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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离 第1节两辆摩托车在前开道,四辆汽车跟在后面,排成一路纵队,沿着232号公路,向雷伊姆基布兹方向驶去。被打穿了几个洞的绿色旗帜,由一名跨坐在摩托车后座的阿布·乌拜达战士举着,呼啦啦地随风展开,很有气魄。所有的车窗要么被打烂,要么被摇下,从里面伸出了很多支步枪和***。吃了压缩饼干的战士们,大呼小叫,还不断地朝公路两边射击,像欧洲小孩子踏上非洲大草原一样兴奋。
小P开着自己的货车,跑在队伍的最后面。和前面热闹的场景不同,驾驶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他都透不过气来。
“本来完全可以不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没过几分钟,坐在中间的小J忍不住开始抱怨,“都是你们非要搞什么‘复国运动’,《托拉》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楚,犹太人不要复国。要死多少人,你们才能接受‘托拉的见解’呢?”
老I没有说话。他和他的父亲,都是世俗的复国主义者。坚定地认为,犹太人只有建立起民族国家,才能结束饱受异族迫害的千年流散,像其他民族那样屹立于世,实现犹太民族的正常化。他们为了这个目标,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努力。
小P也没有说话。尽管不是真的法塔赫,但他自己不赞同巴勒斯坦激进党派的这种极端做法,这种做法代价实在太大了,普通人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小J停了一会儿,没等到一左一右两个人的回应,于是继续说下去:
“《塔木德》在111a一段里已经清楚地指出,《雅歌》里的那三句话[2:7; 3:5; 8:4],是神向犹太人要求的两条誓言:犹太人不可大规模有组织地,通过移民回到以色列原来的土地上,以加速弥赛亚的到来,也不能反抗非犹太人。”
《圣经》里有个模糊的概念,以色列第二代国王“大卫”的后裔,会在一个新时代带来正义。公元前63年,庞培率领罗马帝国军团,攻破耶路撒冷城。亡国后,犹太人便开始异常虔诚地相信:神会在世界末日,复活大卫王的这个后裔,称“弥赛亚”。从而打破异教徒的枷锁,恢复《圣经》中的以色列王国。所有流散的犹太人,都会回到这个王国。
犹太社会里,最接近弥赛亚的,当然不是耶稣,而是西门·巴尔·科赫巴[Shimon bar Kokhba]。他领导了公元132年至135年的大起义,反抗罗马人的压迫。起义军一度驱逐罗马驻军,收复耶路撒冷,并试图恢复以色列国。在这次起义中,犹太宗教阶层首次参加。当时的精神领袖,拉比阿吉巴·本·约瑟[Akiba],从《圣经·民数记》24:14一节中引用“有星要出于雅各,有杖要兴于以色列”的预言。而“巴尔·科赫巴”希伯来语意为“星辰之子”[Son of the Star]。这样,西门领导的起义,将应验“有星要出于雅各”的《圣经》预言,于是当时便有不少犹太人,把西门当做弥赛亚降临。犹太人由“巴尔·科赫巴亲王”统一指挥,铸造了印有西门头像的钱币。所以那次战争,亦称为“巴尔·科赫巴起义”。
随着起义失败,弥赛亚也远去了。后世的犹太教拉比们,经过总结与反思,开始主张弥赛亚时代何时来临,最终由上帝决定,人只能被动等待。主动去恢复应许之地上的那个王国,很容易带来欺骗和谎言,给犹太人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这种自我救赎,这种适应性调整,早在巴比伦之囚[Babylonian Captivity]事件中就出现过。公元前538年,新巴比伦王国尼布甲尼撒二世国王,下令把犹太人中所有的贵族、祭司、商贾、工匠,一律押解到巴比伦城,只剩下一些极贫苦的人留在耶路撒冷,修理葡萄园,耕种田地。犹太先知们就不断写信给大家,要大家先安顿下来,不要考虑反抗。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做好在巴比伦被囚禁50年以上的准备,告诉人们是不可能在短期内返回耶路撒冷的,最需要的是反省。那时的犹太诗篇里写道:“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一追想到锡安就哭了,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耶路撒冷啊!如果我们忘记你,就请让我们忘记右手的技巧。”
很自然的,“书之民”把这些,写进了口传律法《塔木德》里,成为哈瑞迪宣扬政治上隐忍无为的信条。
“不相信神的奥地利维也纳人西奥多·赫茨尔[Theodor Herzl],还有波兰普朗斯克人戴维·本·古里安[David Ben-Gurion],想用人的行为取代神的旨意,从1896年开始折腾的这场复国运动,和公元66年至73年的那场大起义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而已。那次起义的主力,是城市贫民、中层市民和农民,开始由狂热党的杰罗特,和短刀党的西卡里领导。后来约翰为首的‘西卡里’派,又和西蒙为首的‘吉罗特’派发生内讧。结果以53万犹太人被杀,剩下7万人沦为奴隶收场。这次复国的主力,是城市里的工人,结果如何?还不是内讧不断。”小J一边说,一边又瞟了一眼身旁的老I。
“你们这些不信神的人,却打着‘神的应许之地’的旗号,去蛊惑、煽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无疑是在亵渎神明。神惩罚犹太人的次数还不够多吗?”小J越说越气愤,“我们曾被多少个民族征服过?亚述人、巴比伦人、罗马人、阿拉伯人。我们还健在,可他们在哪里?试问:不信神的犹太人,还是犹太人吗?不信神的犹太民族,还能存在几千年吗?如果要建国,只能建设一个以《哈拉哈》为基础的神权国家,犹太人永远是神的选民,是万国的光。”
对于小J的慷慨陈词,老I早就不知听过多少回了。本来他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不予理睬的,但因为不断受挫,复国运动逐渐开始向宗教团体寻求支持,以恢复传统为政治标签的利库德集团,于1977年开始登上国家政治舞台,他就不得不予以关注了。利库德集团的重要支撑,是犹太教里的现代正统派,和哈瑞迪里的东方犹太人,但是他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整个犹太教的基本教义解释权,正是掌握在身旁这样的一群立陶宛人手里。尽管他们人数不多,但其他派别,无论是学术水平,还是努力程度,都和他们相差甚远,根本触碰不到解释权。
“是啊,我也多少听到过谢·沙赫拉比和俄巴底亚·约瑟拉比的一些言论。”老I觉得当着巴勒斯坦人的面,和比自己年龄小一半的犹太人争执起来不太好,况且争执的结果,也逃不出哈宗伊绪和本·古里安,当年创造的“谁给谁让路”的讨论定式,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他们坚持认为救世主还没有到来,犹太人就算定居以色列,仍与昔日身处流散地没什么区别。谢·沙赫拉比说,既然非犹太人讨厌我们,我们需要保持沉默,需要克制自己,不提醒他们我们的存在,以免激怒他们。俄巴底亚·约瑟拉比则主张,只要犹太人仍有流血的危险,就得把土地还给巴勒斯坦人。”
听了老I的附和,小J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些,不过当他扭过头,看到比他更安定的小P时,火气顿时又旺了起来,问道:“你咋不吭声?”
