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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治安联防管理条例》推出以来,双槐镇的治安形势在最初的短暂好转后,竟急转直下,令人咂舌。盗窃、诈骗、甚至是斗殴的频发,让老街的商户们怨声载道,纷纷指责治安联防“形同虚设”,更糟糕的是,民间对治安联防的质疑声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李峰的能力和动机,尽管镇政府多次发布通告,试图安抚民心,但舆论的颓势却仍是不见好转。
解决治安问题,已是刻不容缓。
然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李峰,此刻,却正坐在一家小茶馆的雅间里,与两位妙龄女子谈笑风生。
“李峰,你最近的处境好像很不妙啊。”梁小菲今天的装束比之到所里搞突然袭击的那天也不遑多让,只是把换成了红色无袖连衣裙换成了直筒裤,没那么扎眼的同时进一步勾勒出曼妙的腿部曲线。
她身子微微前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听说老街那边又出事了?商户们都快闹到镇政府去了,还有,我听说你辛辛苦苦抓了刘疤子,结果阎长福一句话就把人放了?你这所长当得,可真是憋屈啊。”
李峰笑了笑,神色淡然,“是啊,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狗急跳墙了。”
“不过,放人容易,抓人也不难,刘疤子迟早会回来的。”
林静书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李峰,你别大意,阎长福在镇上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听我爸说,在他到任之前,阎长福就已经做了几年的副所长了,他这次越权放人,摆明了是要打压你的威信。”
李峰笑道:“有你们两位高级知识分子帮我,我还怕什么?”
他说着,五指缓缓收拢,握成拳头,“区区跳梁鼠辈,我欲拿之,手到擒来尔。”
“扑哧——”梁小菲被他这夸张的表现逗笑了,揶揄道:“你就吹吧!现在大家都在看你笑话,连抓个人都能被阎长福截胡,别到时候是你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那就笑死人啦。”
李峰不以为意,反而挑了挑眉,“小菲,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可是有你们两位‘军师’坐镇的,我要是输了,你们不也很没面子?再说了,阎长福越权放人,正好暴露了他的问题,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机会。”
林静书却没有笑,她看着李峰,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李峰,你一定要小心,你们派出所的事情我不懂,但阎长福敢这么做,说明他已经不打算掩饰了。”
李峰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这次,你们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梁小菲撇了撇嘴,“哼,要不是看在静书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帮你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要是真能扳倒阎长福,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李峰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他脸上,遮住了眼底那一抹深不可测的冷意。
……
仍是那一间会议室,吊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断了气似的,搅动着沉闷的空气。
乡镇办公场所,一切从简,墙壁上,只有被印成图画的党旗与国旗一左一右,交相辉映。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镇政府的领导与干部、派出所的骨干、还有各村各街的代表,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不同于上一次由双槐派出所牵头的治安工作推进会,这次会议是由双槐镇政府牵头组织召开的,会议主题为“双槐镇治安联防工作专项整改会”,这个冗长而正式的名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一个参会者的心头。
透过这两处细微的变化,足可见目前形势之紧迫——治安联防的推行不仅未能遏制犯罪,反而让双槐镇的治安形势急转直下,民间怨声载道,舆论压力如山。
双槐镇镇委书记、镇长林明哲的左手边,李峰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背靠椅背,身子挺得笔直,下颚紧绷,面无表情,仿佛坐蜡了一般。
反观会议桌的另一侧,阎长福手边放着一沓厚厚的材料,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身前的搪瓷水缸里,热气氤氲,茶香飘浮。
阎长福低头看了一眼,笑着道:“这是又换茶叶了?呵呵,我是喝惯了老茶,没那个口福啦!”
他语气轻松,仿佛这场事关全镇治安的严肃会议不过是一场闲谈。
前次会议,他甩出的那一沓举报材料似还历历在目——商户投诉联防队员欺压百姓、群众举报联防队内部拉帮结派、甚至还有老街商户联名上访,要求解散联防队。
这些材料,犹如一把把利刃,直指李峰的软肋,让他在会上几乎是无话可说。
而现在,阎副所长再一次先声夺人,在会上大谈特谈治安联防存在的种种“问题”。
“林书记,各位领导、同事,”阎长福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心疾首,“治安联防的初衷是好的,但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很多问题。比如,老街的布匹店老板反映,联防队员借巡逻之名,多次向他索要‘保护费’;还有群众举报,联防队内部存在严重的拉帮结派现象,甚至有人利用职务之便,打击报复与自己有矛盾的商户。”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觉得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但是……”
他说着,将手中的材料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面对啊。这些都是群众的举报信,大家可以看看,如果再不及时整改,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会议室里一片窃窃私语,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李峰。
李峰却只是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划拉着,仿佛对阎长福的指控充耳不闻。他的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偶尔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一眼会议室里的众人,目光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
阎长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假惺惺的关切:“李所长,我知道你推行治安联防是为了群众,但现在的局面,是不是该反思一下?群众的意见这么大,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再次建议,暂时叫停治安联防,重新评估这项工作的可行性!”
