
对方被呛的实在厉害,更顾不得礼仪尊卑,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刘邈又倒,对方又喝,一连便是三杯!
直到第三杯喝下,对方才好受了些,同时也察觉是刘邈在“伺候”自己,顿时惊惧,屁股弹射离开胡床,对着刘邈叩首:“贱民岂敢让天子倒酒?罪过!罪过!”
“这算什么罪过?”
刘邈面上无碍,心中却叹息一声,显然是知道这火锅底料的配方还得再调,不能就这样端上桌……
刘邈也跟着离开胡床,重新将其拉到自己的身边。
“你可能不知道,你今日究竟做了什么事。”
“你带来的情报,可以令我军尽快拿下成都,平定蜀地。”
“若是没有你,我军恐怕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死在蜀地。到时候整个大汉境内,便是家家哭,郡郡哭,让父母见不到孩子,让孩子见不到父亲。”
刘邈每说一句,对方的头就低下一分,就连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
“你也知道,朕是大汉天子,如今却但悲不见九州同。”
“若是能够尽快平定蜀地,蜀地的百姓也就能少受一些委屈。到时候又不知是多少百姓尽舒喜颜。”
刘邈忽然询问对方:“你家中有几口人?”
“嗯?”
对方太过紧张,并没有听清刘邈的问题。
“朕是在问,你家有几口人?”
对方连忙道:“家中父母齐全,又有儿女一双,连同妻子,共计六口。”
“啧,六口啊!”
刘邈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等到将来你儿子长大,你家总共应该是能够分到二百六十亩耕田……”
“嗯?”
这是对方在和刘邈相处这么长时间内,第一次主动和刘邈搭话。
“多少?”
这是第二次。
刘邈在心中算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算错:“二百六十亩。”
噗通!
对方的屁股再一次从胡床上弹射出去,并且伴随着整个人的伏倒,屁股也是高高撅起——
“陛下!草民死罪!!”
“……”
伴随着对方添油加醋的诉说,刘邈等人这才知道张松的死讯。
“呼~~~”
刘邈轻吐一口浊气,对张松的死还是感到了遗憾。
不管张松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其确实是选择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凭借着张松本身就处于中枢的地位,张松完全可以在蜀地混吃等死,不来理睬刘邈,甚至与他兄长张肃一样想尽办法来阻挡自己入蜀。
但张松显然走上了另外一条相悖的道路。
“朕认识的子乔,果然都是纯爷们。”
其他几人一边欣喜于情报的获取,但也对张松的死讯有些哀伤,故此圆桌上的气氛渐渐还是划向了悲伤。
法正此时更是双手握拳,浑身抖成了筛子。
那张松家奴说完后,还一个劲的朝着刘邈叩首,将头都磕出了血迹,朝刘邈哭诉道:“贱民也不愿助纣为虐!实在是贱民的家人尚在成都,贱民不得不如此啊!”
对方重重朝刘邈叩首,可忽然之间却感到自己额头磕到一个柔软的地方,不由错愕抬头。
一看,却发现是刘邈刚才将脚垫在了下面,而此时刘邈也正在龇牙咧嘴:“你小子,磕的力道还真狠!”
刘邈拽住对方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对方就是死活不起。
刘邈无奈,只能蹲下身,将手伸到对方的咯吱窝,像拔萝卜一样将对方从地上拔起来。
“自古忠孝两难全,为了家人,朕理解!”
“你且放心,朕不会将你暴露出去!等朕到了成都后,第一时间派人去保护你的家眷!”
对方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听到刘邈的话后,更是嚎啕大哭!
“行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哭个球劲?”
刘邈将对方再次重新扶到桌上。
“来!继续试菜……啊呸!是继续用宴!”
但刘邈很快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再次上桌的对方,完全是将自己的鼻涕眼泪混着鱼肉吃到肚子里,问他啥他都说好吃,根本不能给到刘邈正确的反馈。
“陛下,贱民真吃不下了……”
“行!吃不下去就去玩吧!屋舍已经给你备好,你暂且小住几日!”
刘邈拍拍对方的后背,示意对方下去休息。
“还有,别一口一个贱民的!你都和朕坐一块吃东西了,你要是贱民,那朕是什么玩意?怎么又哭了?还哭?再哭信不信朕揍你!?”
陈武领着依旧抽泣的张松家奴离开,而桌面上也恢复了沉寂。
“……”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法正。
“孝直,节哀顺变!”
法正的性格,其实并不招喜。
加之又是关中人,在蜀地根本没有几个朋友。
张松作为难得的挚友却以这样的局面离去,实在是叫人惋惜。
最关键的是……
张松被杀,法正暴露,很有可能会牵连法正其他挚友。
比如和法正一同从关中来到蜀地的孟达。
如今的孟达,就算没有被斩首,其下场也不会好过。
让本就不多的挚友受到牵连,法正此时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孝直。”
“陛下!”
法正打断了刘邈欲语还休的安慰。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制订战术。”
“既然张肃将假的布防图送来,其必然笃定我军会从内水攻往成都。如此,中水、外水的防备必然松懈。”
“此时不如三路齐发,用以迷惑蜀军的判断。然后从中水、外水两处猛攻进去,一举拿下成都!”
法正并未执着于悼念张松。
但他还是和刘邈提了一个要求。
“等到那时,臣希望陛下将张肃交给臣来处置!”
刘邈明白法正的意思。
张松既然已死,那是非对错,法正想必也懒得思索。
原谅?原谅张肃是张松的事情!而法正的目标则是送张肃去见他亲弟弟张松!
“朕准了。”
反正张肃是蜀地豪族,刘邈迟早要清算他,答应法正也无妨。
“既然如此,就按孝直之言,兵分三路,齐进蜀地!”
从决定伐蜀开始,已经过去两月时间。
“务必一月之内,攻占成都,彻底平定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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