“我是个最小最小的小人物,你们讲的大道理,我听都听不太懂啊。”小P只是朝小J咧了咧嘴,算是笑笑。他的车前面,是一些兴高采烈的阿布·乌拜达战士;他的车厢里,装着十多个已经死去和正在死去的巴勒斯坦人,他能说什么呢。犹太人和非犹太人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巴勒斯坦人只不过是离得最近的非犹太人,也是最软的柿子罢了。
“还是你的奔驰车厉害啊,能看红灯变绿。我这辆破车,估计就是跑得散了架,也看不到。”驾驶室内的气氛不好,小P想岔开话题。
“最近我在网上才看到,说引力也能产生红移现象。”小P继续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引导对方。
“是纯理论,还是观测到了现象?”憋了好几分钟,小J终于换了自己的频道。老I也松了口气,他是个学者,尽管是个农业专家,但对任何新事物、新知识,还是充满好奇的,特别喜欢听年轻人之间的话题。
“引力红移是广义相对论的预测。看来是被观测到了,首先在引力场很强的白矮星上被检测出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庞德、雷布卡和斯奈德采用穆斯堡尔效应的实验方法,测量由地面上高度相差22.6米的两点之间引力势的微小差别所造成的谱线频率的移动,定量地验证了引力红移,实验值与理论值完全符合。”小P说。
“这就对了。看来不止多普勒效应一种原因,可以产生星光红移现象。哈勃定律根本不能算定律,只是个假说罢了。”小J略带讥笑地说,眼睛看着前面小战士在朝路边停着的一辆小汽车放枪。那车四门大开,人早已跑掉了。一些物品散落在车里车外,看样子是从音乐节那边逃出来的。车身上早就布满弹孔,阿布·乌拜达战士再打上两枪,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你们连《创世记》都要考证,可真厉害啊!”小P只撇了一眼路边那辆车,继续说,“《出埃及记》还可以到埃及和红海那里去考证考证,可《创世记》咋考证啊?”
“分了好几组。我们这一组负责反向考证,目前的任务是推翻宇宙大爆炸理论,把它从假说变成错误。”小J非常坚决地说。
“那你们认为,哈勃观测到的星光红移现象,也是引力导致的么?”小P好奇地问。
“不是。我们认为,是距离导致。”小J说。
“是越远越红?”小P追问。
“对。”小J回答。
“很复杂的解释么?”小P问。
“不复杂,至少比那个苏联数学家搞的要简单得多。”小J回答,“他叫什么名字来的?”
“是亚历山大·弗里德曼。他1922年得出广义相对论引力场偏微分方程的非静态解,称‘弗里德曼-勒梅特-罗伯逊-沃尔克度规’。”
“数学家当然总把问题搞成数学问题。越大的数学家,就会把问题搞成越复杂的数学问题。你听说过阿基米德计算王冠体积的故事吗?”小J问。
“听说过,把王冠扔到澡盆里,测量排水量。”小P回答。
“换赛道,把复杂的数学问题用简单的物理方法解决。”小J得意地说。
“那您给我讲讲呗。”小P变成了个中学生。
小J抬起手,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前面一个战士朝天空飞的一只鸽子打了一个点射,“哒哒哒”,鸽子顿时化作一团蒲公英,翎羽四散。三个人厌恶地用眼光瞪着那孩子。
良久,小J才缓过神来,问:“刚才那枪声的频率是多少?”
“不到1秒钟,打了三枪,射击频率差不多是3赫兹。”小P略加思索地回答。
“还有呢?”小J问。
“就这三枪啊?还有什么?”小P不解,快速扭头看了一眼小J,然后又看着前面几辆车。
“你指的是声音故有频率吗?我们耳朵能听到的声音,频率在20赫兹至20千赫之间。”老I插了一句。
“是的。你的耳朵同时接收到的是两个频率,一个是低的3赫兹,一个是高的,比如是10千赫。”小J说道,“你们俩想象一下,如果那个人的枪,每秒钟打出12000发子弹,你听到的枪声,还会是刚才那种枪声吗?”