说完,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之前,我也请示了县公安局的陈副局长,他啊,和我的意见一致。治安联防初衷不错,但步子迈得太大,很多细节都有待商榷。”
“陈副局长的意思,治安联防,还是先缓一缓吧!”
他的话刚落,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有人点头称是,有人低声议论,甚至还有人直接对李峰投去质疑的目光。
都知道,镇派出所受县局直管,连顶头上司都发话了,你李峰,还能有什么意见?
林明哲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举报材料,看向阎长福,“县公安局真是这么回复的?”
阎长福面不改色,语气笃定:“当然,陈局长亲口说的,治安联防需要慎重,不能操之过急。”
他说完,端起搪瓷水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就在这时,李峰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向阎长福,“老阎,先不说陈副局长能不能代表县局,他人远在县城,对于我们双槐的具体情况,可能也不太了解吧?”
阎长福脸色微微一变,“李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县局的指示,你都不……”
李峰一抬手,打断了阎长福,道:“但阎副所长有一点说得很对,”
“双槐的治安联防,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现在,我想请大家听一段录音,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这些问题的根源。”
李峰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型录音机,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啪嗒!
录音机的按键被按下,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沙沙的杂音。
紧接着,阎长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疤,你最近动作小点,别让李峰抓到把柄。”
“阎所儿,你放心,我都按您的吩咐办。”
“做事情,讲究的是有急有缓,张弛有度,前段时间你们做得很好,后面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仿佛在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快感。
又是一阵沙沙声响,紧接着,还是阎长福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阴狠:“李峰,蹦跶不了多久了。”
录音播放到这里,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阎长福身上,有震惊,有愤怒,也有难以置信。
阎长福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猛地站起身,指着李峰怒吼:“李峰,你这是诬陷!这录音根本是子虚乌有!你敢偷录我,你这是违法!”
他指着李峰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似真是被气急了,完全失去了方才的胜券在握的冷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顾着控诉李峰的罪行。
李峰冷笑一声,道:“伪造?那么,阎副所长,你在老街大发神威,私放刘疤子的事情,总该不是伪造的吧?”
阎长福将手上的举报材料重重往桌上一扔,噼啪声中,就听他骂道:“李峰,你这个王八蛋,你这是诬陷!诬陷!”
李峰合上笔记本,纸张碰撞发出的闷响,竟似比那一沓举报材料还要厚重,他抬眼看向阎长福,目光如刀,“姑且算是吧,那这一段,你又要如何解释?”
啪嗒!
录音机的按键再次被按下,熟悉的沙沙杂音,再次响彻会议室。
“阎所长,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突然找我们,是有什么指教?”
“老疤,别这么大火气嘛,今天找你们来,是想聊聊镇上的治安问题。”
“治安问题?李峰不是搞了个什么治安联防吗?怎么,阎所长这是坐不住了?”
录音中的对话一字一句地传出来,阎长福的脸色由青转白,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就能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最近老街那边,听说有些商户对联防队很有些意见啊,这年头,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生意是越来越难做,还要应付这些‘额外’的麻烦,确实不容易。”
“哼,李峰的人,就是那些披了一身狗皮的联防队员,整天在老街转悠,搞得我们都没法‘做事’了,阎所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商户有意见,咱们作为公职人员,自然要倾听民意,不过,有些事情,光靠说是解决不了的,得让上面看到问题的严重性,才能引起重视。”
录音中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阎长福的心上,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崩塌。
他想起自己在茶馆里与刘疤子密谋时的从容,想起自己越权释放刘疤子时的嚣张,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他无法逃脱的铁证。
陈老三……
“李峰再厉害,也得按规矩办事,只要事情闹得合情合理,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再说了,咱们都是为了镇上的‘安定’嘛。”
“阎所长的意思是,让老街的‘问题’再突出一点?”
录音继续播放,阎长福的心却一步一步跌入谷底。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站不稳,只能勉强扶住桌子,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看到的只有冷漠、愤怒和鄙夷。
“阎所长果然高明,老疤,咱们就按阎所长的意思办,别太过火就行。”
“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就拿那家布匹店开刀吧!他李峰不是护着那家店吗?还在店门口挂了个‘治安联防示范点’的牌子,搞得好像多威风似的,他要护,老子偏要砸,看他能护到几时!”
“对了,两位,你们的‘生意’最近怎么样?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镇上反映反映,咱们作为公职人员,总得为‘群众’排忧解难嘛。”
……
录音播放完毕,会议室里依旧一片死寂,阎长福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李峰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只是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讽:“阎副所长,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阎长福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无力地吐出几个字:“你……你这是陷害……”
然而,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林明哲深深地看了李峰一眼,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阎长福身上,“阎长福同志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党纪国法,损害了双槐镇政府的形象和群众的利益,这种行为,不仅是对组织纪律的践踏,更是对人民群众信任的背叛!”
“作为镇委书记、镇长,我会代表镇政府将这件事上报县委,并建议纪委立即介入调查,此案必须依法依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林明哲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将会议室的空气压得更加凝重。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书记,林老大,他这番话,几可谓是彻底宣判阎长福的“死刑”。
双槐镇,到底是人民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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