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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钉子,狠狠钉在沈清辞的脊背上。王嬷嬷刻薄的谩骂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处境的险恶。沈清辞面无表情,沉默地承受着一切,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保住双手,以及……那方被遗弃在杂物堆里的父亲遗砚。滚烫的药汤浸泡带来的剧痛和后续的麻痒感,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她利用清晨和傍晚无人注意的短暂空隙,如同最警惕的偷食鼠类,溜到柴垛深处,用地榆根、艾草和紫苏叶熬煮的药汤反复浸泡双手。每一次浸泡都伴随着钻心的刺痛,但伤口破溃处的红肿确实在肉眼可见地消退,边缘开始收敛结痂,深入骨髓的灼痛感和麻木感也大大减轻。希望的火苗在剧痛中顽强燃烧。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王嬷嬷那双怨毒的三角眼从未离开过她。秦放那日当众出丑,又被王嬷嬷呵斥,自觉颜面扫地,对沈清辞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点。他不敢在王府内院明目张胆地报复,但阴冷的视线和恶意的刁难却无处不在。
这日午后,沈清辞正在澄怀堂外围仔细清扫回廊。积雪已化,青石地面湿滑。她动作依旧谨慎,视线低垂,只专注于脚下。双手虽然依旧缠着布条,但动作已比前几日灵活了许多。
“哟!这不是咱们王府的‘大忙人’嘛!扫个地都这么‘专心致志’?”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浓酒气和恶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清辞心头一凛,握着扫帚的手瞬间收紧。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秦放!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秦放抱着双臂,斜倚在不远处的廊柱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他显然又喝了酒,眼神浑浊,但那股子凶狠的恶意却比酒气更浓。几个承恩公府的小喽啰远远地跟在后面,挤眉弄眼,等着看好戏。
“秦侍卫。”沈清辞垂下眼睫,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啧啧,”秦放摇摇晃晃地走近几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汗臭,目光淫邪地在沈清辞身上扫视,“几日不见,小美人儿气色好了不少嘛!看来哥哥我上次的‘关心’很有效果?”他刻意加重了“关心”二字,带着下流的暗示。
沈清辞强压下心头的恶心和杀意,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拉开距离:“秦侍卫说笑了。奴婢还要当差,请秦侍卫行个方便。”她试图搬出“当差”这块挡箭牌。
“当差?行方便?”秦放嗤笑一声,猛地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沈清辞面前!浓烈的酒气喷在她脸上,“老子现在就想跟你‘方便方便’!怎么?攀上了澄怀堂的边儿,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敢给老子甩脸子?!”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的意味,伸手就想去抓沈清辞的手腕!
沈清辞早有防备,在他伸手的瞬间,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侧!秦放抓了个空,庞大的身体因为酒劲和用力过猛,向前踉跄了一下。
“妈的!还敢躲?!”秦放彻底恼羞成怒,眼中凶光毕露!他不再掩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沈清辞的脸颊扇来!这一下若是打实,以秦放的力道,足以让她脸颊骨裂!
千钧一发之际!
沈清辞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回廊拐角!只见两个穿着王府内院管事服色的人影正朝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人,赫然是那日在内书房呵斥过她的张嬷嬷!另一人,似乎是负责库房的一位管事。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辞放弃了躲闪的念头!她不仅没躲,反而像是被秦放的凶相吓破了胆,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脚步“慌乱”地向后退去!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秦侍卫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这就去干活!”
她退的方向,正巧是张嬷嬷和库房管事走来的方向!而且她“慌乱”后退的动作幅度极大,眼看就要撞到张嬷嬷身上!
“放肆!”张嬷嬷那冰冷严厉、如同刀刮铁板的声音骤然响起!她显然看到了秦放凶神恶煞追打沈清辞的一幕,也听到了沈清辞那惊恐的尖叫和求饶!尤其是看到沈清辞“吓得”直往她这边退,差点撞到她,更是让这位以严厉著称的内院管事嬷嬷瞬间怒上心头!
秦放那记凶狠的巴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他愕然转头,看到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张嬷嬷和同样皱眉的库房管事,酒顿时醒了大半!脸上横肉抽搐,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张……张嬷嬷!库房管事!”秦放连忙收回手,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误会!都是误会!小的……小的只是跟这丫头开个玩笑……”
“开玩笑?!”张嬷嬷厉声打断,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秦放和他身后那几个缩头缩脑的喽啰,“在王府内院,追打仆役,大声喧哗!惊扰主子清静!这也是玩笑?!秦放!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你承恩公府的后花园吗?!”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库房管事也皱眉道:“秦侍卫,这里是澄怀堂附近,王爷时常在此处理公务,你在此喧哗打闹,成何体统?若惊扰了王爷,你担待得起吗?”
“王爷”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放心上!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再跋扈,也绝不敢承担惊扰摄政王的罪名!那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糊涂!喝多了马尿,冲撞了嬷嬷和管事!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秦放点头哈腰,语无伦次地道歉,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他恶狠狠地瞪了沈清辞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却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带着几个喽啰,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沈清辞“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对着张嬷嬷和库房管事深深福了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后怕:“奴婢……奴婢谢过张嬷嬷!谢过管事大人!若非二位大人及时赶到……奴婢……奴婢……”她恰到好处地停住,眼圈微红,一副劫后余生、感激涕零的模样。
张嬷嬷冰冷的目光扫过沈清辞苍白的小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又看了看她缠着布条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对沈清辞并无好感,但秦放这种外府恶奴在王府内院撒野,更是触碰了她的逆鳞。沈清辞此刻的“柔弱”和“感激”,无形中更衬托出秦放的跋扈可恶。
“哼!”张嬷嬷冷哼一声,对着沈清辞,语气依旧严厉,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刻薄,“管好你自己!少惹是生非!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她显然将秦放的骚扰部分归咎于沈清辞的“不安分”。
“是!奴婢谨记嬷嬷教诲!”沈清辞连忙应声,姿态放得极低。
张嬷嬷不再看她,对着库房管事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清辞才缓缓直起身。脸上那惊恐无助的表情瞬间褪去,恢复了一片沉静的冰冷。她看着秦放消失的方向,清澈的眸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悄然闪过。
借张嬷嬷和库房管事的“势”,驱走了秦放这头恶狼。
暂时,脱身了。
但秦放的恨意和王嬷嬷的怨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必须更快!更快地治好手伤,更快地……找到机会,接近那书房深处的秘密!
她低下头,继续清扫着湿滑的地面。缠着布条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青石,那下方深处,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清心守拙”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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