“两个频率会叠加。”老I说。
“听到的声音,会是新的频率,频率出现改变?”小P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频率’的定义是:单位时间内,完成周期性变化的次数。任何两个频率,都会叠加,只不过只有在数值接近的时候,叠加效果才会被检测到。否则接收设备都像你的脑子一样,选择一个,把另一个信号滤掉。”小J说,“两个颜色的光叠加成新颜色很常见,但是让一个光的两个频率接近并产生叠加现象,就不容易了。”
“一个光有两个频率?”老I只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而不是刚被他夸奖为“书之民中的学霸”的眼前这个立陶宛人讲错了。
“是的,而且发射的时候有两个,接收的时候也有两个。两个数值差距比较大,人们就只能观测到其中一个。两个数值比较接近,人们就会观测到叠加后的频率。”小J说。
“你是说,哈勃看到的星光红移,是叠加产生的现象?”小P刚想追问,突然发现前面的三辆车都停了下来,队长也下了奔驰车,走到队伍最前面。
小P把车也停下,才注意到路边站着一群人,多数是普通人的打扮,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没有黑色面纱,没有绿色头带。有的端着AK-47步枪,有的扛着***。
路中间趴着7到8个人,脸贴着地面,光着上身,双手被用很粗的铁丝捆在身后,好几个渗出了血迹。裤子退到脚踝处,和腰带一起把双脚捆了起来。有个端枪的人,时不时地朝地上的几个人,这里踢一脚,那里砸上一枪托,嘴里还不住地喊着什么。
路的另一边,躺着10多个人,各种姿势都有,衣服裤子没有被剥光,是警服,不过看起来都死了。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人拦住队长问。
“阿布·乌拜达。”队长回答,然后看了看对方手里的枪问,“怎么回事?”
“我们是杰哈德圣城旅。”那人看了一眼队长身后摩托车上插的绿色旗帜,又挨个瞄了瞄四辆车。这时候,车里的阿布·乌拜达战士也纷纷下车,凑了过来。
“刚才好像有人在围攻那边的一个小哨所,我们估计会有援军,就在这里埋伏起来。果然有个大官儿带着他们急着过去增援,被我们打了个伏击。是个总警司呢,可惜没抓到活的,就是那边最胖的那个。”那人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人。
“是我们在那边打的警务房。”队长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看了看那个总警司的尸体。
“我们在那边啃骨头,你们在这里吃肉啊。”一个阿布·乌拜达战士嚷嚷道。
“这算什么肉?抓的都是警员。去打音乐节的那一队,才真正是吃肉呢。听说一下子抓了很多年轻女学生,估计这次能换回来好多人。”那圣城旅战士抱怨。
阿布·乌拜达队长知道哈马斯、杰哈德的基本作战单元,成员差不多都是一个家族里的人,至少有血缘关系。需要用抓到的犹太人,去和以色列政府交换被俘的亲人。
“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战前不是说一起去打雷伊姆军营么?”阿布·乌拜达队长问。
“可抓的这些警员怎么办呀?我们的皮卡车也带不走他们。”圣城旅队长问。
“没啥用,也换不来你们的人,干脆都杀了吧。”队长身后的一个阿布·乌拜达战士喊到。小P看见是刚才打鸽子的那个小战士。
这次没人响应他。
犹豫了一会儿,阿布·乌拜达队长说,“还是把他们先放到我们后面那辆货车里吧。你们派两个人押车,算你们的人质。有机会你们再把他们带回加沙。”
“不用押车。你们这么多人,他们跑不了的。再说不是你们在那边打哨所,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抓到这么一群犹太人。我看抓紧时间,咱们一起去打雷伊姆军营吧,已经迟到了,估计那边早就打起来了。”圣城旅队长憨憨地朝阿布·乌拜达队长笑着。
“打哨所你们抓了几个?车厢里都是人质么?”圣城旅队长一边指挥把地上的人拖到货车那边,一边问。
“算四个吧。不过车里都是我们战死的人。”阿布·乌拜达队长低声回答。他远远地看着货车驾驶室里的老I,用目光说,“对不起啊!”
##第三章 逃离 第2节
重新上路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大到60多人了。
圣城旅的几辆白色皮卡车在最前面,皮卡车架有重机枪。然后是小J那辆奔驰车,两个队长都坐在奔驰车里,指挥着各自的部队。小P开着货车,跟在奔驰车后,再后面就是缴获的警车、比亚迪和摩托车。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阿布·乌拜达队长问,“隔离带上有很多哨所的。”
“没费什么事儿。卡桑旅那边发射***后,我们就用无人机挂上一颗炸弹,飞到哨所头顶。他们那些哨所都是无人值守的,远程操控的机枪,又没有高射功能,所以被我们很容易一个一个都炸掉了。”圣城旅队长得意地说。
“一场无人攻防战。早知道这么容易,我们也不用钻地道过来了。”阿布·乌拜达队长不无遗憾,但是也很好奇,于是问,“除了无人哨所,你们冲过来,路上没遇上以色列国防军吗?”
“没有,我们一直冲到232号公路都没遇上国防军。可能都在军营里睡懒觉呢,今天是他们的安息日。”圣城旅队长说,“开始我也很奇怪。按常理,前方无人哨所被攻击,还有卡桑旅满天的***,他们的国防军会马上行动。可等了半天,才等来一队警察,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一个回合就被我们打趴下了。”
“他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大大不如以前的那些老兵了。”阿布·乌拜达队长只能这样解释。
老I也听见了圣城旅战士那句话。如果音乐节那里真的抓了女学生,自己的小女儿自然凶多吉少。他心如刀绞,可此刻的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在这样空前的大灾难面前,个人和家庭,除了承受苦难,又能怎么样?他不是个婆婆妈妈的男人,问题能解决则解决,解决不了就承受,承受不了就死亡。他把这一切,深深地埋在心里,用异常刚毅的眼光,盯着巴勒斯坦战士,盯着前方。
小P则很快就回到刚才的讨论中,一边开着货车,一边回忆他和小J聊到哪里了。“怪不得都把红色,做为禁止通行的信号呢。”他拉回了话题,“要是用紫色,你冲着它开过去,就变成紫外,人的眼睛看不见了呀。哎呀!下次你再闯红灯,记得一定叫上我啦,我喜欢搞实验。”停了停,他继续说,“一定得想办法做个验证,直接的不行就想间接的办法。光速都能测量,一定有办法,单有理论肯定不够。你负责提出光线在引力场里会弯曲,我当英国人爱丁顿和戴森,负责观测日全食,把弯曲给你找出来。”
小P的几句话,就把小J的心融化了。他的周围,全是些饱读经典的学者,整日痴迷于文本,对做什么实验,嗤之以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个对做实验感兴趣的人,尽管是个巴勒斯坦人,那也可以成为知己。
“你是学宇宙学的,一定知道恒星中心的核聚变,会释放出光子吧?”小J不再理会右边想着什么心事的老I,把头扭向左边问。
“知道知道,不同的核聚变,不同的反应阶段,从一种原子核,变成另一种原子核,很多都会释放出各种高能粒子,还有携带各种能量的光子。我估计光子可能和那些粒子一样,也有质量,只是太小了,测不出来。”因为要开车,小P只能快速地扭头回应他一下,然后又得快速地把头扭回去,看着前方。
“这个先不讨论。用能量除以普朗克常数,就得到光子的第一个频率f1。”小J说。
“嗯,这个老师也给我们讲过。你说的第二个频率呢?”小P连忙追问。
“太阳有个光球,你知道吧?”小J问。
“知道呀。我们看太阳,形状是圆圆的,看到的就是它的光球。”小P回答。
“光子通过光球面之后,就以恒定的光速c,飞向四面八方。”小J说,“经过一段时间t,这些光子会在空间形成另外一个球面,两个球的中心相同。”
“对呀。速度相同,飞行时间相同,当然会形成球面。”小P附和。
“但是,两个球面的表面积不一样,因此大球面上的光子密度减小了。”小J说。
“应该是按球半径增加的三次方减小。这是中学老师教的。”小P回应。
“好,那如果在大的球面上,选取一小部分,其面积为定值。”小J说。
“选多大面积?”小P问。
“就先选你眼睛瞳孔那么大的吧。”小J笑笑说,“那么,这个面接收到的光子数量,也是随大球半径增加的三次方减少。”
小P这回没吭声。
“这是光子的第二个频率f2。”小J说。
“你先等一下,让我想想。”小P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子,然后说,“不对,你好像偷换概念了。”
“那你说说看。”小J紧张起来。他知道常常出现这样的场面,一个人总感觉自己有问题,就是找不出来,但旁观者清,往往一下子就能发现错误所在。
“物理学已经有了四个概念:第一个,叫辐射能,指电磁波中电场能量加磁场能量,既电磁波能量。第二个,叫辐射通量,指单位时间内,通过某一截面的辐射能。第三个,叫光通量,指可见光范围内的辐射通量。第四个,叫光照强度E,指接收光的截面上,单位面积的光通量。”小P一口气背下来,然后停住了。
“我偷换了哪一个?”小J问。等了一会儿,见小P没有回答,就继续说,“我看这是为了描述波动性,给光建立的四个概念。但是光除了波动性,还有颗粒性。你接收了光,实际上是接收了一堆光子。简单吧?”
“那你说的第二个频率f2,是接收频率吗?”小P问。
“你能在概念上,把接收和检测区分开吗?应该不能,实际上也做不到。两个频率叠加的结果,才是你得到手的那个频率。量子理论研究,从这个宏观物理现象身边滑过去,一下子闯到微观世界里了。”小J回答。
“你让我先想想,消化消化。”小P轻轻加大了货车的油门,因为看见自己和前车的距离有些远了。
车队还没进雷伊姆军营的大门,就看见路边有一辆坦克,底部还在燃烧,烈焰和浓烟从尾部冒出来。大家都很熟悉,这是一款“梅卡瓦3”型主战坦克,被以色列媒体捧为“防御力顶流”。坦克的炮口依然戴着防尘罩,看来是一炮没射,就被卡桑旅的无人机从顶部投弹命中。车顶上站着三个人,一个穿白色上衣的人正扬起双手,两只手也摆出象征胜利的“V”字型,坦克下还有好几个人摆着同样的姿势,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为他们和燃烧的坦克拍合影。坦克顶上另外两个穿黑色上衣的人,拿着更专业的摄像机,在拍内部情况。周围没有坦克手的尸体,看来是投降之后被卡桑旅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打下来了?”阿布·乌拜达队长暗暗吃惊。
军营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3辆梅卡瓦坦克,2辆Namer APC重型步兵战车,2辆阿赫扎里特步兵战车、1辆 M113 以及轮式车辆,以及好多辆装甲运兵车。
两个队长下了奔驰车,看见一个卡桑旅营长向他们走了过来,就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分别说明自己来晚的原因。
“犹太人看来徒有其表,只是吹得很凶。”卡桑旅营长十分得意地说,“我们设法在隔离围墙附近,秘密集结兵力,通过爆破攻克围墙,然后步行约一公里穿过空地,就杀到了这里。”
“这里没遇到抵抗吗?”圣城旅队长问。
“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只有少数警卫进行了反抗,结果被我们打死了四个,活捉了四个。今天是他们的安息日,这些国防军就像睡着了一样,整个军营几乎没有抵抗。听见枪响,吓得屁滚尿流,都逃命了。”卡桑旅营长笑着说。
“早知道这样,应该先把军营围起来再打。”圣城旅队长说。
“是呀。开始觉得我们人手不够,没敢包围,想等等你们。后来有一辆坦克冲了出来,要逃跑,我一看等不下去啦,就只好从大门硬打进来。”卡桑旅营长说。
“坦克手呢?”圣城旅队长问。
“在那边押着呢。怂包,一看被无人机炸了,就急着爬出来逃命。”卡桑旅营长说。
##第三章 逃离 第3节
“他们不会是中计了吧?”刚离开雷伊姆军营,小P就凑到阿布·乌拜达队长耳边小声说。
队长听了轻轻点点头表示认可。他认为受到攻击后,正是以色列国防军的主动后撤,巴勒斯坦武装团体才得以攻占这么多地方,包括雷伊姆军营。但以色列国防军其实并非无法守住这些阵地。至于是否中计,中的什么计,他说不清。
在军营,他们把圣城旅抓的那些警员从货车上卸下来,然后按照卡桑旅营长的命令,动身去雷伊姆基布兹社区里,再抓一些人。队长本想把自己队员的尸体一并卸下来,但卡桑旅营长看死的人太多了,担心影响其他人的情绪,就阻止了他。
进入社区后,老I看见已经有不少端着AK-47步枪的巴勒斯坦人,在街上游荡。他们时不时地闯进一座住宅里,“啪啪”地放着枪,拍视频。小P觉得这些人,不是要占领定居点,而只是再搞一场公关活动,一场恐吓行动。
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看到一个居民的影子。队长眉头紧锁,看了看身边的小P,那意思很明显:国防军从军营里一下子跑掉了,难道居民也跑光了?提前得到通知了么?突然,他想起老I来,就让一个战士把人带过来。
“老先生,您知道,我只是个军人。请相信我,我不想杀居民。您可否告诉我这里的人,都哪里去了?您也事先接到撤离通知了吗?”
“他们去哪里,我还真的不知道。今天早上5点钟,我就离开了家,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老I平静地回答。从军营,到社区,哈马斯基本都没找到人,扑空了,这多少让他心里有些安慰,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您能带我参观一下您家么?”队长十分礼貌地问。
“可以的,请跟我来。”老I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
老I和队长走后,货车驾驶室里只剩小P和小J两个人。
“你想明白了吗?”这回是小J主动把话题从战争拉回了宇宙。
“暂时没找到反驳你的理由。”小P看着货车前,两个阿布·乌拜达战士端着步枪,无聊地走来走去,说:“可这么简单的现象,人们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难点在于数量级差别太大了。”小J说,“比如有一只100瓦的灯泡,如果它的能量,全部转化成黄绿色光,你算一下,它1秒钟能释放出多少粒光子呢?”
“2.79乘以10的20次方。”小P回答。
“这些光子如果全部击打在一个接收面上,将产生2.79乘以10的20次方赫兹的击打频率,即f2。而黄绿色光的频率,是5.4乘以10的14次方赫兹,两者差了6个数量级,51.6万倍。如果灯光能像恒星那样,光子射向整个空间,那眼睛瞳孔那么大的接收面积,f2会在0.53米至0.72米之间,衰减成可见光频率,因此可以看到黄绿光出现蓝移或红移。”
“你这是害我。”小P心里嘀咕。他设想了一下,在半米的距离,用眼睛看一只100瓦的灯泡,然后摇摇头,“这么近的距离,太刺眼了。你看了么?”
“没有。所以我真的敬佩那位敢裸眼看一眼太阳的人。”小J回答。
“直接看肯定不行,想个什么间接的办法,动动脑筋,总会有办法。”小P老调重弹。
见小P兴趣不大,小J说,“我问你个问题。”
“啥问题?”小P说。
“你说为啥哈勃他们只在银河之外的星系上,看到了红移现象。”小J问。
“哈勃成名于通过测量仙女座、三角座星云距离,首先发现银河外存在星系。他可能比较熟悉那里吧。”小P笑着说,“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银河系里的恒星,都离我们太近了。各种相对运动,产生各种多普勒效应,比较乱。银河系之外,基本就是相对不动了。你认为呢?”
“如果把100瓦灯泡,换成太阳;把你的眼睛,换成威尔逊山天文台那架100英寸胡克望远镜,f2衰减成可见光频率的距离,是0.11光年至0.15光年之间,换算成天文单位,是在7041个天文单位,至9595个天文单位之间。”小J说。
“看来我们离太阳太近了,看不到,才1个天文单位。旅行者1号,才跑到135个天文单位。”小P说。
“再把太阳换成比邻星。它离我们最近,质量是太阳的12%。因为没有比邻星释放能量的数据,我只好借用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来估算,能量和质量成正比。则比邻星的f2衰减成可见光频率的距离,是0.0387光年至0.0527光年之间,而地球距离比邻星4.244光年。”小J说。
“离比邻星又太远了,还是看不到。”小P说,“当然,离其它星星就更远了。”
“最后,把太阳换成天狼星。它看起来最亮,质量是太阳的2倍。天狼星的f2衰减成可见光频率的距离,是0.158光年至0.215光年之间,而地球距离天狼星8.6光年。”小J说。
“还是太远了,看不到。”小P说,“太阳太近,其它太远,所以银河系内的恒星,都看不到两个频率叠加现象。所以斯里弗和哈勃两个人,都只能去观测银河系之外的其它星系。”
阿布·乌拜达队长让两个战士守在大门口,自己和老I进了屋子。大门和房门不是没上锁,而是根本没有锁。
“楼上是卧室,我自己的,和两个女儿的。她们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次。”老I一边请队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去冲咖啡。
“要加奶吗?”他问。
“要一点,谢谢!”队长回答,眼睛在四处浏览屋子里的装饰和陈设。
“有吃的吗?我早上只吃了一小块压缩饼干。”他一脸歉疚地问。
“还有一点坚果。”老I说,“我们都在集体食堂里吃饭,家里不做饭。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食堂吧。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阿布·乌拜达队长未置可否,沉默了几分钟,像是在享受宁静的午后时光,突然问:“你家有地下储藏室吧?”
“有的。”老I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可以让我参观一下吗?”队长抓起了手中的步枪。
“当然可以。”老I回答,“请跟我来吧。”
两个人走进了客厅旁边的衣帽间,老I按了墙壁上的一个开关,地板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洞口,储藏室里面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储藏室的门,明显是用防弹装甲制造的,又厚又重,配有液压系统。队长一看就明白了,打警务房用的便携式***,没有办法向地面射击。又是在房间里,也不能用无人机吊上一颗炸弹,像打坦克那样从高处投下。
“看来只能用炸药包爆破。”他暗自思量,不过这次行动,哈马斯那边只携带了少量炸药,炸隔离带栅栏,估计早用完了。自己的部队,一点也没带。怪不得一个人都没见到,社区里的居民,应该都藏在各家的储藏室里。
老I在前面引路,两个人沿着台阶,一步步来到地下储藏室。转个弯,居然还有一道门。打开后,队长惊讶发现,里面各种设施齐备,卫生间里竟然装了抽水马桶。生活物资,更是一应俱全。看样子,如果遇到袭击,在里面躲上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问题。
离开的时候,队长看见房门旁,插着一面以色列国旗。他停下脚步,对老I说,“这个可以送给我做纪念吗?”
“可以。”老I轻轻地回答,但是没有动手,而是静静在一边看着,看着阿布·乌拜达队长去摘国旗,折好,折的很平整,然后仔细地放在口袋里。
“咱们走吧。”队长对门口站岗的两个战士说道,然后回身,轻轻地把大门关好。
下午1点。
看见队长几个人回来,小P赶紧从驾驶室里出来,迎上去。他从队长的脸上,读懂了想知道的一切。于是在其他人离得远一些的时候,用很低的声音说:“你们有过一个计划,叫‘耶利哥之墙[Jericho Wall]’,并且搞了整整一天的高强度密集演习,不少高官还到过现场。演习中的几个科目,如***袭击、无人机攻击监控设备、攻击远程操控机枪、乘坐滑翔伞和摩托车突击,我看今天都用上了。很明显,那个计划是今天行动的预案。”
见队长用怀疑的眼光看自己,小P说,“我并不是从法塔赫渠道,得知你们那次演习内容的。而是偶然间听一个犹太人说起。那人当时抱怨内塔尼亚胡不相信哈马斯有能力发起大规模袭击,真是太愚蠢,该下台。”他停了停,看看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俩,就用更低的声音说:“演习的事,我都听说了,摩萨德肯定知道的比我多。那些认为摩萨德愚蠢的人,都死了。”
“圈套?”队长只说了两个字。
小P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用下巴微微指了指社区里空旷的街道,和逛来逛去,不断拍照留念的巴勒斯坦战士。
“队长,啥也没捞着。”“没看见人,也没看见吃的。”“这里的犹太人家里居然没有厨房,好像都不吃饭。”陆续归队的阿布·乌拜达战士议论着。
“人都跑光了。咱们再去别的居民点看看吧。你们两个赶紧把咱们的人都喊回来。”队长大声喊着,看着加沙那边的天空,还用眼光瞟了一眼老I。
人陆陆续续回来,终于到齐了,队长刚想让大家重新上车。一个战士突然发现老I右边的口袋鼓鼓的,就大声地问:“你口袋里装的什么?”然后也不等回答,直接上去掏,结果掏出了两包奶油巧克力饼干。
在老I的家里,队长除了那面国旗,没有动任何东西,包括储藏室里那些食品。反而是老I,在队长转身离开储藏室的时候,他顺手拿了两包自己平时非常喜欢吃的饼干,装到口袋里。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大灾难中会不会活下来,也不知道作为人质多久才能被交换回来。
“你从哪里拿的?”那战士很惊讶,像发现了宝贝,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把好几块饼干同时塞进嘴里。离他最近的几个人,瞬间把剩下的瓜分,尽可能地塞到各自的嘴里。
“从集体食堂。”老I用略带恐惧的声音回答。他说的是实话,储藏室里的一切,都是基布兹配发的。食品自然是从集体食堂领取的。但是队长听了,却暗自叫苦,眉头紧锁,用紧张的目光盯着老I,迫切想从对方的脸上挖掘出什么。“他在撒谎。想要干什么?”队长对自己说。
“快带我们去食堂!”有一个战士大声说,其他人跟着喊。好几支枪顶着老I的脑袋和上身。
老I看起来害怕极了,但是没有看队长,只是把头低下,再低下。
吵闹了一会儿,大家才逐渐明白,这个犹太老头,也得听命于队长。于是,就把目光投向队长。出发前,他们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准备慷慨赴死,都没打算活着回加沙,更没计划活多长时间,也就没考虑带食物,带多少食物。可现在,还没死,肚子就饿了,饿的难受,感觉比死还难受。不怕死,不等于想死。想死,不等于想被饿死。
看着想吃饱肚子的战士们,队长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老先生,还得请您帮忙,带我们去食堂弄些吃的,您看,大家都饿坏了。”
三层楼的集体食堂,自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阿布·乌拜达的战士们把食堂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很少一些成品,是昨天剩下的。冷库里的食材很丰富,半成品也有不少,看来是准备做早饭的时候,见加沙那边打***,人就跑掉了。
“咱们自己做饭吃吧。”有人提议,有人附和,有人干脆动起了手。队长明白,这些身体正在发育的孩子们,总是饿,吃饱饭,对他们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第三章 逃离 第4节
下午2点。
吃完饭,大家心满意足地走出食堂,惊讶地发现头顶上有一架以军CH-53直升机,时而悬停,时而绕着社区飞。战士们毫不犹豫举枪射击,但直升机在步枪射程之外,根本打不着。
远处来了一辆白色皮卡车,开得飞快。没等车停稳,一名卡桑旅战士就跳下来,向阿布·乌拜达队长传达营长的命令:以色列国防军已开始反攻,各部尽快撤回加沙,展开地道战。
很快,以军ATMOS2000型自行榴弹炮,和F-15I[Ra'am]型战斗轰炸机,开始进攻哈马斯加沙阵地。F-15I是美国专门为以色列定制的一款双座战斗轰炸机。很快,哈马斯从加沙发射的***,数量开始不断减少。
无论是演习,还是出发前,都没有安排撤离这个科目。往哪里撤?怎么撤?没有预案,没有思想准备,大家不知所措地看着队长。
社区里其他巴勒斯坦人,接到命令后,纷纷往加沙涌去。空中那架直升机,像狼盯着羊群一样,远远地尾随着。
“我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队长说,“以色列空军会进行战场遮断,打击所有从隔离带返回加沙的车辆和人员。”
“那怎么办?不能在这里等死啊!”有人情绪开始激动。
“他们地面部队集结完,反包围过来,那我们就完了。”有人经过分析,得出悲观结果。
“跟他们拼了!”多数人开始躁动。
“要是早点走就好了。”有人开始后悔。
队长瞟了一眼老I,什么也没说。这时候,那架直升机已经跟随撤离的车辆,渐渐远去。他让战士们回到食堂屋子里,不要出来。
突然,远处一枚防空导弹射向天空,直升机赶紧激动规避,同时打出两串红外干扰弹。导弹从机尾上方划过。与此同时,第二发、第三发防空导弹腾空而起。直升机驾驶员使出了浑身解数,左躲右闪,干扰弹不停地打,把天空都快填满了,可两枚索命导弹依然摆脱不掉。突然,直升机猛地向地面坠落,路上的哈马斯战士举枪射击,在直升机机身上留下一排弹孔。机上一个机枪射手中弹跌落舱外,只因有安全带才没掉到地面。两枚导弹交叉着,从旋翼上方飞过。鬼门关前走一回的飞行员,赶忙边爬高,边快速逃离战场。
“哈马斯什么时候有美国‘毒刺’导弹了?”小P很吃惊。他之前偶尔听说,有走私犯从乌克兰战场上,搞到些便携式武器,转手高价卖给中东客户,看来客户是哈马斯。
下午4点。
“快,你们快上车!都藏到货车车厢里。”看看街道上没什么人了,队长突然大声命令。他让小P继续开货车,自己穿上高个子警员留下的防弹衣、头盔,坐到警车的驾驶位置上,示意让小J坐在旁边,老I坐在后排。
“你们跟着我的车。”他朝小P叮嘱道,同时把口袋里的以色列国旗掏出来,塞到对方手里。
“先生,一会儿如果有飞机,还得请你帮帮忙,下车向飞机挥挥手。”队长非常客气,更是非常冷静地对身边的小J说。
“他们会相信吗?”小J有些紧张,不断地推自己的近视镜。
“要看运气了。不相信不要紧,只要不直接把炸弹扔下来就好。”队长微笑着说。
“如果遇到军队怎么办?”小J飞快地转着脑子。
“那就是运气不好,我们的死期到了。”队长依然微笑着说,还扭头看看后排的老I,“如果遇到地面部队,请你们二位一定趴在车里,千万别乱动。我不会连累你们的,再拿你们当人肉盾牌,请放心。打仗是军人之间的事,我反对把你们扯进来。”
警车在前,引导着货车上了路。队长没有开得特别快,用的正常速度。老I发现,队长走的正是自己早上走过的路线。他不免心情紧张起来,因为要经过音乐节场地。他明白自己该做些心理准备,准备面对惨状,但不知道该准备到什么程度。
从232号路拐到25号路,老I开始看到路两边丢弃的、损坏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当然还有死尸。有从音乐节现场那边逃出来的人,有想逃回加沙的人。有普通小汽车,有装甲运兵车,有白色的皮卡车。有冒着烟的,有烧得声息全无的。
队长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右转上了232号路。继续往前,是音乐节现场,然后是隔离带,然后是加沙。
“你这是要去哪里呢?”小J问。
“先去我们昨晚出来的那个地道口看看,从那里回加沙。如果地道不能用,就继续往东,去约旦河西岸,投靠法塔赫。”队长说。他没有把计划都讲出来,剩下的内容是,如果连约旦河西岸也出不去,他只能带着自己的队伍,破釜沉舟,杀向以色列腹地。
没走多远,两架F-16呼啸着迎面飞来,看样子是从空军基地去加沙那边。见地面有两车辆,于是一架俯冲,一架在高空盘旋。
阿布·乌拜达队长赶紧打开红蓝警灯,放在警车车顶上。后面的小P会意,也从车窗里伸出那面以色列国旗,不断地摇着。
F-16几乎是贴着车顶飞了过去,巨大的机身,一瞬间把大家头顶上的天空,用金属填满了。两架飞机又转了一圈,俯冲下来的那架最后还左右摇了摇机翼,算是和队长他们打招呼,然后飞走了。
小J长长地出了口气,队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伸手从车顶拿下警灯,关掉,扔给小J。
到他们几个早上撞车的路口,一架有四个旋翼的无人机,沿着34号路飞了过来。
“是国防军的侦察无人机。”队长说,然后靠路边把警车慢慢停下,自己先下了车,朝小J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下来。
小J没说话,对着无人机,用手指了指货车,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前胸,最后向路的前方指了指。
队长装出一副警员的模样,向四周察看,根本不理睬头顶的无人机。过了大约2分钟,队长还是没有抬头看无人机,只是朝摄像头挥了挥手,再朝后面的货车挥了挥手,就钻进了警车里。小J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衣长衫,也上了警车。
无人机又飞到货车那边,悬停。小P赶紧又举出以色列国旗,挥了挥。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小J。等了一会儿,两辆车不再理睬它,把它扔在路口,继续沿着34号路,开走了。
“谢谢!”队长朝小J说,但是没有扭头看他。
“这样就过关了吗?”小J还是有点担心。
“差不多吧,我们又不是去加沙那边。”队长说。
到了早上阿布·乌拜达战士伏击老I他们几个的地方,队长停了车,让小J和老I也下了车。然后他绕到货车后面,打开车厢门,叫出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战士,叮嘱把警车再往前开一公里,找个灌木丛藏起来。如果没有灌木丛,就把车开到路边的沟里,然后跑去和大家汇合。
队长让小J和老I都上了货车驾驶室,把自己也硬塞了进去。
“下面就看运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小P,把塞了满满人的货车,慢慢地开下了34号路,往旷野中开去。
开了大约1500米,小P看见了一个沙丘,长着一棵枯死了的树。绕到背面,树下堆着一些木板和枯树枝。
“到了。”队长招呼所有人都下了车。
大家七手八脚地移开木板和枯树枝,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洞口很小,刚能把一辆摩托车推出来。
老I可是大吃一惊,他想过哈马斯肯定挖了不少地道,可从来没想过能把地道一直挖这么远。
“你们两个先进去,从里面接,我们在外面往里送。”队长指了指两个战士,然后对老I说,“你们三个,跟他们先进去吧。”
地道最初的一段,两壁和顶部用木板支撑,是旧炮弹箱子拆下来的木板。地上还扔着几件挖掘用的工兵铲,显然是早上刚刚挖开。
5到6米之后,支撑物换成了混凝土预制件。两侧长方形,顶部拱形。老I知道这是很早就挖好了的。
“这得挖多长时间啊?”他像是对小P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很快,现在有小型挖掘机,一个人就能操作。还有盾构机,都不用人工了。我们只是用铲子挖了最后几米。”前面一个战士回答。他用手电照着地面,几个人沿着一个很陡的斜坡,慢慢地往下走。
大约走了20米,到了斜坡底部,地道开始呈水平走向。又过了30米左右,通道旁边出现了一个大洞,能容纳20到30人,是藏兵洞。小P觉得阿布·乌拜达这只队伍,昨晚肯定是藏在这里的。走在最前面的战士,摸索着打开了灯。人们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队长把战士们分成三组,第一组在车厢里,负责把尸体往下送,第二组负责送到洞口,第三组在负责把尸体运到大洞。一组两个人,剩下的人担任警戒,替换。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尸体运到了洞里,地道里的人累的已经是一身大汗,急忙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是不是通风口堵死了,里面怎么那么闷呀?”有个战士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向队长抱怨。
突然,从雷伊姆军营那边,发了疯似的,顺着34号路开来三辆车。前面逃命的,是两辆白色皮卡车。
“是卡桑旅。”有人眼尖,一眼看出。此时皮卡车顶上的机枪,已经歪到了一边,不见了机枪手。后车厢里的人,都趴着,蜷缩着。
后面索命的,是以色列国防军的一辆RAM轻型轮式装甲侦察车。一边追赶,一边用机枪打前面的皮卡车。
两辆皮卡车刚开到队长他们下公路的地方,就被机枪打中了,翻滚着朝队长这边冲了下来。装甲车随后赶过,停在高处的公路上,从射击孔里打出串串子弹,射杀从皮卡车里逃出来的巴勒斯坦人。
“喂!喂!你们快往我这边跑。”突然,那个去开警车的阿布·乌拜达战士,从一个沙丘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朝四散奔逃的卡桑旅战士大声喊,不断地挥着手。
于是,两辆车上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往阿布·乌拜达战士这边跑,汇合后又拼命往地道口这边跑。
装甲车上的机枪,又吼叫了起来,不断有人中弹倒地。与此同时,后面车门打开,全副武装的以色列国防军战士跳出来,跑下公路,追杀过来。
“操家伙,咱们去接应一下。”阿布·乌拜达队长没有片刻犹豫,顺手抓起一只AK-47就冲了过去,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他冲了过去。
很快,以色列国防军战士追杀的脚步被挡住,双方共同构建了一条火线。装甲车上的机枪子弹,贴着人们的头皮飞过去。同时,释放了一架战场侦察无人机。卡桑旅没死的战士,一点一点地爬过火线,队长让他们向洞口那边爬。
队长正想下令交替掩护撤入地道,这时候一架CH-53直升机从雷伊姆军营那边赶了过来,显然是装甲车里的人,通过无人机,发现了地道口,赶紧呼叫直升机增援。
很快,直升机就用机枪,封锁住了洞口,一个卡桑旅战士被子弹击中,头和上半身在洞里,下半身留在了外面。其他人只好躲在卡车后面。
“怕是回不去了。”一个不详的念头涌上队长心头,也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双方对持,火线稳定下来。但队长看到,装甲车开始转弯,试着下公路,朝自己这边杀过来。
“你过去看看,还有***吗?”队长一边射击,一边向身边的一个战士喊道。
“还有一发。”过了一会儿,那战士拖着一个火箭筒爬了过来。
“太远了,等冲过来再打它。”队长想。
可能是考虑到巴勒斯坦人有反装甲武器,以色列装甲车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用机枪进行火力压制,同时和直升机上的机枪一起,封锁住了洞口。
双方又僵持了大约20分钟,又有一架CH-53直升机,和两辆Eitan重型轮式步兵战车,从军营那边被掉过来增援。
“先战场遮断,让你跑不回去。然后打路上的移动目标,逼着你龟缩到一个个据点里。最后是清剿,集中兵力和重武器一个个拔掉据点。”队长很清楚对方的这一套打法。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大约还有十多个活着的。一半是自己人,一半是卡桑旅的人。
“你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队长一边射击,一边大声地问卡桑旅战士。
“我们营长带着人质和缴获车辆,还没到隔离带,就被犹太人的飞机大炮拦住了,一半死在路上,一半被围在一个边境哨所里,估计现在也是凶多吉少了。我们几个落单,看冲不过去了,只好往雷伊姆军营那边撤退,结果发现军营也被围住了,根本进不去。发现这边没人,就往这边跑。本来是三辆车,没跑多远一辆车就被打翻了。”那人惊魂未定地说。
“现在,每个活着的,都找个死了的,背在身上。找到的,就往洞口里爬。找不到的,跟我继续打掩护。”队长下了命令。
下午5点。
两架F-15I战斗轰炸机从头顶飞过,国防军战场指挥官,赶紧呼叫空中支援,于是一架飞机又飞了回来,开始在战场上空盘旋。
“坏了。”阿布·乌拜达队长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飞机,看了一眼正在坠落的太阳。
盘旋两圈后,F-15I投下来一颗美国雷神公司生产的GBU-27型“宝石路”激光制导炸弹。炸弹先推开一个正在往里面爬的卡桑旅战士,然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地道。
炸弹钻得很深,最后从下往上,把地道口里面、外面的活人,死人,工兵铲,AK-47突击步枪,PG-7VR 型***,木板,钢板,卡车,一起搅碎,拌上沙土,“轰”地一声,拱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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